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灯的不具名裁缝铺》詩鈐

54、上以厚下安宅（2）

　　“那我们下一步做什么？那些零散活儿还接吗？”四国明显很兴奋。
　　“既来之则安之。对吧？”李一元对大家说到。
　　“主动出击啊，老干部！”四国想推李一元一把，觉得这个老同志有点太被动了。
　　“该做什么做什么。这里还有个宝宝呢，估计以后很多事情都要带上她了。”
　　“谁还不是个宝宝呢。那李一元，以后如果要带上她，只能你来抱着，或者背着了。毕竟你自己承认你是战五渣的。就奶孩子吧，啊。”书生似乎等这个时机等得有点久，忍不住跑出来说了一通。
　　“好啊，网上订的腰凳，可以派上用场了。”李一元倒是很乐意。
　　月娘吮着手指，没有提出反对。
　　看着这个小东西一点点长大，这群人，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没过多久，接到的是之前那位有黑影跟着的老先生过世的消息。
　　上次送院并没有那么多人来，这次过世乌央乌央都是人，果然有很多孩子。
　　就那块手巾寮，平分下来，一个人也就几块砖的事情。
　　对于先人的过世，后人们保持着悲伤和感激，那是一种来自血脉的感应。
　　李一元被上次见过面的那个儿子请了过去，他乐意送老人家一程。
　　回来的时候，老人家其实是跟着他回来的。
　　李一元同它坐在铺子门口，点了一支烟算是祭拜的意思。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吗？”
　　“多少是吧。”
　　“为什么不说破？”
　　“我觉得你并不想我说破，是吗？”
　　“是啊。你还是很能洞察人心。我啊，算了。谢谢师兄了。我都记起来了。这一世，该经历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也都有了。无所谓了。”
　　“你真的放得开，就好好走吧。”
　　“没有什么放不开的。他们的心里会放不开我，我无愧于心，我该走了。”
　　说话间，化成星光一般，消散而去。
　　“这是什么情况？”书生跑出来问，他感觉到有异动，也看到了灵魂。
　　“送老朋友一程。他走了挺好的。”
　　“我是问他是怎么了？按说，我的符，护他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不是你的问题。是他的孩子。嫌老人家活太久，是个麻烦了，急匆匆找人做法，想让他早点走，想让他把福禄寿都留下来给后代儿孙们。”
　　“真是有孝心，呵呵。”
　　“他自己都有这个心思，上次昏迷的时候，我和他聊过一次，他说，就想走得干干净净，不给孩子们添麻烦了。”
　　“上次怎么没走？”
　　“阳寿未尽，也走不了。”
　　“那这次走，是他发愿的原因？还是被人做法的原因？”
　　“都不是。是阳寿尽了。他发愿是他的心，他的后人做了什么，自然要去担那部分的因果。没有任何差错，老天爷嘛，不可能算错账的。”
　　“你知道是哪个孩子？”
　　“知道啊。这天下的事，但凡敢做的，就不要怕人知道——报应来了，也就要站直了，别趴下。敢做就要敢当，对吧？”
　　“同意！”书生点点头。
　　“墙角那个，有事出来说话，不用躲躲藏藏的，”李一元开口道，“跟都跟了一路了，也该听你想要说什么了。”
　　“我家就在那家旁边，能不能请您帮帮忙，帮我找女儿。”
　　“怎么回事？”
　　“我早年间做了些荒唐事，辜负了人家，原先不知道她还带着孩子呢，心里悔恨得很。我一辈子都没有小孩，死后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但是，我找不到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想请您帮忙。之前您去它家的时候，我看见了。”
　　“我有什么好处？”
　　“帮我找到我的孩子，我让她给您封红包。”
　　“你叫什么？还有，你是怎么知道你有个孩子的？如果按你刚刚说的。”
　　“我叫彭裕敏，祖上都是这里人。当年下乡去的时候，在东江村认识了孩子的妈妈，叫安君弘。她给女儿取名叫安裕。这件事，是我死后，我父母和我说的。我当年回城后，孩子的妈妈曾经给家里写过信，被我父母拦下来了。孩子妈妈后来带着孩子离开了东江村。您知道的，不容易。”那鬼呜呜咽咽哭起来。
　　“你倒也算是痴情。”
　　“辜负了就是辜负了。我想做点补偿，了了自己的心事。请您帮忙。人犯错，总希望有个机会改过的——虽然我已经不是人了。”
　　“你倒好，阴间也不去了？懂不懂规矩？”
　　“我去了。又跑回来了。心里有事，放不下。真的放不下。”
　　“你这种偷跑的，日子不好过吧？”
　　“我该受。活该受着。就是，我怕我自己都不记得了，所以，很抱歉，就这样找您帮忙。我怕我自己都忘光了。”
　　“倒是不怕受罚。”书生在旁边说到。
　　“我想知道，她们母女俩现在怎么样了。是我辜负了她们。”
　　“我可以帮你找找看。记得，你答应让你女儿封红包给我的。”李一元说到。
　　“记得记得。我不会忘掉的。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谢您。”
　　“好说好说。对了，你那个房子，现在有人住吗？”
　　“我不想让人住。我要给我女儿的。”
　　“现在谁管着那个房子？”
　　“我妹妹。她倒是找过几个人来看，想租出去，我不让。”
　　“房子空着容易坏。还是租出去吧。你如果信我的话。”李一元似乎知道什么。
　　“我听您的。那个，能不能给我点东西吃？”
　　“好。”李一元点点头，反身进到店里，拿了素香、一碗热饭出来。
　　点了香，就看着那东西唏哩呼噜一顿好吃。
　　“这事要是了了，你就不要徘徊了，早点回去。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你的子女，都好。阴阳殊途，硬是要互相牵挂，只能是互相折磨，没有好结果。听懂了吗？”
　　“我听您的。”那鬼点点头。
　　“说话算话。要是到时候事情成了，你不走，我会亲自送你上路的。”
　　“我明白。说到做到。谢谢您。”它点点头，很诚恳，比起刚刚，似乎会明显一点，毕竟受了香火，仿佛能再支撑一段时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