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灯的不具名裁缝铺》詩鈐

62、朴散则为器（3）

　　众人停下脚步，随着井水往外溢出铺满整个井盘的时候，井里开始散发出光来，不是一圈一圈的涟漪，而是所有的水都带着星星点点的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这些光和水像是一体的，又可以独自离开水，在空中相聚，无形无象，眼前慢慢被这光海充满了，旁边的青木香开出了花，木芙蓉枝头萎掉的花叶再度复苏，所有人在其中，被光浸润滋养，地面和天空都消失了，只有光海在闪烁，除了光，似乎什么都消失了。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光渐渐黯淡下来，慢慢恢复到正常的天光，最后散去的那一些，就像光的微尘，细细碎碎、绵绵密密，悠悠然消散开来，从容不迫。
　　一行人等，四下张望着，他们仿佛是在道观或者佛寺中，有檀香的味道，还有挂在屋檐下的铜铃铛，天很蓝，阳光有些刺眼。
　　五官六感，渐渐都恢复了，月娘还是趴在李一元胸前睡觉，小家伙没有一点动静。
　　“现在，怎么办？”四国问到。
　　“我们分散开，到处走走，先弄清楚这里是哪里。不要走太远，稍晚些时候，还是在这里碰面。”
　　他们四散开来，往各个方向走去。
　　说来有些奇怪，这个地方，虽然有烟火的味道，但却没有人；要说没有人，门窗地板又那么干净。说不上是新建筑，打扫是一定有的。
　　过了一会儿，都回到这里，所有的人都摇摇头，不知道怎么回事。
　　李一元觉得头发昏得厉害，往旁边走廊去，在台阶上做了下来，定了定神，他看着书生问到：“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有。就像有层罩子。说不清楚是什么。又像是被蒙在哪里一样。”
　　“你们呢？”李一元又问了在场的人。
　　大家都没说话，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仗。
　　“有可能进了什么阵法中了。”书生见大家不说话，开口道。
　　“有办法破解吗？”四国问。
　　“我刚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说不清楚，罗盘上的方位权势乱的。我们可能在阵中，而这个阵，可能只是一个更大的阵里的一部分。”
　　“这种感觉，是不真实的真实。”七忆说到。
　　“说破了，都是能量场。我就是觉得头晕。”
　　“这个宝宝倒是很稳。一点动静没有，口水流得之顺畅。啧啧……”四国看到李一元胸前的月娘，说到。
　　“她醒了，我们更不好行动了。”
　　“怎么破？”七忆问到。
　　“依依，你试试。书生教过你的方法，拿你觉得合适的，试试看。”
　　伍依依从包包里拿出一支香来，打火机点上——在这样一个氛围中，打火机这个东西，显得也突兀。
　　烟不大，开始的时候是向上的，依依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烟开始往一个方向飘去，依依跟着烟走，所有人跟着她走。
　　不多久，到了一堵土墙边上，好像没有去路了——只是，烟穿墙而过。
　　“这墙是假的？”沈柏谦问到。
　　“试试就知道了。”李一元用手去推，墙纹丝不动。
　　“七忆，你试试，看看刀能不能砍过去。”书生说。
　　七忆按着他说的做了，墙上出现了两道刀痕，但不消一会儿，便恢复了。
　　四国不说话，直接上去，一脚踹过去，她毕竟还是练过，那一脚，踹下来不少土，而且，墙壁没有复原。
　　“这能行？”四国问到。
　　“你再试试。”李一元也拿不定主意，只是他的头越来越晕，喉头更是难受，干呕了两下。
　　四国又踹了两脚，出来一个洞口，李一元竖起剑指，凌空画下什么，末了一口气吹出来，那堵墙就像一张纸似的，从四国开的那个洞口，烧光了一样，连灰都不剩。
　　只是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情景，让所有人都有些崩溃。
　　是刚刚他们睁开眼睛时看到的环境，李一元额头冒出豆大汗珠子，用手扶着额头，站不住了，颠了两步，坐到旁边去，靠在柱子上，止不住又干呕起来。
　　依依手上的香，此刻却飞速燃尽，连香脚都在她手里消失了。
　　周围似乎有人诵经的声音，非常整饬的吟诵，听不出来是什么语言或者音调。
　　书生看着这样不行，他就地踏起步伐来，用这样的方法，就地布阵，希望以小阵破大阵，他的眼里，仿佛能看到自己走过的路，反复做了七次，周围开始晃动起来。
　　那种晃动，就像电视上的影像，扭曲着，刷刷刷闪动折叠。
　　书生说：“所有人，到中间来。”
　　沈柏谦站得离李一元最近，一把拉起他，往阵中心去。
　　等到所有人进到中心，周围的世界，再次瓦解，像电视上的雪花点，晃着晃着，全黑了——这种黑，不是黑夜，是密室。
　　伍依依拿出打火机，想擦亮了看看情况，打火机怎么都不亮，只有擦擦声。
　　“拉着手，找临近的人。在的，说自己的名字。”四国开口说话。
　　她去摸索，摸索不到任何人，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仿佛这里就剩下她一个，陷落在某个大坑的坑底一样。
　　“听到的答应我。”她沉了沉中气，几乎是喊出来的。
　　但声音就像被黑色吸纳了，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任何回声。
　　四国的额头开始渗出汗来，觉得有种恶寒在身边蔓延开来，冻住手脚。
　　她不知道，此时所有的人，都像她一样，没有得到回应，他们像被关进小黑屋，一人一间，完全被孤立了。
　　七忆盘腿坐下来，把气息都沉住，先把心安定，她跟她师父住山的时候，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当时是被精怪迷惑了，师父说，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先静下来，能入定更好，把心脉保护好，神定住，聚精会神，就能看清真相。
　　渐渐地，她好像看到了一个光点，萤火虫那么大，在不远的地方——直线距离不远处，但她却怎么都够不着。
　　沈柏谦胸口挂着李一元给的朱砂，定神凝气，说不清楚这个公子哥怎么想，他只是大喇喇坐在地上，抱着妈妈袋，放空脑子。
　　伍依依和书生在一起，书生帮她定惊安神，一同在黑暗中，他们也看到了近却同样不可及的光点。
　　还在天旋地转的李一元，一直用手护住月娘，两只手都是，他也只能坐下，坐好，咬破自己的舌尖，让自己尽量多一分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