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三十八 无望无言，太湖旧忆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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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琉查看紫英伤势回来之后，见到已然醒来的紫落，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可是，只一瞬，他便发觉眼前的少女有些不对劲，不禁小心地唤了她一声：“紫落……？”然而却没有听到回答。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又小心翼翼地叫了她一声，眼前的少女却依旧没有半点反应。玄琉此时才发现，眼前的少女，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前方，清亮的瞳仁没有往日的光亮，失去了焦距，空荡荡的。
“紫落……你怎么了……？”玄琉的心往下一沉，没有听到回答的他，不禁伸出双手，抓住紫落的肩膀，不住地摇晃着：“紫落……你怎么了……你说话啊……不管你怎么样，你说句话啊！”
可是无论他怎样叫，怎样晃，眼前的少女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只剩下一具空壳，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
“我求你，别这样……我错了，真的错了……你说句话好不好？”玄琉急得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慕容紫英他没死，你听到没有？紫英他没死，他还活着！”
终于，听到他说出的最后一句话，眼前的少女终于有了一些反应。她的身体陡然僵住，缓缓地抬起头来，双眼空洞的望着玄琉，低低地说道：“紫英……他还活着？”
看到紫落终于开口，玄琉才稍稍松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回答道：“他还活着。”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少女的脸上浮上一丝笑意，低声说道：“太好了……紫英他还活着……紫英他没事……”
玄琉望着脸上带着一丝兴奋的紫落，心里百般不是滋味，许久，才开口说道：“我带你去见他好不好？我放你走……让他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却没想到，紫落马上惊慌失措地大喊着：“不要！我不要见到紫英！不要！”她一边叫着，一边往角落里退缩着。
玄琉望着反应如此剧烈的紫落，一时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也不能够靠近她。为了让她安静下来，掌中带了些许功力轻拍紫落肩头，不料这轻轻一拍，竟让紫落顿时吐出一口鲜血。玄琉一惊，慌忙搭上紫落的纤腕，却惊奇地发现，紫落的脉相中，竟然是空的，那曾经浑厚的真气与内力此时荡然无存。他才发现，从刚刚起，紫落的嗓子就可以说话了，也终于明白，眼前的少女自废了一身的武功，所以才会连他那只有蛮力的一掌都接不住。
“你……为什么这样做？”玄琉不解地问。
紫落也终于冷静了下来，平静地回答道：“这是我欠你的，所以我还给你，从今以后，我与你两清了，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玄琉一脸愕然，没有答话，紫落继续说道：“我已经……没有资格站在紫英身边了……所以，我不要见到他，我不要他见到我现在的样子……这副身体已经脏了，紫英是不会喜欢的……”
“对不起……”许久，玄琉才低低地挤出了三个字。除了道歉，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样的局面，都是他造成的，他还能说什么……他还能奢求她的原谅吗……？
“不要道歉……不要说对不起……”紫落站起身，摇摇头，悠悠地说：“帮我……照顾好紫英……你们……谁也不要来找我……”
“你要去哪儿？”玄琉望着已经走至门口的紫落，还是忍不住地叫住她，问道。
“我不知道……”紫落悠然地垂下眼帘，叹息般地说道。
“你现在武功尽废，还能去哪儿？哪里还是安全的？”玄琉问。
“难道你要我在这里呆上一辈子吗？”白衣的少女突然转头，目光凛冽地瞪着他。
玄琉一阵心虚，小声地说：“让我……送你下山吧……至少……比你自己走下山，要省力许多……”
想了想，紫落终于妥协，轻轻地点点头。
身侧狂风大作，再次睁开眼，眼前已是另一番景象。
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我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抬头仰望灰色的城楼上那黑色的额匾，上面印着两个烫金大字：苏州。
苏州吗……呵呵，可是，这里，已经没有我呆下去的意义了。我转身，抱紧肩膀，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该去哪里……又能去哪里……我不知道……这里，终究不是我该来的地方……我从来就不属于这里，自然，这里也没有我可以容身的地方……如今，我连能去哪里，都不知道……
