《F049，今天起入住永无之境》微吟罢

25、黄瞳

　　狂风掀起气压骤降，随着潭水狂流，黑潭怒震塌缩，下一秒白色巨蛇破水而出！
　　白蛇巨大身躯腾空而起，傍身的道道水流如破空之矛疾刺，撞击洞穴四壁后似巨石崩散，化为漫天水花轰鸣洒落。众人只觉劲风剜眼，纷纷连退数步，几乎跌坐在地。
　　水流尽，狰狞邪兽毕现，两人合抱粗细的沉重蛇身砸落在石壁上，扭动攀援的姿态如同湿婆灭世之舞，硕大的苍白硬鳞翕张，在幽夜中发出黯淡白色光晕。面前，半人宽的黄底细瞳蛇眼熠熠生辉，步步逼近，含着纯粹的杀意与快感，狂乱如同自地狱挣脱的极恶之鬼。
　　什么东西在一瞬间湮灭，世界只剩下极纯极冷的恐惧。而后白蛇突跃，黑红渐变的粗长蛇信劈面而来，恐惧灭顶。

　　钟秦反应极快，抽出重型机|关|枪，装弹射击一气呵成，密集火力瞬间形成一张金红色包围网，火光汹涌撕裂空气，苍白蛇身像直撞活火山口一般一阵痉挛翻滚，但令人极度窒息的是，火力凶蛮至此，蛇的硬鳞还是挡下了大部分物理冲击，一副弹|夹已空，白蛇光滑的身躯只渗出了零星血丝。
　　“先停下吧，直接打蛇没用。”狡猾的蛇求全自保，已经消失在彻的视线中。他一手按在了钟秦不住发抖的胳膊上。
　　钟秦脸色铁青，断断续续道：“怪物...真是怪物...”
　　身后冷不防响起一个冷静女声：“弱点在眼睛和口腔。”
　　“但是我们没有弓箭。”彻接着那个女子说道，浓眉紧锁地扫视了队员一圈，弓箭确实是目前形势下的不二之选，可这群暴力狂居然一把冷兵|器都没带。
　　姜晓一头雾水地看那柔弱女子从包中拿出两罐漆黑的金属罐子和一只打火机，接着又一头雾水地看着彻的脸色蓦地阴沉了。
　　他牙根紧咬，道：“不行，太危险了。”
　　火光中，女子眼神硬如玄铁，但声音却是轻软的，只是说：“总得有人引它。”
　　“那我来。”
　　姜晓愈发困惑地看到彻拿起那两个罐子和打火机，这才发现那是两罐防狼喷雾。
　　一群人满腹狐疑却又心惊肉跳，正欲问个明白，眼前再一次鬼火乍现！

　　等到众人回神，才发现那是悬空一对硕大黄瞳，摇曳着灼灼精光，竟比众人手中的火把还要亮眼。黄瞳之下，白色巨蛇狭长利齿如弹簧|刀凌厉刺出，彻在了一众人的最前面本能地以刀挡格，右臂还是被震得酸麻不止，不住倒退间，左手中物件滚落。
　　森森巨齿破了截击便长驱直入，瞄准了那挥刀碍事的狂徒，眼睁睁就要穿胸而过！
　　沈闻急速拾起地上的罐子和打火机，不顾巨蛇血口喷吐的腥臭逼人之气，一个飞身竟将罐子尽数扔进了巨蛇口中。
　　众人初时还在膜拜这熊熊燃烧的奇女子，结果看到那两个神功未发便无辜葬身蛇腹的防狼喷雾，便又感喟女娃子脑瓜关键时刻使不上劲，白费了喷雾还送了那个路西法的命。
　　只见下一秒，沈闻点燃打火机，往微阖的巨口中又是狠狠一掷。如同在至纯的氢气中点燃了一支烟，蛇口中的空气骤然升温膨胀，烈焰随着灼热气浪辐射状爆开，余波直钻蛇腹，也震及了升降台上的众人。旁观者中这才有人想起，防狼喷雾是极易|燃的物品！
　　在火焰余势波及范围的边界，沈闻把彻堪堪拉了回来，左臂却来不及收回，硬生生顶下了灼热的冲击波。

