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灯的不具名裁缝铺》詩鈐

55、上以厚下安宅（3）

　　又是一个十五，已经是秋天了，七月十五日。
　　李一元带上伍依依出差，留着七忆、四国和沈柏谦照顾月娘。
　　这次去的地方，书生看着非常眼熟，问李一元：“这是那个房子？”
　　“也是也不是。”
　　“李老师，这是什么意思呢？”伍依依问到。
　　她现在和书生越来越能够相融合，不再互相排斥，切换更容易也更自然。
　　“怎么说？平行时空？现在大概是这个词吧。”
　　“我们解决了这边的，那边的也能解决吗？”
　　“就试试吧。”
　　“这一家是怎么回事？”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虽说是同一个地方，但是看着氛围不太一样。
　　在铺子那边的彭家宅子，虽然在彭裕敏过世后有段时间没人住了，但看着还是亮堂的，在李一元那个老朋友家隔了两三家的样子。
　　经过井来到另一边，房子出现在巷子的尽头，是不规整的一块地皮，并不是两头通透的箱子，是砌了一堵砖墙的那种，宅子本身看着就乌乌暗暗。
　　“这头找谁要红包？”书生实时提醒李一元，现在多了一张嘴，锱铢必较是要的。
　　“我想他们会给的。对吧？”李一元无比坚定的看着书生说，见书生半天没有回答，很努力地眨眨眼，然后点点头。
　　他们往房子里进，点着油灯的清贫人家，这边的时间看着也是半夜。
　　李一元让伍依依去敲门。
　　李一元一身古铜色长袍。
　　他给伍依依弄了一套袄裙，三个扣子的高竖领、七分长的窄袖子，一整套都是槐花色，上衣是偏襟月白绲边，裙底有流苏，裙子里还穿了裤子，也带着同样的绲边，一双粉色布鞋，在这边看着非常素雅。
　　来开门的是个妇人，容貌憔悴、头发枯黄稀疏，脸上没有什么血色，粗布衣服。
　　看到来的是陌生人，皱着眉头，问：“你们是？”
　　“我和我叔叔走亲戚，是过路人，赶路赶得匆忙，想找您讨口水喝。”
　　“这大半夜的，你们是人是鬼？”老妇人眼窝深陷，眼白都是血丝，眼珠浑浊，来回在眼眶里转着，看着他们俩。
　　“我们不进去，就要碗水喝，您放心。”李一元说。
　　妇人很是狐疑，又看了大半天，叹了口气，说：“进来吧。”
　　屋里竟然比屋外还要冷。
　　“就您一个人住？”伍依依开口问。
　　“不是。我儿子女儿在里屋，都睡着了。你们找的哪门亲戚？”
　　“不在这个村子里，我们还要再往东边走。”伍依依说到。
　　“也不投个客栈什么的？你们看着，也不像住不起客栈的人。只是，我这家里啊，你们看见了，也没什么可偷的了。”妇人一副木讷样子。
　　“我还是直说吧。大姐，您这房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李一元说。
　　妇人双手像枯枝一样，放在膝盖上，裤子上的布都被抓成一团了，肩膀支棱起来。
　　“你们到底是不是人？”她有些不知所措，惊恐地看着两个人。
　　“大姐你放心。我们是人。就是觉得您家里有点问题，可能我们多管闲事了。如果您觉得没必要，我们这就走。”
　　“请您说说，这里有什么问题吧。”
　　“感觉这个宅子，有很大的怨气。比起外面，屋里还要冷些。”
　　“您有办法？”
　　“您愿意让我试试，我就试试。”李一元一直很客气。
　　“我是真的付不起钱的。”老妇人一脸哀戚，双手使劲在腿上搓着。
　　“您给碗水喝。我们就是来要碗水喝。”李一元说到。
　　“有有，水还是有的。你看看，我都忘了给你们倒水了。”
　　说话间，拿了坐在灶上的水壶，从厨房里拿出两个碗来，用水烫了烫碗，倒了两碗水，放在桌上，说了声“请”。
　　李一元喝了水，才开口到：“您是后来搬进来住的。搬进来之后，是不是家里人都出了问题？”
　　“是。我原先不在这里。搬进来后，我老公就过世了。然后，我儿子在路上，别人打架，他路过，里面有个人被另一个人推了出来，手上的刀，直接插进我儿子的脚踝，脚筋被弄断了，现在，现在走路都不利索。”
　　妇人抹着眼泪，一边抽泣，一边接着说。
　　“原来儿子已经说好的婚事，人家姑娘一看，就不干了，退婚了。你说，人怎么能这样？我女儿，住进来以后，一直和我说她害怕，她说她看到一个女的，披头散发，常常晃过她身后，晚上还蹲在床边看她睡觉。她天天这样，跟疯子一样。见谁都是这些话。原先媒人来的时候，看着正常，只要一带男方上门，肯定成不了。”
　　妇人说着这些，任凭眼泪掉下来，也不擦，仿佛她感觉不到自己在哭，眼泪就像水一样，一道接着一道往下流。
　　“您自己呢？有没有觉得家里有什么不对劲的？”
　　“没有。我什么都不觉得。他们疑神疑鬼，一个个给我添乱。这日子，怎么过。您说说，我这日子，怎么过？”
　　“您当真没有碰到什么怪事？”
　　“没有。”
　　就在这个“没有”刚刚说完，一阵风吹来，油灯被吹灭了，门“砰——”地一下被关上又弹开来。
　　“你弄死我吧。你干脆弄死我得了！我真不想活了。”
　　她忽然嘶哑着声音，对着门的地方吼叫着。
　　“大姐，您还不说吗？”
　　“你们，你们是不是阴差？是不是替她来抓我的？我跟你们走！这日子，我活着也没意思。真的太没意思了。”
　　“您说实话吧。我们不是什么阴差。人家找上门了，就是要您有个交代。”伍依依/书生说到。
　　李一元和书生都看见，有个女的，拉着两个小孩，在门口等着，青色的脸庞，非常愤怒，就这样盯着那个妇人看。
　　“要我说什么？我自己也是一身病。看见没有，你们看见没有？”
　　妇人撩起裤腿，腿上有个人面疮，流着脓，凹凹凸凸地，隐约可以看出人的五官。
　　“还不够吗？你现在带我走，我会谢谢你的。生不如死的日子，我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