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灯的不具名裁缝铺》詩鈐

28、一线生机救末年（3）

　　李一元的脾气，四国还是比较了解，在旁边帮腔到：“沈公子，沈家和李老师是多长久的交情了，其他的暂不说，就我看的这段时间，哪一件，是李老师能帮却不帮的？你说是吧。”
　　“请您再考虑考虑。”沈公子在这件事上显得很执着。
　　“我做不来。柏谦，一件事要成，双方都要愿意，强买强卖这种事，不要干。”
　　“不是不是，李老师，您误会了。只是见面而已。”沈柏谦还是不放弃。
　　“沈公子，你啊，就听李老师的，另请高明吧。”四国看出李一元是打定了不接茬的，就顺着把话挑明了。
　　“会有人帮他的，你信我，”李一元说到，“他的缘分不在我这里。”
　　“这……那……打扰李老师了，今天我就先告辞了。”
　　看着他出了铺子，四国有些纳闷，转头想问，李一元先开口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怂，让勇的上。”
　　这件事，倒真的被李一元说重了。他后来和沈柏谦这个表叔公在沈家见过一次，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沈柏谦的爹做东请吃饭，结果这位亲戚也在，还有他的儿子，沈家妈妈和沈柏谦。
　　李一元是自己去的，沈家请他吃饭，并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
　　那位表叔公话里话外很不客气，意思是，怎么样，你不做吗，你不做大有人做，这钱就不该你赚；没本事还拿乔，糊弄谁呢。
　　沈柏谦有些尴尬，沈家父母倒是一脸社交笑容，表叔公和儿子显得很得意——觉得自己这件事办下来，不只是压了李一元一头，好像还压了沈家一头。
　　再看李一元，还是老样子，点点头，笑笑，什么都听不懂也就过去了。
　　第二天，沈柏谦提着东西到铺子里赔礼道歉来了。
　　四国和七忆在一边，沈公子一席话说下来，她们看向李一元，李一元仍旧丝毫不在意，只是摇摇头，说：“这没什么。柏谦你不要挂怀。”
　　“我不知道，不知道他们会来的。也不知道他们会那么说话。”
　　“我明白。所以，没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沈柏谦是很小心的人，说句话都怕得罪了谁，走一步路都要先探探地的那种，昨天来了这么一出，他知道李一元在沈家人心目中地位，他父母不说，他更不知所措，一方面，敬重着李一元，一方面，多少都是忌惮——这种忌惮，像是一种同盟间的忌惮。这件事，表叔公来的时候，他父亲让他来请的。他掂量了半天，还是觉得应该尽力办了。谁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柏谦，你不要想太多，没必要。我都明白。”
　　“李老师，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就不说了。看着，事情该怎么样就怎样。”
　　沈柏谦点点头，看向四国和七忆，七忆已经把刚刚的事情都忘了，问四国：“他是谁？我在哪里？这是什么地方？”
　　四国笑着跟她解释，也当没发生过。
　　沈柏谦走了，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的四国，凑到李一元跟前，问：“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我也不知道啊。要不把他叫回来问问？”
　　“问他？他估计也就是推出来干点事，自己在哪里纠结半天，什么都没搞明白。”
　　“是啊。你都看清楚了，你说说。”
　　“沈家真是不待见这个什么亲戚吧？你看，上次为了个认识的陈太太陈先生，生意伙伴，沈家爸爸都亲自过来请您帮忙。这次，就让他儿子来。请你过去吃饭吧，还捎带上这么俩东西，也就这个傻公子还在那里纠结。不过是无所谓的人。他们家是生意人，有这么个连眼色都不会看的，可怎么办？”
　　“你倒是很替他们操心啊。”
　　“沈家是你大金主，你不操心？”
　　“好像是要操心啊。但是，真不操心。我喜欢沈柏谦的一点，就是他会愿意照顾别人的感受。像他们这种家大业大的，很容易太杀伐决断，不是说不好，但总也有这样那样的人，都那么决断了，那很快就断了。”
　　“沈柏谦真的是差太远了。”
　　“谁知道呢。”
　　“你帮他做的那个法事，是怎么做的？”
　　“我说了，瞒天过海，我一个人知道就好。”李一元顶顶鼻梁上的眼睛，笑了笑，眼睛弯弯的，嘴巴严丝合缝。
　　“那，你知道那个表叔公做了什么？帮他儿子做了什么法事？”
　　“大概能猜到。那天见面看了看，能猜个几成。”
　　“是什么？谁做的？快说快说。”
　　“要的东西，也无非就是指甲、头发之类的，表面和沈柏谦看上去是差不多的。他们应该是做了类似‘造生基’的法事。简单来说，也是骗老天爷的。”
　　“这不是搞笑吗？骗得过去？”
　　“你说得很准确，是搞笑。”
　　“但是，听沈柏谦的说法，效果还是有的。说之前各种倒霉，这阶段做什么都顺风顺水。”
　　“四国，能量守恒，如果一个人的能量是定数，他一辈子碰到的事情，好的坏的，都是按着老天爷的剧本来的，源头在各自的前因，那是不是有一种可能，可以一些事情提前？”
　　“道理是怎样没错。真的做得到？”
　　“做得到。也不是太难的事情。但，一个人的人生，起起伏伏，是有其道理的，是有各自的节奏的，在这一段时间，有这样的缘，才会把因和果联结起来；另一段时间，是另一段缘，人的精力、气运、所遇到的人事、所在的时空，都不一样了。就像一天三餐，三餐之间要干活，如果一天三餐集中一次吃了，后面只干活，你觉得这样会没有问题吗？”
　　“确实有问题。”四国点点头，“那他们还做？”
　　“有两种可能，一是不知道、被忽悠着做了，二是知道、却还是强行做了。”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想要的，以为就能得到，以为也付出了代价，但没有想到，人所权衡的代价和老天爷账本里的代价，很可能不是一回事。心安理得了，有效啊，继续啊。”
　　“有种会死得很快的感觉。”
　　“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啧啧，又是这个表情，我说的没错。”
　　确实没错，小半年后，听来的消息，生意全线崩溃之外，儿子出车祸走了，表叔公受不了刺激，疯了，最终是沈家花钱送到疯人院养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