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灯的不具名裁缝铺》詩鈐

24、明足以察秋毫之末（8）

　　“哐当！”直接撞上了金属。
　　一把刀，凌空出现，隔在黑烟手和李一元之间，撞散黑烟后落在地上；七忆手执另一把刀，便像黑烟中心的人形砍去，只是还没到，便被弹开了。
　　摔倒在地上的她，一个后滚翻单膝半跪在地上，盯着那玩意儿。
　　乌浊浊一团，一会儿长一会儿圆，像蛇一样四处游荡，铺子里充斥着它伸出的无数触角，仿佛要把这里的一切生吞活剥了无二；气温骤降，店铺像沉进了冰窟。
　　它的注意力，被七忆吸引着，七忆想摸清楚它出招的路数，多次试探，却无果。
　　它的本体并没有具象，空气能到的地方黑烟就能到，无形无相则无从进攻，无孔不入就无从防守，七忆非常狼狈。无论是攻还是守，都异常被动。
　　它倒是很轻松，就像抓住耗子的猫，老神在在、玩耍起来。
　　四国看不下去，一步一步往黑烟的核心区域走，说来也奇怪，她所踏足的地方，黑烟就散开一些，仿佛隔了道膜。
　　看到新玩具来了，黑烟的中心“咯咯咯——”地响起来，三百六十度转动着头颅，发出怪异的笑声。
　　四国渐渐像是被冻结住了一样，迈不开脚步；她的周身都定住了一般，站在原地；就像两股力量纠缠胶着，油和水互不相容，却又不得不混成一处。
　　书生此时一个迈步，不是往黑烟方向去，而是挡在李一元前面。
　　李一元口中默诵祝祷着，那盏小灯笼再次出现，看似毫无章法，却依次在铺子里几个点燃起符纸，那些符纸肉眼不可见，悬浮着，火到的地方，变燃烧出一片长方形，烧完了就完；下一张也是。如是反复七次。
　　“轰——”地一下，七点连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凌空照耀。
　　那东西不慌不忙，收缩到某一点——此时才得以清楚看到，幻化出的人形并不是它的中心，而是在门边的一个点。不愧是老江湖，连退路都想好了。
　　“你师父师爷都用过的招儿，你还来？”
　　收缩成一团后，就像弹弓打鸟一样，分出一个黑弹丸直冲七星中的一点。
　　迅速地，七星黯淡下去。
　　“玩够了。我要我的东西，交出来。那个红包袋里东西的主人，也在这里，对吧？虽然，不是那么年轻了，不过，先天不错啊，根基贵重，祖荫也可以。凑合吧。”
　　“你休想。”李一元开口。
　　“咯咯咯——怎么？骨头长出来了？硬气了？真硬气了，就没必要一帮人挡着你了，有什么用呢？说到底，都要死的。我送你一程！”
　　黑烟好似打定主意，一口气收拾了铺子里的人似的。
　　一把卷起七忆，七忆双刀落地；那头四国仍旧被困得不能动弹；一把将伍依依也箍紧、拉到一边；然后是李一元，将他往高处抬起。
　　“看好了，我今天就是教你做人，没本事、硬出头，就让你看着他们一个个死了，然后送你上路！”
　　那盏小灯怂了一般，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门口那盏倒是还在，跟死了一样。
　　四国有些恍惚，就想着这两盏灯能帮帮忙。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家的大公子忽然出现了，一边止不住地吐，一边低着头往铺子大门口走。
　　“有……有话好好说。”
　　“宝宝啊，你来了呀，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啊，咯咯咯……”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谈的，我怕人……怕人多……”
　　“不怕，死了就不怕了，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啊！”
　　“你要多少，我都能给你找来。你知道，我是被逼到过来的，我不是自愿的。我家大业大，没有什么是不能谈的。明白吗？就是，不要让我看到那么多人……”
　　四国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心想这个死没良心养不熟的白眼狼。
　　“好啊。我帮你杀了他们。”
　　“呕……我……呕……我更怕血……”吐了一地。
　　“不怕，看了就不怕了！来，到我这里来。”
　　这个没用的公子哥，连滚带爬往铺子门口去。
　　贴近门槛时，沈柏谦从怀里一支簪子，五兵佩里的剑，桃木质地，加料处理过的，沈少爷仍旧不敢抬头，刺过去——这下倒是稳准狠，手没抖，也没有犹豫，正是那厮刚刚收缩回去的那个点。
　　“找死！”它“豁——”地膨大，更结实坚硬，不再是虚虚邈邈的烟影了。
　　这下才是真的被激怒了。
　　李一元见有空档空档，便开始持咒。
　　那东西警觉得很，烟里瞬间长出□□，找准李一元的大椎就扎。
　　说时迟那时快，书生把里门边黑核放出了出来。
　　灯儿子照亮铺面，灯爹直接上天、放出光来罩住整间铺子——准确说，是书生和伍依依布下结界的范围。
　　黑烟和黑核一相遇，电光火石间弹开来——只是无处可逃，大灯笼罩着的范围，铜墙铁壁，滴水不漏。
　　反方向，似乎想着相融成一体，就撞到一起，却是一连串“咯咯咯……”的怪声，还有如骨血被生生捣碎嚼烂的声音。
　　大的这个是气力旺盛的主，小的那个在弱的时候被带回来、还被囚禁削弱了许多天，这一撞，小的直接不见了。
　　接着，大的也不见了——如果“过去”消失了，“现在”怎么可能存在？
　　这是在所谓时空的BUG里才能发生的“意外”。
　　李一元舒了一口气，跌坐地上。
　　伍依依靠着门框滑坐下来，四国除了束缚靠在旁边的柜台上喘气，七忆收了双刀、双眼神光再度消失，沈柏谦软瘫了伏在地上。
　　两盏灯仍旧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此时，整个空间，才渐渐回暖。
　　东方鱼肚白，太阳冉冉升起，光芒普照大地，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最早恢复过来的是李一元，他收了两盏灯，大灯还在门口挂着，小灯隐去行踪。
　　众人都没有力气再说什么，四国、七忆和伍依依，互相搀扶回屋，李一元等她们走后，过去扶起沈柏谦，拍拍他的肩膀，说：“好样的。”
　　沈柏谦灰头土脸，仍旧有些拘谨，笑了笑，爬起来、扶着李一元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