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之夏》李克用程敬思

7、第 7 章

　　回家那天，京城一片雪白，这一场雪终于有了它该有的样子。
　　屋里暖融融的，之夏进门先沏了杯茶，接着动手打扫房间。左手手心已结疤，不妨碍干活，至于脸上的疤痕，她不大在意，给谁看呐。
　　洗洗涮涮两个钟头，之夏在落地窗前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外卖小哥准时准点上门，送生鲜水果蔬菜，之夏终于大方一回，直接在网上下单。
　　她是招灾体质，从小到大，医院外科进了好几回。高考前去家乡最有名的寺庙上香，抽中上上签，解签的大师说她三十岁以后就会万事顺遂。
　　之夏有心杀回去骂骂那位大师，不带这么坑客户的。
　　晚上闲着无事，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剧。
　　老片子，《重案六组》第一部。
　　老魏发来微信：
　　…老妹儿，有个纪录片关于警察法医的，内容特有挑战性，有兴趣不？
　　问的真是时候，用膝盖想也知道老魏跟祁冬铁定有联系。
　　假么假事干聊了几句，之夏接下任务，主要原因是为了银子，次要原因就是法医这题材，她感兴趣。
　　上中下三集，之夏点开网盘里的视频…她决定了，未来一个星期，吃素！
　　开篇第一幕，警察抱着法棍面包回家，在镜头前展示电脑里的罪案现场照片，当然，再血腥的画面也不耽误警察叔叔吃饭，边啃面包边开玩笑“这些一般般，不怎么吓人，更刺激的就不给你看了，不过你要是想看，也可以滴。”记者大哥咽口水的声音被完整录制并呈现出来，出门时，记者如丧考妣对着镜头哀嚎“退出这项目还来得及不？”
　　尽管血腥镜头全部打上马赛克，可架不住人脑会自动联想阿。
　　之夏抹了把脸，她还是先去看电视剧压压惊吧。

　　午夜时分，祁冬开着车在街上游荡。
　　晚饭时，二叔提醒他，来年该考虑婚事了。
　　不用想，肯定是艾大市长挨不过宝贝女儿的哭诉，跟他二叔旧事重提。
　　过完年，艾市长会去中央任职，娶艾歆，自然好处多多。
　　如果倒退5年，祁冬想也不想就会点头，反正娶个女人，家里多双筷子而已，又没指望夫妻恩爱举案齐眉。
　　只是现在，他越发犹豫起来。如果之夏知道他要结婚了，会是怎样的反应？恐怕，没有反应，不，大概率是高兴吧，高兴终能摆脱他这个瘟神。
　　车子开进之夏家的小区，下车，祁冬点根烟，仰头。
　　这个角度，能看到她家的两间卧室，黑着灯。或许已经睡下，或许还在朝东的客厅忙活。
　　祁冬倚着车门，抽了三根烟，上车，回家。
　　车厢里飘荡着德云社的相声，传统段子《对对子》，捧哏是个牛人，冷不丁冒出一句“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台下“WUA”声一片，掌声此起彼伏。
　　时代一直在变，传统曲艺也要与时俱进。
　　秦之夏却似乎一直没变，若凉薄起来，便六亲不认，偶尔又是个热心肠，几次救人，还得过“见义勇为好市民”的锦旗。
　　这人真矛盾。

　　转过天来，50万到账，之夏立刻去银行申请房贷提前还款，45万还银行，余下5万打给父母，今年过年不回家了。
　　天气正好，走出银行，之夏站在路边晒太阳，舒服极了。
　　纪录片翻译进度良好，适应了一晚上，她已然能坦然面对各种劲爆镜头，血腥啥的，小CASE。法医们操作电锯吭哧吭哧锯尸体的画面，她都看了好几遍。下一个镜头，法医们各个优雅端着咖啡杯，热烈商讨中午吃点啥。唯一不淡定的编外实习生小声吐槽若不是为了学贷，打死也不来这诡异的部门。
　　郑麟打来电话告别，周日的飞机。
　　效率真高。
　　想当年，郑麟和祁冬同一届，省状元念经管，世家子弟主攻国际经济法，俩人宿舍斜对门，一来二去有了点头之交；低两届的秦之夏大学进国关学院，而杨琛被誉为外语学院的头号大美女，巧得很，同宿舍，可也仅限于普通舍友的关系，之夏最好的朋友是对门的台小篆。
　　学校里几万号人，几个人原本没什么关系，可杨琛在图书馆对郑麟一见钟情，后者却喜欢上秦之夏，而之夏因为一桩命案跟祁家结下梁子，乱七八糟的青春故事就此展开。
　　一晃十几年，郑麟是前程远大的青年才俊，杨琛被奉为英法双语界的仙女，祁冬更是京城纨绔子弟之楷模，只有秦之夏，日子过得越发窘迫起来，不得不靠童子功的法语来糊口。
　　此一时彼一时。
　　挂上电话，洒在身上的日光不再，被CBD的摩天大楼挡住了。
　　之夏有些失落，美好的时刻总是不能长久。得，眼下还是考虑考虑晚上吃啥吧。

　　晚饭吃面，炸酱面，肉沫用鸡蛋代替，菜码是黄瓜丝和大青豆，来帝都十五年，口味也入乡随俗起来，曾经厌恶异常的香菜茴香如今隔三差五也要吃上一回，时间当真能改变一切。
　　北风呼啸而过，窗外已是天寒地冻。
　　饭后散步是不可能了，之夏就在屋里溜达，过后儿又贴着墙壁踮起脚尖罚站，当年跟台小篆一起减肥养成的习惯。
　　之夏一拍脑门，小篆的忌日快到了。
　　十年。
　　手机震动，弹进来一条短信：
　　祁冬和艾歆订婚，你永远都是见不得人的。
　　来自杨琛。
　　哦。
　　之夏对着手机屏幕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