　　大蛇眼中饥渴的赤金狂澜尚未褪去，瞬间蒙上了一层血红，沉重的身子冲天而起，下颌作肉块四散，骨骼在暴力碾压下迸出寸寸恐怖的断裂声，鼻腔来不及发出狂怒的嘶声便被烧成一片焦枯，蛇在半空挣扎间突然脱力，如流星轰然陨落。
　　纷纷扬扬的冰冷血雨中，那女子抬眸，静静注视着冲天火光中挣扎哭啸的白面厉鬼在最高处被业火吞噬，终归空寂深潭。
　　她的身形令人不安地抖了抖，随即倒地不起。
　　彻脸色煞白，神情是那么惊惶，一时竟乱得无所措手。他揽着晕倒的沈闻起身，一面转头对后面的部队说道：“保护好她，立刻坐上旁边的升降台返回，我去确认那畜生是不是真死了。”
　　“别了吧，这一看就是真死了，您也和我们一起快点上去吧。”队员们刚刚死里逃生，睁圆了惊恐的眼，纷纷劝阻。
　　彻默然不语，眼角竟有些憋红了。
　　一年前，有人替我死，一年后，有人因我伤。
　　不管是折原，还是彻，到头来还是救不了该救的人，守不住该守的道。
　　他注视着怀中女子熟悉的犹带三分温存的眉眼，此刻暂时合上了，却依旧绷得那么紧，眉心凝出一道小小的沟。自责歉疚像挠心利爪，撕扯着，撕烂了心底埋得很深的疤，旧疾新伤层层叠叠，一并熬成了沉疴，血流如注。

　　“你们先走。”他又说了一遍，斩钉截铁。说完便回头俯瞰深渊之下，那里卧着一具残破的蛇身，又似有杀机暗涌。

　　二号洞，传来了极为镇定的规律嗓音，有人在计数。
　　空端着狩猎|反曲，稳稳挽开一个漂亮的满月，而后瞬间松手，利箭离弦直逼巨蛇上颚，那里已密密麻麻地插满了数十只羽箭，鲜血涔涔，触目惊心。
　　“18。”弦还在脸颊一侧振动，空睁开狭长的眼，淡然说道。
　　箭中，巨蛇又是一阵痉挛嘶鸣，疯狂地朝他们袭来。
　　只听右方又是“倏”的一声，黑箭呼啸破空，刺入一只黄金蛇眼，黑血瓢泼而下。
　　“19。”蓟将复合弓微微放下一个角度，观察成果。
　　“射进眼角了。”空脸上浮现一抹嘲讽，随即搭箭上弓，又是凝力一发。
　　另一只蛇眼被白羽箭正中瞳孔，白蛇龇开巨齿猛一俯冲，却轰然撞上了石壁。
　　“19。”空的嘴唇动了动，放下长弓瞟了一眼蓟，却发现对方也在看他，眼神高深莫测。
　　蓟语气颇为嫌弃地说：“全射瞎了，它现在开始乱撞墙了。我们怎么攻击？”
　　“等它自己撞死咯。”空词巧理拙地狡辩，但似乎任何狡辩到他嘴边都成了不轻不重的调笑。
　　“......浪费了去支援的时间怎么办？”蓟吃他这套好多年了，血液里面翻涌的都是“空之无理取闹”抗体，自然仍不肯罢休。
　　“谡和绯完全不用担心吧，新人那边...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都怪你，不就是执行任务么，搞什么比赛。”
　　“哎呀，谁之前还说赢了就让我做三千个俯卧撑来着，我看你兴致也很高嘛...”
　　蓟词穷，遂脸色阴沉地背过头，良久注视着哐哐撞壁的傻蛇。

　　“嘶...”沈闻昏迷的时间很短，被带到缓缓上升的升降台时，她只觉左臂撕心裂肺地痛，随即便猛地惊醒，“彻！”
　　她拼命找寻的那个人正背对着所有队员，孤身站在另一台升降机上阒然凝视着深渊，听到呼喊，回头道：“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先下去看看。”
　　沈闻还要劝阻，话到嘴边却停住了，饶是自己不知道那些话该用何种借口何种语气说出来，才不算不合时宜。于是她只能忍着闭上了嘴。

　　彻从刚开始就觉得奇怪，那条蛇和他一年前与老五作战时略有不同，似乎是更小更灵活了些。不过既然蛇有数条，偶然碰到了哪条蛇也并非定数，他也未曾在意。
　　直到刚刚那条蛇坠落下去，他在暗处看到有黄光闪动，心里咯噔一下。
　　到底是不是杀尽了？到底...还有几条？
　　这杀机四伏的三号洞，其实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彻闭上双眼，动用起素来最信赖的灵敏听觉。自方才失手后，他一直绷紧了神经。很快，他听到了，空旷的洞底隐隐传来滑蛇黏壁游曳的声音，细密鳞片摩擦的声音，以及，逐渐逼近的被兴奋引燃的嘶嘶吐息。
　　他脸色阴狠地睁开眼，光看武器储备，除了近身战已别无他法，但若让缺乏经验的死地队员打近身战，无疑是让他们送死，到头来也只能先送他们走。让部队撤离之前他下令留下了部分武器，剩给他们足以自卫的量。他挑了挑武器，抽出一把上了膛的猎|枪在手，另一只手拎着三把最得心应手的银色打刀和一对十字短|剑。
　　再回头时，那畜生的吐息已经危险地逼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