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灯的不具名裁缝铺》詩鈐

77、洛水桥边春日斜（2）

　　“四国，我原来不敢问你的，今天想问问你。可以吗？”
　　“可以，问吧。”
　　“那天在黑幕里的那一切，如果现实中发生了，你会怎么办？”
　　“我决定，答案到时候才知道。不预设什么，反倒是好的。李老师，就之前那段时间，我设想过各种情况，黑幕里的一切，一遍又一遍在我脑海中、在我眼前重演着。但你看，最终是什么样的结果，就是陷进去了。人一旦陷入到某种情况当中，其实就是混乱的开始。在里面，哪怕尝试尽所有的方法，都是被困住的——呃——我说的，说明白没。”四国不太习惯自己和李一元这样说话，挠挠头，问到。
　　“可以可以，老头子听得懂。”
　　“就是，好像，没办法突破，都是撞墙壁的状态。终于有一天，就是那天你给我剃头的时候，我觉得，要不我就往上腾空，要不我就往地下钻，四面墙壁就放弃了。然后，好像，一下子就把自己抽出来了，才发现，困在幕布里的我很可怜，而且非常狭小，我就，就在那么一瞬间，觉得应该对自己好一点——不是，不对，我该怎么说——好像说的都不是那天的事。”
　　“四国，你真的想通了，这一关，算是过了。我真的很开心。那天，其实你是想死的，对不对？”
　　“你能感觉出来？”
　　“我知道的。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所以我一直说我相信你。人很多时候，并不是确定什么，而是相信。两个不一样，确定有黑白在，相信没有。你明白吗？”
　　“明白。我确定那群人还得找我麻烦，但我相信我自己能应付。”
　　“对。我相信你。我们都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们是一样的。”
　　“我相信依依。但是也担心她。她和书生，是怎么回事？”
　　“这个，现在不合适说。我们先把事情办了，后面的事，后面再说吧。对了，你身上有那副卷轴，天然和铺子有了联系，我教你驾驭那盏灯笼的办法。”
　　“管着爹还是管着儿子？”四国现在说话，才有是她原来的口气原来的风格。
　　“父子俩都归你管。”李一元把手势和口诀都交给她。
　　四国试了试，几次就熟练了，很快就上手了。
　　“这个小的，是不是随叫随到？”
　　“是。但是从那边过来的时候，记得带上。平常也就是个小东西，跟萤火虫差不多，不会烧着水，揣口袋就行。”
　　“认人吗？”
　　“口诀和手势都记住了，认那个。”
　　“懂了。我们今天来，是要做什么的？”
　　“找个疯子。”
　　“疯子？找到了呢？”
　　“找到了再说吧。这样自然。”
　　四国点点头，李一元带着她继续走。找个村子，看着像是清末的村子，走着走着，来到村口的一座桥边，桥架在河上，河水很清，桥是廊桥，上面还有慈航道人的神龛。
　　他们俩走过小桥。四国今天穿的是一套袄裤，一双登云履，李一元人就穿大褂和布鞋。
　　原来他不太能知道过来会是什么时间，但渐渐地，好像越来越精准，包括要办什么事，这头的事情和那头事，有什么呼应，多多少少，都能有所感觉。
　　李一元并没有刻意做什么，在解决了那个挖眼睛的东西之后，这一切都变得非常明晰。不再是当初那种混乱混沌的状态了。
　　一李元这一身做衣服的本事也没有白费，四国他们都有几套不同时期的衣服。
　　四国今天一身是白色裤子、黑色宽滚镶；上衣是虾子青底、石青喜上眉梢间蝴蝶纹、黑色滚镶，头发还是短茬，所以戴了顶假发，梳了个燕尾，系着红绒绳，插着通草花，固定的时候费劲得很，毕竟不是自己的头发。
　　几个女孩子凑在一起，喜欢给李一元做的衣服找发型、配鞋子、包包和帽子——当然，在井两边还是不太一样。李一元会和他们说各个时代衣服的特征，当时流行什么。
　　四国帽子特别多，她原来就喜欢戴帽子，发现这里衣服，有时候配上帽子，会有出奇的效果。不一定是布鞋，有些皮鞋、凉鞋，也能出来好看的样子。
　　四国适合各种颜色的衣服，天生衣服架子，但相对来说，冷色会更好看。
　　七忆穿艳色的衣服就很提精神，正红、真紫、杏色，都很适合她。
　　伍依依适合纯色——她平常带的眼睛是圆框的，头发习惯中间分线，虚虚梳拢到后脑勺，发量让人嫉妒，穿明制的衣服特别合适，加上白，稍微化点淡妆就很好看。
　　过了桥，村子口有棵大树，树下有一些石桌椅，树上绑着红布条——一看，就知道这里是个能打听事情的地方。
　　“我们，进村？”
　　“在这里等等。应该，很快就有人来了。”
　　“好。”
　　他们倒是没坐下，那棵树很大，是榕树，无论是树冠还是气根或者树干，都大到让人觉得有些可怕。估计十个人围起来都不一定围得住。
　　“我爷爷当年和我说，榕树还分公的母的，说是母的比公的聚阴。”
　　“哦，还有这样的说法？”李一元饶有兴致听着。
　　“嗯嗯，是啊，还说呢，说榕树特别小气。”
　　“小气？”
　　“说是台风来了，哪怕折断了，断掉的部分死了，其他的部分还是好好地活下去。”
　　“原来是这样。”
　　“其实我觉得这样很好，想要活命，还是要灵活点。”
　　“是啊。有的树倒是宁死不折，那就死了。”
　　“樟树就是。原本我家有片林子，种的全是樟树，味道特别重，说是将来给孩子们做箱子。都是老人家的想法，现在哪里有什么人做木箱子了。那年台风，折了一半，把老人们心疼得不行。”
　　“是啊，原来人会给新人做箱子、做柜子、做床。连米桶、脸盆、脚盆、马桶这些，都有说法。多要做新的，用就用一辈子。”
　　“现在哪有能用一辈子的东西了？巴不得今天没了明天坏，坏了再来买。生意源源不断。”
　　“都是一时的。什么都不如变化快。”
　　“您二位，请问，有什么事吗？”有人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