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三十六 绝望即墨，君影遥无望 ...
-
“慕容紫落！你到底想怎么样！”玄琉望着桌上几天来一口未动过的饭菜，愤怒的冲我吼道，一挥衣袖，“哗啦——”一声，桌上的东西尽数洒落在地上。
我淡淡的望了他一眼，继续看着窗外，不带表情。
我万万不曾想到，玄琉竟然会用这么卑劣的手段，竟然会在酒中下药，如今，我就是饿死，又怎肯再吃一口他送来的食物？
离开琼华派三天了，我便三天没有进食，而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自从醒来以后，我便一直被他关在这个地方，他要做什么，我也不得而知。
玄琉看到我的眼中闪过一丝轻松与释然，突然明白，问道：“你想死吗？”
是的，我确是想死。我死了，这一切，也就可以这样子结束了吧……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本来早就该死的……我死了，玄琉也可以不那么痛了吧……我死了，紫英也会忘了我的吧，他再也不用深陷在我们两人的关系中，不知所措了……想到紫英，我突然有些心疼……紫英……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想死？没那么容易。”玄琉突然靠近我，那张妖媚的脸近在咫尺，脸上带着邪气的笑，“你想结束这一切吗？你以为这样子我就不会去找慕容紫英了吗？别做梦了！”玄琉扼住我的咽喉，我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我告诉你，你的命，是我的！我不会让你这样容易就死掉的！既然你不要吃，那我找人来喂你，怎么样？”他突然放开了手，我靠在墙上不住的咳嗽着，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玄琉甩门走了出去，我不曾抬头。我的命是你的？呵呵，算了，你要是要，就拿走吧……反正，我的命，是漠湮给我的……这也是我，欠你的……
三天粒米未进，滴水未沾，我有些疲倦，靠着墙，昏昏欲睡。半梦半醒中，有人推开了门。
“睡够了没？”见到我微微睁眼，玄琉说道，“我给你……带来了一个老朋友。”他笑着说。
一个人影从他身后闪了进来，等我看清那人的时候，心顿时凉了下来，那种狐媚的表情——竟然是狐三！
“哎呀！慕容姑娘！别来无恙啊！是不是早就把大爷我忘了啊？”狐三笑得诡异，“哎呀！你别生气、别生气啊！我好害怕啊~”他假装害怕的说道。
“怎么样？你该怎么谢谢我呢？”望着我有些震惊的眼神，玄琉笑着说，“从今天起，就由狐三照顾你的起居。”
什么？！我抬头惊异地看着他，眼中有一丝着急与恐惧。他到底想要做什么？隐隐的，心中有一丝不安……狐三与玄琉的笑，让我心里直发毛……
“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玄琉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说道，“我只是想看看，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慕容紫落，骨子里到底有多硬！”他贴近我，继续说，“我要看看，那个从小就倔强的慕容紫落能倔到什么时候！”
“哎呀！你竟然也知道害怕？”玄琉轻易地捕捉到了我眼中一抹细小的不安，“慕容紫落害怕绝望的样子，我真的是十分期待呢~！我就是要彻底粉碎你的那种傲慢与倔强，我就是要彻底粉碎你的希望！”
玄琉依旧笑得一脸灿烂，笑得那么美，邪气的美……
“狐三，慕容姑娘就交给你了，好生伺候着，别让我失望。”玄琉说着便出去了。
“小仙明白！”狐三笑着应了一声，一边笑着一边说，“慕容姑娘，该吃饭了。”说着一步步走过来。
没有任何功力的我本能的往后退着，我隐隐的感到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玄琉一定已经解开了我曾经在狐三身上下的结界，既然如此，狐三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报复我的机会，玄琉也一定知道这件事，才会把他弄来的，玄琉……你当真这么恨我吗……