一路漫无目的跌跌撞撞的走着，身体里开始泛出丝丝寒意，望舒剑的寒毒又发作了吗……原来，菱纱曾经这么痛苦的啊……耳畔传来水波荡漾的声音，我抬起头，已是夕阳西下，原来，我已经走了这么久了吗？眼前是茂密的芦苇，白色的芦花随风摆动，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走到太湖了啊……
身体越来越冷，脚步越来越重，我渐渐的没有了力气，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如果，倒在这里，是没有人会发现的吧……真的好冷啊……从来不曾觉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人竟然这么难过……也罢，我累了……我不想再去理会这里的一切，不想再想起过去的那些事情……关于琼华的也好，紫英的也好，玄琉的也罢……我想离开这里……我想回去……我想回家……
忽然脚下一软，我眼前一黑，再也不省人事……
紫英微微睁开双眼，一缕刺目的光线照入瞳仁，他不由的再一次闭上了双眼。许久，终于适应了那耀眼的阳光，一眼对上身边一抹刺目的月白。
“醒了？”玄琉望见醒来的紫英，随口问了一句，不温不火。
“这是……”紫英有些吃力的半撑起上半身，问道。
“这里是白灏道。”玄琉望着一脸狐疑的紫英，解释着说，“你已经睡了好几天了。”一边端起一旁的药锅，随手抓过一只碗，徐徐热气顺着黑褐色的药汁升起。
“紫落呢？”紫英问。
玄琉的动作微微僵了一下，才回答：“走了。”
“走了？”紫英不解，“她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玄琉将药锅放在一边。
“她……为什么要走……”余光督见一旁的落剑，紫英将剑横放在膝上，细细拭去剑上细微的灰尘。
玄琉将药递到紫英面前，说：“喝了药，我就告诉你。”
紫英微微抬眼，伸手接过药碗，仰头将那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再次抬起头来，面前的玄琉掌中托着一个晶莹的水晶球，幻化出五彩的光芒。
“你想知道的，都在这里，看完了，你就知道了。”玄琉递过水晶球，复又递过那柄已经断掉的英剑，“你与她被剑反噬的内伤，已经无碍了，放心好了。”
“多谢。”紫英接过剑与水晶球，眼睑微垂，轻声谢道。
“呵。”玄琉眉角轻扬，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等你明白了这些日子的事，再决定要不要道谢吧。”他转身，轻声道，“你不想杀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行至门前，他停下脚步，“我……在门口等你。”
语毕，木门轻掩，剩紫英一人神色凝重的望着掌中的东西出神，屋内被水晶球折射出的光芒照的光彩异常。
玄琉抱臂轻倚在屋外门边，微微低着头，阵阵清风不时撩起他墨色的长发。他在脑海中一遍遍的设想即将发生的事情，却都是同一个结果——紫英愤怒的将剑架在他的咽喉上。罢了，这也是他应得的吧……玄琉自暴自弃的抖动了下嘴角，仰望碧空，等待着身侧的木门被谁从里打开……
时间突然放慢了很多，玄琉从没觉得人间的一分一秒变得如此难熬过。终于，身侧传来“吱——”的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啊……玄琉悄然闭上双眼，然而过了许久，却意外的没有感觉到任何波动强烈的气息。
玄琉睁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紫英，幽蓝的衣袂随风摆动，黑到泛紫的长发在空中肆意飞舞，只是那清亮的琥珀色瞳孔别样的深邃，望不到底，隐约可以见到宽大衣袖下的十指已紧紧的握成了拳，用力到袖上清晰可见道道深蓝色的皱纹。
“她去了哪里？”紫英开口问道，他竭力的控制着声音中因愤怒而产生的颤抖。
“我送她去了苏州，但她去了哪里，我不得而知。”愣了愣，玄琉才回答说。
“你去哪儿？”玄琉叫住转身的紫英，问道。
“去找她。”紫英回答，不曾回头。
望着他因痛苦而微微颤抖的肩头，玄琉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
紫英却打断了他的话，“恐怕，她也不希望我为她而伤了你吧……不然，她自己早就这么做了。我只是，不想再让她难过而已，正如她所说，我们，两不相欠了。我现在要做的，只有找到她，就这么简单。”说罢，御剑离去。只有找到她，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她还是她，没有人可以替代……
玄琉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蓝色背影，突然没有了力气，又有些释然。漠湮，这一切，终于至此结束了吧……
“小葵，你知不知道，紫落现在在哪里？”紫英在苏州找寻一圈未果，不得已叫出小葵，急急地问道。
“好像……在那边。”小葵指着太湖的方向。
但当紫英找到太湖边上的时候，却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而小葵也说再也没能感觉到紫落的气息。
“紫英哥哥……对不起……小葵……不能帮你找到紫落姐姐……”小葵小声地说。
“这不怪你……”紫英望着无边的湖面，微风吹动着湖中白色的芦花，水面泛起丝丝涟漪。
“紫落……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你……”紫英低声说道。这一次……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绝对不会……
黑暗中，头部传来阵阵疼痛，我不觉睁开了依旧有些沉重的双眼。
