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灯的不具名裁缝铺》詩鈐

12、自胡马窥江去后（1）

　　伍依依按着和李一元的约定，开始向书生学起了画符和布阵。
　　开始她以为书生会刁难或者不愿意，没想到意外地痛快，就像是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毕竟伍依依学的是设计，空间概念比一般人强，也有绘画基础，加上这种一天十二个时辰二十四小时的教练，进步堪称神速。
　　李一元自从她答应后，没有再过问，只说下次带上她、四国和七忆一起去办事。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事，沈柏谦的父亲到铺子里，请李一元去看看他的一个朋友。
　　这个朋友姓陈，陈先生也是个生意人，和沈家有来往，只是生意做的不大，算是中产偏上，陈先生有些不对劲——陈太太替他先生找沈家商量生意的时候提到的。
　　这个“不对劲”，持续了小半年了，越来越不对劲。
　　开始，只是觉得陈先生晚归，中年人，哪怕到家，都会喜欢在车库里，刷刷手机之类的，不愿意回家，外头累、回家累。
　　他们的感情，算不上浓烈，但绝对高于平均值，风风雨雨，也知道彼此的脾气。
　　陈太太最初的猜测是累，先生累的时候，会有这样的一阵子，一段时间后就会好了。于是，不在意。
　　再后来，发现先生瘦了。在中年人里，他没有啤酒肚，饮食适当、坚持运动——不是忽然上健身房的那种；陈先生的瘦带着深深的疲惫。于是，她有点怀疑。
　　再后来，陈先生甚至是不回家了，几乎可以断定是出轨。陈太太很受伤。找陈先生谈了一次，陈先生一直是不承认的，但也说，以后不会再夜不归宿了。
　　陈太太看他真诚，忽然心就软下来了，彼此都退一步，继续生活。
　　陈先生果然也回家了，虽然不能说太早，但终归没有在外面过夜。
　　真的让陈太太觉得“不对劲”——就是可以说的那种，是某天晚上，她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身边是空的，睁开眼睛，结果看到墙角有个黑影。
　　这个黑影是什么样子的？
　　陈先生的脸，看得清清楚楚，黑夜里，眼睛特别亮，鲜红发亮、像灯泡一样。
　　隐约看见穿着睡衣，其他的笼罩在一大团黑烟里。
　　这团黑烟，从下面的墙角，溜达着往上面去，在上面的角落，回头盯着陈太太。
　　陈太太吓得连叫都叫不出来，张着嘴直接昏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后，先生仍是睡在她身边，好像昨晚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陈太太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先生起床后，和平时也没有太多不一样，洗漱、刮胡子、上班。
　　陈太太才想起来，在陈先生刚开始晚归的那段时间，她常常觉得睡到半夜，被子会忽然拉扯一下，床脚方向；也会有种虽然睡了一觉，起来却好像周围一直很闹腾，但其实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
　　反倒是先生不回来那阶段，她睡得很好。
　　陈太太去找沈柏谦的父亲其实不是谈生意的，就是去找帮手的。
　　她怕被人说是神经病，但更怕她的命、他老公的命都没了，家就散了。
　　陈家的小工厂是夫妻俩一起做的，几乎没有什么是彼此不清楚的。
　　陈太太管账，陈先生管业务，分工合作许多年，事业家庭都是一起的，分开很难。
　　陈太太听说过沈家认识这一类的奇人异事，生意能做到这么大，听说有高人帮忙。
　　沈爸爸对陈家夫妻印象很好，他们是那种老实人，但确实肯干也聪明，所以就来请李一元帮忙。
　　李一元听后，笑着点点头：“那，费用？”
　　“陈太太会一力负担。请您辛苦一趟。”
　　“好。就后天吧。先单独把陈太太约出来坐坐。借您的地方，方便吗？”
　　“这有什么难的。劳烦李老师了。”
　　“客气客气。”
　　沈家爸爸走后，四国插着口袋就出来了，今天一条白色冰棉七分裤，配着正红色方领口亚麻套头衫，一双平底黑色小羊皮仿芭蕾舞鞋，头发仍旧全部梳到脑后盘起来。
　　“大金主来了？我们要干活了？”
　　“嗯嗯，要赚钱了。”李一元点着头笑着说。
　　“带不带那俩小妹妹？”
　　“第一趟，你和我去。后面再说。”
　　“一块钱，还是我带得出手对不对？”
　　“是啊，四国大美女，你真漂亮，又这么聪明，要拿你怎么办呢？”
　　“凉拌。”
　　“想办你的，都被你办了吧？”
　　“李老师，你知道的，人家只谈恋爱不结婚的，呐呐呐，还提前说好了哟。”
　　“四国，四大文明古国就剩我们中国了，你还叫四国啊？”
　　“是啊，有什么办法呢，血统光荣啊，谁让姐这出身，一般人比不了。”
　　“四国，谁和你说你是四大文明古国混血儿的？”
　　“我家里人都这么说啊，从小就这么说。”
　　“我还以为是谁告诉你的呢。如果有这个人，请你一定要让我见一面。”
　　“李老师，您本事那么大，有这样的人，您怕是不会不知道吧。”
　　“四国，小聪明大智慧，大智若愚，你是真聪明。”
　　“我听出来了，我不智慧，哈哈哈哈哈……”
　　“人不能活得太刻意，活得太刻意伤脾。人也不能活得太随心，容易伤心。”
　　“我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您还不知道吗？这世上有什么能瞒得过您的。”
　　“世上什么都瞒得过我。我无所得。知道那么多干嘛，也抢不来好处。”
　　“一块钱，我觉得吧，你要是把你的本事都亮出来，就不用再靠着沈家了。”
　　“有人可以靠着，不是挺好的，省力气。对吧？”
　　“下半句：就像我靠着您。对吧？”
　　“聪明聪明。太招人喜欢了，这种聪明。”
　　“您留着我，可能缘分未尽，可能是前缘未了，可能是我还有用，反正您啊，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好好留着我就是了。您放心，有些事，我记得牢牢的，不会忘掉。我家里人教我的，我都没忘掉。您照顾过我的，我也没忘掉。四大文明古国，不是还有一个中国吗，挺好的，神州大地，神之居所，应该有这样的地方。”
　　“四国，你记得就好。一定要记住，牢牢地记住。”
　　李一元前半句开着玩笑，后半句说得落力，就像要把话钉进四国心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