“我看你还能往哪儿躲！”狐三说着一手拉住我的脚踝，便把我拖了过来，另一只手立刻掐住我的两颊，捏开我的嘴，顺势端起旁边的一盘饭菜，朝我的嘴里灌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饭粒掉到了气管里，我不住的咳嗽着，可那一盘饭菜源源不断的向食管中涌下来，掐在了喉咙处，我一时间咽不下去，却也吐不出来，呛在气管里的饭粒也咳不出来。
“他奶奶的，竟然敢在本大爷身上动手脚，害本大爷天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不好好收拾收拾你，怎解我心头之恨？”狐三一边灌着，一边笑着说道。
看着我趴在床边不住的往外干呕，还不停的咳着，狐三讥讽地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吗……是啊……早知道这样，我说什么都不会去招惹这两个。气还没喘匀，狐三再一次捏住我的双颊，把我提了起来，继续粗暴的“喂”饭。
这样子不知道折腾了几回，满桌的碟子终于盆干碗净。大量没有经过咀嚼过的食物囫囵灌入胃中，几日没有进食的胃怎经得起这种折腾，胃部一阵抽搐，我尽数呕了出来。
“怎么样了？”玄琉推门而入，见到正在干呕的我和满地狼藉，满意的笑了一下，说：“看来，和老朋友相处的不错嘛~那我再带你去怀一下旧景，如何？”
没等我反应过来，一时间屋内狂风大作。待风过去，空气中传来一种有些熟悉的粘稠感，我抬头一惊，这里……是即墨海！
天色虽然已经有些发暗了，但那熟悉的潮湿味，还有那海上若隐若现的花灯，无一不在提醒着我，这里，就是曾经的那片即墨海……
“你该怎么感谢我呢？”玄琉略带调皮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吐出来的温热气息喷在我的脸上，我一惊。
“你这么怀念这里，那在这里住几天，可好？”玄琉邪气的笑着。
我浑身一颤，才发现，我脚下并不是什么沙滩，而是一块比较靠近海边的面积较大的礁石。
“对了，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玄琉停下正要离去的脚步，说道，“你可知，你为什么姓杨？你可知，慕容承夫妇从哪里找来这一对既可靠又与你的身世有些关系的夫妇？”
望着我愕然的眼神，他继续说道，“对，你想的没错，哪里可能恰巧找到一对姓杨的夫妇呢？他们本不姓杨，为了你，他们舍弃了他们的一切，包括他们自己的名字。杨家的所有人，都是为你而生的，也是，为你而死的。”
“知道你的乳娘为什么会死吗？”他望着我彻底愣住的表情，有些得意，“那也是因为你，因为，羲朝的皇帝知道慕容家还留有子嗣，他认为你的乳娘或许存有传国玉玺，于是找到了那里。”他笑着，笑里有着得意，还有满足。
“狐三，走吧，不要打扰慕容姑娘休息。”他依旧诡异的笑着，点了我的穴道，同狐三一起不知去向。
我睁着无神的眼睛，在原地一动不动。原来……是这样……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我不曾想过，我一个缥缈的愿望，竟害了那么多人……原来造成这一切的，竟然是我……原来那些疼我的人，都是被我“杀”死的……原来曾经的那些美好都只是假象，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我的出现就是一个错误……怎么会是这样呢……
心脏疼得连呼吸都感到困难，我深深的陷入自责与内疚当中，不曾注意周围发生的事情。一阵海风吹过，我硬生生的打了个冷颤，与此同时，我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离出去，又有什么新的东西被注入，就像被换掉了一样。从身体里的四面八方涌来一种刺骨的冰凉，凝聚在丹田处，顿时体内的每一块内脏都似有一把尖刀在剜着一般，我强咬住嘴唇，但依旧发出了破碎的呻吟声，额头满是汗，却连动都不能动。疼痛向上涌来，汇集道胸口处，顿时，那疼痛被顶了上来，我一口鲜血喷溅在了地上。随之而来的，是阵阵刺骨的冰凉，我从未感觉过的寒冷，比琼华禁地，还要冰冷几倍，甚至几十倍……而夜间凛冽的海风，轻而易举的打透了单薄的衣衫，冷的更加刺骨，还有些麻木。
