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灯的不具名裁缝铺》詩鈐

50、重明以丽乎正（7）

　　众人陆陆续续回过神来，回到这个有些似乎平淡无奇的现世来。
　　只有四国，她仍然愣在那里，旁边的书生/伍依依拿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四国有些不耐烦，拨开了，当仍旧是想事情的样子，不愿意说话。
　　所有人看向李一元，李一元摇摇头。
　　月娘转头看向四国，伸出在嘴里的大拇指，半空有条银丝，嘴边还挂着口水，攥着拳头、就是小孩子的状态，其实并不是拳头，往四国的方向伸了几下，嘴里咿咿呀呀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四国低着头，站起来，把头埋进手臂里，快速往门外走，没走出两步，看到李一元，忽然想到什么，另一只手去拉李一元。
　　李一元随即起身跟她出去。
　　“沈柏谦，借你车和司机用用。”四国开口到，声音有些沙哑。
　　“好。”沈柏谦点点头。
　　四国让司机把车开到本地的一所大学去。
　　一路上什么都没说，李一元也静静陪着，没说话。
　　进了校园，四国带着李一元在学校里散步，让司机找个地方等他们。
　　四国带着李一元来到图书馆旧址，径直走到楼顶。
　　四层的砖石结构，老楼房，还是水磨地砖，每层楼梯转台都有窗户，刷成绿色的铁窗棂，老式向外开的玻璃窗子。
　　到了楼顶，四国说：
　　“我今天想把事情都告诉你。”
　　“好。”
　　“我来到这里，这个城市，为的就是这里。”
　　“图书馆？”
　　“是。我做梦梦到过这里。不是一次，是许多次。在那件事之前和之后都是。”
　　“好。”
　　“那件事，就是我家里的事。我家里被灭门了。”
　　李一元点点头：“节哀。”
　　“这哀，节不了。那天傍晚，冲进来一大群人，每个人都被扎了一针，意识清醒，但身体瘫软了。还有我的父母，然后，叔叔和叔母、伯伯和伯母、姑姑姑丈，我的堂兄弟姐妹们，管家老钱，还有张姨、方姨、孙妈、小周、小郑和冯二，被一个个绑过来。就在我面前，一个个被杀掉。割喉。我们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然后同一天，被灭门了，就在家里正厅前的天井。”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们在逼问，问到底是谁，问所有人，但谁都没开口。”
　　“问什么？”
　　“他们问，到底是谁身上流着那种血。”
　　“他们不怕错杀吗？”
　　“跟着来的，有一个瘦小的年轻人，看着就像十多岁的孩子，他手里有一把小刀，拿着那把刀，挨个划。只有我，让那把刀短暂地显出了花纹。哪怕找到了我，还是没有放过任何人。一个个，全都没了。”
　　“什么时候的事？在哪里？”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血洗金陵。我在和你说历史，就像我们聊民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一元顿了顿，点点头，然后问：“你怎么逃出来的？”
　　“我被他们带走的路上，遇到劫道的，两伙人打起来，我钻了空子。是山路。时间晚了，我发现自己能动了，就没命地跑，然后，就出现在这座山上了。”
　　“你还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我脖子上的护身符，我娘说，那是我从小就戴在身上的，不允许我脱下来。那个护身符，好像某种加速器，我开始跑的时候，觉得脚着地，后来，感觉脖子上的护身符带着我飞起来一样，我还是在跑，但周围所有的景物都已经不见了。看不见、听不见。护身符就像火车头一样拉着我蹿——不，比那个还快，应该说像放风筝。但是，我竟然连风声都听不见。就这样，在这座山上出现了。”
　　“你怎么遇到伍依依和七忆的？”
　　“我刚到的时候，衣服扯烂了，也找不到穿的，碰到路过的，想讨要件衣服穿，结果，遇到色狼了。一肚子火正好没地方法，刚想开打，伍依依就来了——不，应该说是书生，拿着一个画板，往其中一个人身上砸过去。我想着，索性装傻得了。说不定还能找到个暂住的地方。”
　　“七忆呢？”
　　“我最奇怪的也是她。另一个人要过来袭击我，我刚想蹲下，那人先倒地了。他倒下去，背后是反手用刀把击晕他的七忆。我还奇怪，这年头有人能带刀吗？另一个就打过来，她很敏捷，手肘一击，那人也晕了。我想着我自己也够怪的了，遇到什么都不要大惊小怪，先把命保住再说。我的命是一整个家族的命。”
　　“连你也不知道七忆是怎么来的。哎。这下只能靠她自己了。”
　　“一块钱，你能不能关心下我？现在和你说话的人，是我！”
　　“你为什么愿意和我说这些？”
　　“我刚说的，你真的懂？”
　　“民科版解释，或者，我们用文科生的思路来说，时间约等于空间。”
　　“真的可以做到吗？”
　　“可以。”
　　“你不好奇，他们要的血是什么吗？”
　　“我见识过了。你自带的防御，其实来自于身上的血，对不对？”
　　“是。我家里的事，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就是因为你的血。太金贵了。估计有人想拿来炼法器。”
　　“我们家，不止我一个人有这种血。但是出现的很随机。我爷爷的弟弟。然后是我爷爷奶奶一个养到两岁就夭折的小孩。然后是我。”
　　“是怎么确定的？”
　　“说破不值钱，蚊虫都不咬一口。邪祟也进不了身。但通常会被跟。”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我爷爷说过，我们在它们眼里，像太阳一样——是光，但是，不是那种会灼伤他它们的能量。所以他们会跟着，不过靠不进。有这种血的小孩也没什么朋友，他总是好好的，但周围的人通常磕磕碰碰就比较多。毕竟，是两种能量。”
　　“你知不知道是从哪一代开始有这种血液的？”
　　“我不知道。知道的，就是一代人里面只有一个。还有就会，那个四大文明古国的传说。说是因为集齐了四国的血脉，所以会这样。”
　　“四国，节哀。”李一元看着她，郑重其事地又说了一次。
　　“不。是报仇。”四国笑了笑，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