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灯的不具名裁缝铺》詩鈐

85、金炉爇红兽（3）

　　伍依依在持续的眩晕中过了好几天，饭也吃不下，就是稍稍喝点水。
　　李一元和书生讨论脉象，书生说，看不出什么问题；李一元看她的神，似乎有点散。
　　睡不好、吃不下，体力急剧下降，又是找不出原因只有这样的结果。
　　月娘开始扶着墙壁颠颠学走路了，不是很稳，站住可以，几个大人扶着也能走几步。
　　伍依依好几天没有和他们轮班，只是在房间里，唯一稍微舒服点的姿势就是躺着，侧身蜷曲，冷汗一身一身地出，找不到什么法子解决。
　　四国抱着月娘来看她，月娘张开手，往她那边伸过去，小指头长得很开。
　　嘴里只是“啊——啊——”
　　四国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就抱着月娘做到伍依依身边，伍依依张开眼睛，眼睛好像聚焦不了。
　　四国把月娘放在床上，月娘爬到她身边，伸出手拍了拍依依的脸。
　　依依就这样昏了过去，书生从身体里弹了出来，惊讶地看着月娘：
　　“你做了什么？她会有事吗？她要有什么闪失，我饶不了你。”
　　四国连忙去喊李一元，李一元来了，号过脉，只说脉象是没问题的，暂时让她休息一下。
　　书生不干了，想揍月娘，手快碰到的时候，月娘一笑，他被弹飞到墙角，挂着一张皮似的往下滑，坐在地上，半晌没能缓过神来。
　　“小东西，他不是有意的，他着急了。你知道的吧。”
　　月娘不理李一元，四国抱着她，她吮着手指，靠在四国身上就睡着了。
　　“先带她回房去吧。这里我看着。”李一元说到。
　　四国点点头。
　　书生试了几次，终于爬了起来。
　　“怎么办？她，不会有事吧？”
　　“放心吧。不会有事。她这样熬着吃不下睡不好更耗元神。”
　　“我为什么会被弹出来？”
　　“估计那个小东西想让她的身体也得到休息。毕竟，你们俩共用一个身体，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耗损。就先这样吧。月娘外表看着是个小孩子，神却比任何人都强。”
　　“李一元，我越来越不知道，当初和她定下那样的约定，到底是对是错。”
　　“发生了的事就是发生了，改变不了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你知道吗？我到现在，还是很喜欢她。”
　　“看得出来。不过，她这辈子到现在几乎都在恨你。”
　　“哎，就像你说的，发生了也就发生了，当初既然都认可这样做，该受着就受着吧。”
　　“不后悔吗？”
　　“哈，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教训我的？你说，世人的一切感情都是没用的。”
　　“嗯，我到现在也还是这样觉得。”
　　“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样，说不定，早就飞升了，还在这里恩爱难了。”
　　“还是单方面的。”
　　“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有意的？”
　　“搞不明白。”
　　“沈家那个小鬼的事情，高清出了吗？”
　　“让他自己去查吧。他们家那个情况特殊，我也不愿意随便插手。这件事，说怪也怪，说简单其实也简单。人有时候只相信自己找到的东西，所以我也就不多说了。”
　　“为什么他们一家三口都会忘掉这件事？”
　　“人忘掉事情，再常见不过了。不奇怪。何况，如果另一边真的是家破人亡的状况，就像信号已经全部消失了，没有发射源，那接收到的就是空白。这件事知道的人本来好像也不是太多。老太爷，原本也没想着沈家爸爸能杀出来。所以小柏谦，也不是他着意要关照的。来来去去，事情就是一件件发生，一步步走到今天。是非对错这类的判断，有时候真的很可笑。”
　　“依依这回，不知道会怎么样？”
　　“她那么要强，你放心，没事的。好好睡一觉，起来之后什么都能解决。”
　　“她确实要强，我从第一次见她，就知道她要强了。没变。”
　　李一元点点头。
　　沈柏谦这边查了半天，终于查到了那一家人的线索。
　　说来真的有点恐怖，留家三口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夫妇俩，一个在下班路上不见了、一个去出差的路上不见了，是真的就凭空消失了——沈柏谦尝试找了门路，翻查几乎无所不在的监控，看到的画面就是消失前，画面闪动，再恢复正常的情况下，人就不见了。
　　留年更不可思议，最后看见她的人，是一家花店的老板娘，也是她的朋友，那天她去店里找这个朋友坐坐，店铺里也有监控，朋友去端茶，她在一棵山茶花前面驻足；朋友把茶水端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不见了，朋友以为她走了，知道沈柏谦找过来，调了监控，才发现是不见了。
　　他们一家三口就这样消失了，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以为是出去旅游之类的。
　　沈柏谦了解到这一切，不禁后脊发凉，人真的能说消失就消失的吗？
　　他来到李一元铺子里，把事情前前后后都说了一下。
　　李一元点点头。也不说什么。
　　沈柏谦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问李一元：“李先生，我现在该怎么办？”
　　“柏谦，你的打算是什么？”
　　“我原先想着，要是找到人，该结婚就结婚，这个信用是要有的；如果他们家是人都没了，那找个地方给他们供奉牌位也是可以的，包括想着拜托您给他们做超度。但是这种样子的，消失，生死不明，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李老师，您教教我吧。”
　　“我们当初如果被困在黑幕里，出不来，这头的人，会不会也以为我们消失了。后面的事情又要怎么办。我其实想到这个。他们消失了，可能是触发了什么。世间事，真的不是桩桩件件都能明明白白的。这件事上，我没有办法给出任何解释。”
　　“这，到底是为什么？”
　　“柏谦，你知道吗，比如你管理一个企业，你肯定会希望所有人都能帮你解决问题，一个问题来了，就有一个方案来应对。是吗？而且，这样往往是你们甄别员工去留升降的主要标准，他的工作能力。”
　　“是。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我想说是一种思维方式，比如，人会想着活着的意义，会觉得每件事都有因果，需要解释、都能解决——但真的是这样吗？我有时候很怀疑。”
　　“李老师，您能看到那么多事，您也看了那么多的事，真的有不能解决的问题吗？”
　　“我没有办法回答你。这是一个很大也很难的问题。在留家这件事上，或许，我连提起都不应该。”李一元把矛头对向自己。
　　“这？”沈柏谦完全没有头绪。
　　“如果这个状况，其实只有我记得这件事，我不提，这件事就像不存在一样，我提了，你有用心去查了，是这样一个结果，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有些事，真的应该让它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