不等我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被指尖传来的潮湿感惊住了。涨潮了……略大的礁石已经被海水盖住，只剩下我身下的一小片，身侧，除了潮湿冰冷的海水，什么也没有。天与海的黑暗连成一片，只是海显得更为阴沉与深邃。恐惧再次涌来，只是更多了许多的绝望，我知道，这一次，再也没有人会来到我身边救我……紫英……我呆呆的望着那无尽的黑暗，连眼睛也不能够闭上，黑暗带来的恐惧与曾经即墨海边的那一幕幕在脑海中不停的交替，形成鲜明的对比。心中突然涌上一种怀念、伤感还有不甘……玄琉……如果你杀了我，我什么也不会说……可你这样对我，我绝不原谅你……我恨你……
我竟这样在海上呆了几日，仅凭着那抹不甘。当狐三出现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的神经已经脆弱到一碰即断，仿佛一根绷紧的弦。狐三看到已经近似昏迷的我，怪笑着蹲在身侧，笑着说：“哎呀呀！看看这是谁啊？你的威风都去哪儿了？你怎么能晕过去呢？晕过去就不好玩了。”说着，他尖锐的指甲在我左臂契约留下的伤疤中游走，顿时，顺着他指尖划过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被抽离了出去，留下强烈的冰冷与痛感。
我猝不及防，痛呼出声。狐三舔了舔嘴唇，说道：“好久没有尝过凡人精血的味道了，还真是不错呢~”
化真散的药力此时已过，我强挤出一丝真气，恨恨地说道：“滚！”怒瞪着他。
“慕容姑娘真是好精神，竟然还有功夫骂人呢~那在多歇几日可好？”玄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旁，我突然觉得，他身上，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那种迫人的仙气，似乎没有先前那么强了。
“狐三，慕容姑娘几日没有吃过东西，可千万别饿坏了人家，人家可是大燕皇族的血脉。”玄琉特意加重最后几个字的口气，我浑身一颤，大燕皇族……的血脉……
望着我再次有些涣散的眼神，玄琉满意的走掉了。狐三再一次粗暴的抓起一旁的碗碟，粗暴的灌下去，只是这一次，那白饭中却夹有粒粒白沙带来的粗糙感，我甚至能感觉到它们划过脆弱的食道与胃壁，留下疼痛带来的烧灼感，溅入气管的部分，更是连气管一并划伤，就连呼吸，都会带来强烈的刺痛与不适。
而离开即墨的玄琉，如今正立在琼华派的屋顶上。剑舞坪上，不知何时多了几棵桃树，紫英此时正斜倚在桃树下，出神的仰望着桃树的枝叶。他一条腿半蜷着，剑匣放在一边，膝上横放着一柄剑，琥珀色的眼眸清澈又有些深邃，满是落寞的星辉……
“紫落……你到底在哪里……”紫英轻轻抚摸着膝上的英剑，低低地念叨着。
玄琉望着那一抹落寞的幽蓝，呼啸的山风吹乱了他的长发，看不清他的表情，亦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他挥挥宽大的衣袖，月白的身影便不知去向。
这时，紫英感到手边的剑匣中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他诧异的打开剑匣，发现剑匣中的魔剑竟散发出诡异的蓝紫色光芒。
紫英心头一颤，莫非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吗？
“紫英哥哥……”魔剑中升起一个白色的光球，小葵的声音从中传来。
“小葵，发生什么事了吗？”紫英问道。
“紫落姐姐……有危险，快去救她……”紫英一惊，小葵继续说道，“昨天小葵就感觉到什么东西不对，魔剑中的冤魂也同平时的不一样，有人，改变了星星的运行轨道。小葵感觉得到，紫落姐姐身上的煞气，变重了……”
“煞气……？”紫英不解。
“小葵感觉得到，紫落姐姐身上隐藏着一种很强烈的煞气，那一日在幻暝界，小葵的煞气影响到了她身上的煞气，她才会那个样子。现在小葵感觉得到，她身上的煞气变强了，影响到了魔剑，小葵，控制不了魔剑的煞气……”小葵说道。
“小葵，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净化魔剑的煞气，只是，紫落身上怎会有煞气？”紫英问道。
“小葵不知道，小葵只能感觉到，那种煞气是来自紫落姐姐灵魂深处的，是与生俱来的。”见紫英有些发愣，小葵继续说道，“刚刚小葵感觉到旁边有一个很强的人，很强，所以小葵才没有说出来，紫英哥哥，紫落姐姐有危险，你快去救她……”
“小葵，谢谢你，我知道了，那你知不知道紫落她现在在哪里？”紫英问。
