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灯的不具名裁缝铺》詩鈐

81、洛水桥边春日斜（6）

　　第二天，黄鼠狼早早就做了饭，等着他俩起床，清粥小菜，身心舒泰。
　　“今天要去找他？”黄鼠狼开口问到。
　　“不去找他。我们去河边。小东西，你知道水里有条龙吗？”
　　“哈？这世上真的有龙吗？”
　　“你啊你啊，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你那天看到的事情，应该是它做的。我们今天找它去。”
　　“找它做什么？”
　　“我俩来，是为了找一件东西，我找它确定下在不在这里。然后，想个法子对付那个人。”
　　“它会出来见你们？我是说，龙啊，那是龙呀。”
　　“我也不知道啊，去看看吧。”李一元说到，理了理衣服，三个人就出门了。
　　来到河边，李一元上了桥，在神龛边上拿了三炷香，用旁边的蜡烛引燃，上了香，恭恭敬敬跪拜行礼，然后表明来意。
　　之后三个人下了廊桥，沿着河边散步。
　　两边的时间和空间到底是什么样的规律，李一元其实一直也没有搞清楚，索性他就不想规律了，只是凭感觉，脑中似乎会有某个画面出现，然后过来了，通常能对上，无论是时间空间。自从月娘来了之后，井口的开放时间变得相对灵活，不再拘泥于每个月的十五；也不止是入夜后的那一段时间。开始李一元会有些害怕，所以好几次都是自己行动，慢慢地摸出点门道，才再次带上他们。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黄鼠狼问到。
　　“沿着河边走走，看它什么时候愿意出来。”
　　“龙啊，李先生，龙是什么样子的？”
　　李一元看着这个老人家，心思却像小孩子一样，亏它还是个练过的黄鼠狼，不觉讪笑。
　　“你等等看看就知道了。它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那大概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记得我父母，我妈妈很唠叨，总是在我耳边叨叨叨叨，最常说的，‘那可是一条命啊’、‘人身很难得’、‘你不要做伤人害人的事’之类的，总是说着当人真好什么的。其实我也不明白有什么好的。后来，这个山头来了个恶霸，黑黢黢的，成天变成烟团的样子出没，兴致来了就遮天蔽日，完全不管这里人的死活，开始抓山上的东西吃，后来抓山下村子里样的动物吃，再后来，抓人吃。我们原来每个月都会聚在山顶一个小平台上拜月，村民看准了时机，抓了我父母。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商量的，就说，说让他们带着符，让那东西吃掉，那东西就会法力尽失、现出原形。”
　　“后来呢？”
　　“我父母照办了。就被那东西吞了。那东西，是一块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能出来作怪。”
　　“那块墨，后来呢？”
　　“哐啷一声掉地上了，就没有在出来，谁都拿不动。后来，村长梦见有道白光照到这块墨砸进去的地方，梦里有个声音让他建桥，建好后要安神位，才能护此地平安。”
　　黄鼠狼说着：“这就是这个桥的由来了。”
　　“都记得听清楚的。你脑子挺好用的呀，为什么常常糊里糊涂的？”
　　“没有没有。这位姑娘不要说笑了。我就是糊里糊涂的，什么事情都记不住。”老婆婆像小孩子一样挠了挠头，非常不好意思。
　　“那块墨，后来呢？”
　　“我也不知道啊。桥靠近村子的这头，大概就是那块墨落下的地方。”
　　“李老师，您看出什么没有？”
　　“没有。找到龙问问再说吧。”李一元摇摇头。
　　“他说那条龙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四国说到。
　　“不记得了。”害羞起来，仿佛有点少女的模样。
　　“但我记得，是我，其实是我被村民抓住了，我跑不快，我爸妈为了保住我，才同意他们的。所以，我一直也不知道当人有什么好的。我其实记得的。怎么会忘记呢。”它有点絮絮叨叨，但似乎这件事，已经太久没有对人说起来过，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着这两个陌生人谈到这件事。
　　“你心里放不下，是不是？”李一元问到。
　　“我放下了。不放下，又能怎办。我总不能杀了村里人吧。他们说当人真好，我不知道好不好，所以想当当看。但是，好像，也不是太好。我的脑子常常迷糊，让你们见笑了。”
　　四国看着她，不知不觉已经留下了许多眼泪，在苍老的脸庞上纵横。
　　四国没说什么，走上前，拍拍它的后背，抚摸着它，就像摸着猫猫狗狗。
　　她擦了擦眼泪，但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止都止不住，怕他们俩看见，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袖子里，低低呜咽起来，蹲在水边。
　　就在水边，此时，一道白光缓缓升起，包裹住地上的这个躯体，光中的它，显出了黄鼠狼的形态，盘成一团。
　　李一元和四国停了下来，静静站在一边。
　　这个小东西，实在太伤心了，忘形了——此时李一元才错愕的发现，其实老人家的皮囊早就不在了，它是靠自己变成了那个人形的。怎么会这样？明明看着，是上身，不是变化。
　　它在那团白光里哭到睡着了。白光变成一个翩翩少年，穿着一身白衣，把这只团子一样的小东西抱在怀里。走向李一元他们。
　　李一元向他作揖行礼。四国不太懂这些，就站好了，点点头。
　　少年走在前面，李一元和四国走在后面，他们折返回廊桥，一干人等，在桥上坐定。
　　“你们，为何而来？”少年开口问。
　　“我们要找些东西。现在还说不好是什么。感觉像和村子里的那个恶人有关。”
　　“有关无关的另说。恶人，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我先核实一下，他当真作恶了？”
　　“强抢民女、强占田宅、强征银钱、横行乡里，这些，算不算作恶？”
　　“算。核实了，我自然要除害。”
　　“你有什么办法？”
　　“他是个斤斤计较又争强好胜的人，确实也有点本事，村里人跟我说，他能让女子当众脱-衣。”
　　“是。受辱了的，或死或疯。”
　　“他本人可有子女？”李一元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