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半撑起上半身，直到听到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你醒了？”
抬头，门口处，有人背对着阳光站在那里。当适应了有些刺目的阳光，我才看清那人的面孔。一头墨般的青丝被一顶金黄色的发冠笼于头顶，剑眉凤目，刀刻般精致的五官，气宇轩昂，眉宇间流露出一种淡淡的气质，不怒自威。一身黄白相间的简单布衣，却是贵气逼人。
“你……是谁？”环视了四周，又将目光定在那人身上，想了想，呆呆的望着他，问道：“这里……是哪里？”
“你……不记得了吗？”那人眉宇间笼上一丝淡淡的哀伤，却稍纵即逝，仿佛自嘲般的苦笑了一下，“罢了……我叫熙焯。这里是湖州。”
“湖州？那是哪里？”我用力的甩了甩头，有什么东西……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什么……“发生……什么了吗？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熙焯突然脸色微变，“你……想不起来了吗？”
脑海中闪过一些零星的片段，却模糊的很，我努力的想要捉住那些片段，但要捉住的时候，又好像什么都不曾有过，几次下来，反而头越来越疼，只能放弃，轻轻摇了摇头，仰头对上熙焯疑惑的目光，答道：“还是……想不起来……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好像……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熙焯这时才意识到，眼前的少女并不只是不记得自己了，她失忆了……
“你的名字叫杨子落……”熙焯悠然说道，望着眼前少女天真的神情，他心头一颤，一个念头从脑海中油然而生。
“杨子落……吗……”少女低头想了想，又抬起头，迷惑的看着他，问道：“那……你是谁？你和我是什么关系呢？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并且是很重要的事情……这里……好像……空空的……”子落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好像，发生过什么事情……可是我却想不起来……你能告诉我吗？”
“你太累了，在休息一下吧，等你睡醒了，我就告诉你，好不好？”熙焯突然宠溺一般的说道。
少女听话的点了点头，躺下，闭上眼，安然睡去。
熙焯神情黯然的望着已经睡熟的少女，思绪万千。到底是什么让她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若不是自己在太湖边遇到昏倒的她，恐怕她已经去无常殿报道了吧……说来也巧，这是第几次救到她了？发现她的时候，她浑身冰冷，气若游丝，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他赶忙将她就近带到了湖州，因为他的随从都在那里，包括随行的医生。
用尽了各种办法，才暂时用一块不知手下从哪里弄来的“红魄”驱走了她体内寒气，当昏迷中的她不再因寒冷而蜷成一团不住颤抖，她却在昏迷中不住的念着同一个名字——紫英。而当她醒来的时候，她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叫紫英是吗……”熙焯望着熟睡中的少女，手指不自觉的轻抚过她的脸颊，那俏脸上有些突兀的骨骼不觉有些硌手，同第一次见到她时相比，她竟然，瘦了这么多……“他，就是这么照顾你的吗……如果这样的话，那换我来照顾你吧……可以吗……”
突然有人扣了扣门。“进来。”熙焯退回桌边，对门外说道，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少爷。”那人带上门，躬身施以一礼。
“说吧。”熙焯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抿了一小口。
那人抬眼望了望躺在床上的子落，躬身说道：“这姑娘体内的阴寒，怕是医不好的。”
“何出此言？”熙焯动作一僵，脸色微变。
“这位姑娘体内的阴寒，来自于她自身的血脉，只能抑制，无法根治，凡人是无法医治的。”那人说道，“我只怕这阴寒会越发强烈，到时就……”
“我知道了。”熙焯打断那人的话，“传令下去，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务必找出这阴寒的来历，并且找出医治的法子。”
“可是少爷……”那人咽下没说完的后半句话，只因为抬头对上熙焯微怒的目光，不禁后脊一阵发凉，只得低下头去，回了一句：“是。”
“还有一事。”熙焯放下手中的茶盏，“附耳过来。”
“少爷……这……”那人听完，突然面露惊异之色。
“废话少说，去做便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有分寸。”熙焯不满意的说道。
“是……”那人终是不敢再说什么，躬身退去。
“慢着，”熙焯突然叫住那个正准备退出房外的人，“告诉其它人，我们马上回绵阳。”
“是，少爷。”那人轻轻掩上房门。
熙焯起身，背手站在床边，直直地望着子落的睡脸。许久，他悠悠地叹了口气，退下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悄悄的套在了子落的手上……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三十八 无望无言，太湖旧忆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