“小葵不知道，紫落姐姐的气息很混乱，小葵只知道，她在这附近。”小葵说完，钻回了魔剑。
紫英收好魔剑，二话不说便匆匆地出了琼华派，细细地翻找着昆仑山附近的每一个角落。
依旧在即墨海上的我，由于连续几日的折磨，再也受不住铺天盖地的恐惧与绝望。我突然很想逃离这里，远远的……与紫英在海边的一幕幕又在脑海中肆虐，紫英……你在哪里……紫英……你为什么不来救我……我终于昏了过去，眼角滑过一行清泪，嘴里吐出一句没有声音的话：“救我……紫英……”
从琼华派回来的玄琉刚好撞见了这一幕，本来在看到紫落倒下去的一刹那，他的心中突然一痛，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模模糊糊的，似乎看到紫落的嘴唇动了动，她要说什么呢？但当他看清楚她的唇形的时候，刚才的心痛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怒火。那唇形分明在说两个字：紫英。
慕容紫英……又是慕容紫英！就算如此，你还是对他念念不忘吗？就算如此，你的眼里，也只有慕容紫英。既然这样的话，既然得不到你，那我宁可毁了你……
“慕容紫落！你给我起来！”玄琉大步上前，拉起倒在地上的紫落，粗暴地将她晃醒。紫落被晃得头晕眼花，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
见手中的少女依然清醒，玄琉愤怒的将她丢到了一边，并低声念着什么。
紫落本以为自己就要掉入海中，却突然发现身下竟然是一片实地，她才明白，原来这几天来那所有关于即墨海的景象，都只是玄琉的幻术而已，只是这个幻术，实在是太过真实……
“你可还记得，你还欠我两个代价。”玄琉说，“你把这两件事还清，我就让你离开。”
看到我眼中闪过的惊喜，他继续说：“你可记得，你说过，只要不伤害慕容紫英，你不管什么要求都会答应？”不等我回答，他继续说，“那么，如果我说，我要你呢？我要你的人，你会不会给我呢？”
我惊起头，望着他金绿色的眼眸，那眼眸里掺杂了太多种感情，我看不清楚。
“你怎么不回答？如果我说我要你呢？你会不会给我？”玄琉一步步的逼近我，一边问着，我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本能的向后退居着，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腕，我不由地汇聚内力，喊道：“放开我！”
玄琉的手指开始慢慢用力，我的手腕被他捏的生疼。“如果我不呢？”玄琉说道。
“如果你这样做，你一定会后悔的！”我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会、恨、你、一、辈、子！”
“那你就尽管去恨吧！”玄琉说完，身侧一时间狂风大作，再睁开眼，我发现眼前的一切竟是如此的熟悉，木屋中，竹制的物什一尘不染，这里……是白灏道上的那间木屋！
“你！”我一时气急，抬头对上他的眼眸，满目怒火，而他眼中那复杂的感情早已消失不见，此时只剩下满目的疯狂色彩。
“要恨，你就恨你自己不该说出这般话。”玄琉说完，一股强大力量推向我的肩膀，我几个踉跄，膝盖后面被什么绊了一下，回头一看，发现竟跌在了床上。
再回过头，玄琉已经将我按在了床上，双手被他扣在头顶，白色的纱衣在一阵强大的力道下化成片片破碎的布片，犹如漫天飞舞的蝴蝶，折断了翅膀，掉落在地上，染上满身污秽……
除了痛苦，我什么都感觉不到。浑身都在痛，从里到外，每一处都痛得那么绝望……木屋中满是当年的记忆，紫英、我、怀朔、璇玑……那一幕幕在脑海中不停的闪过……鼻翼间还能嗅到空气中紫英身上淡漠的气息……紫英……你为什么不来救我……紫英……对不起……
“玄琉……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恨恨地说出这句话，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将头转向一边，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再也没有挣扎……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三十六 绝望即墨，君影遥无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