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灯的不具名裁缝铺》詩鈐

92、此郎亦管中窥豹（1）

　　李一元一边护着胸前的月娘，一边飞速转着脑子，观察周围。
　　伍依依随身带了一些符，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毕竟符是封印、驱邪、挡煞时作用比较大，她是这群人当中最瘦小的，也会布阵，当下，已经看到她开始在方寸间迈步、配合指诀口诀，在自己身侧，筑起一圈壁垒。
　　四国不慌不忙，站在那里，竹子收拢到贴身，却似乎没有办法再往里收了，四国身上透出白色的毫光，李一元开始以为是她的血，转念一想不对，她的血也是针对精怪妖魔邪魅有用，对这一类的灵物却不得而知；才想来“白铺银”，应该是两强相遇了，正在角斗中。
　　七忆双刀就手，她周身起了一层烟雾，紫黑色、带着金带着绿，就这样笼着她，竹子竟然也止不了。
　　李一元有月娘，似乎也没有太大问题。
　　可怜了那个诸事不顺、一路都在触霉头、喝凉水都能塞牙缝的沈大公子。
　　他嗷嗷嗷嗷叫得很厉害，竹子往他身上直接抽过去，然后渐渐束紧，似乎都能听到身体里骨头相互摩擦推挤的声音。
　　他看着其他人——其他人虽说不像他这样，但也只是在自己的方寸之间，都动弹不得。
　　沈柏谦听了一耳朵咬住舌尖，他就下狠劲一咬——谁知道牙齿和舌头还不配合，打滑了，但是生疼，他大叫一声。一直在叫，就是这一声叫得特别响亮，倒呛了一口气，咳嗽不停。
　　他又想起李一元教他召唤灯儿子分身，于是开始念诵，口诀完全没问题，不愧是读书人；但做事做不了全套，他手脚都已经被扎得死死的了。
　　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我不能死，我绝对不能死。
　　此一刻，他的脑子好像忽然缺氧了一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起留年了，想着，从心底喊出了留年。
　　留年真的出现了——不是跑马灯、不是幻觉，是真的来了，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
　　留年有些不一样，说不清穿的是什么年代的衣服，李一元都说不出来，只是看着布料特别稀罕，天衣无缝，一道缝都没有。
　　沈柏谦无声呐喊，真心诚意：“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
　　留年没说话，只见她轻轻点地、一跃凌空，在月亮前看只剩一道剪影，衣袂飘飘，吴带当风、曹衣出水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她再次落地的时候，手里提溜着那个穿竹布衣的孩子，抓着后脖颈，像拎着一只猫。
　　“你放开我，听见没有？仗着你是神，就感这样对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倒也不一定要知道，却也未必不知道。他答了你的问题，可是答错了？”
　　“没有。但是也没答对。”小孩气鼓鼓的，双手交叉胸前，脸都憋红了。
　　“是吗？要不要我去请他下来？”
　　“你知道他是谁？你要真是个神，人间这些破事你少插手。”
　　“我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你认得她吗？”留年指向月娘。
　　“认得又如何，不认得又如何，我不给就不给，谁能奈我何？”
　　“你说这话好像也很有道理。那你想怎样？”
　　“不想怎么样。就是不给。”
　　“这就不讲理了。”
　　“那老规矩吧，愿赌服输，赌吗？”小鬼一脸机灵看着李一元，那个眼神让李一元打了个冷战，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和月娘那么像。
　　李一元刚想开口迎战，月娘又是一巴掌呼过来，他立刻闭嘴了。
　　月娘转过头，对着那个男孩子笑了笑，笑得那个小屁孩直发毛。
　　“你们都有本事是吗？要明抢啊？名声要不要？”声音都下了几度。
　　“卖个面子，至少先把那个人给我松开了。人家是我的恩人，我报个恩，也是应当的吧。”
　　“他们要是修行人，我信，我也敬他们；他？凭什么？就凭你？真不够。”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说过我去请，我一定给你请过来。”
　　小鬼瞪着留年，看她一脸认真，开始磨着牙权衡起来。
　　“你，你跟我赌一把。”小孩对着沈柏谦说到。
　　“可以……”
　　“行。我先放你出来，我们再来说后面的事。你看见了，是他自己同意的。”小孩有种得意。
　　沈柏谦终于被放出来了，跌跪在地上，咳嗽不止。
　　“能，喝口水吗？”
　　“我还得伺候你？你大爷的。”
　　“我都快要不知道是死是活了，给我杯水都不行？”
　　“烦不烦？你到底赌不赌？”
　　“喝水，喝完水，就这一件事。”
　　“知道了知道了，拿去。”小孩很不屑，凭空抓出一只斗笠盏，里面有一汪水。
　　水到沈柏谦手里，沈柏谦却没有喝，问到：“赌什么？”
　　“我说了，拿得到就拿走。”
　　“在这里。”月亮倒影在杯盏里，沈柏谦递了过去，有种考试的题目刚好我懂的撞大运的感觉。
　　“你当我什么？”孩子冷笑道，接过那个杯盏，“你自找的。”
　　他将水一泼出去，被水溅到的地方就起了火，嘶嘶冒着火舌。
　　“你说话不算话。”
　　“哦，你那走了吗？拿这种不入流的答案来糊弄我，你好意思？几岁了？”
　　沈柏谦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做，超纲了呀，该怎么办？
　　看向留年，留年没有任何表情，又看看各自被圈在一个角落的他们，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大公子忽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热血上头，走到留年面前，揪着那个孩子的衣领，把他拉到自己跟前：“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孩眯着眼：“怎么？要动手？你倒是试试看。她都还不敢对我造次。”
　　小孩回头看了一眼留年。
　　沈柏谦不知道该怎么办，攥着衣服的手指关节冒出了青筋，他没有放掉孩子。
　　他唯一懂得口诀就是灯儿子的口诀，他放了这个孩子，整整衣服，站起来，按着李一元教的，指诀、心诀、口诀，灯儿子被召唤出来了，有种忽然被cue的懵。
　　沈柏谦拿出那张符，在小孩面前化了，烟丝袅袅。
　　“你烧符做什么？我又不是鬼魅。你是来搞笑的？”
　　“这是云，穿云月，你是月、穿云而过，我算不算抓到你了？”
　　“你哪里抓到我了？”孩子看着自己，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