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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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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沈庭清忙道:“少明,没事没事。是衍直不好,这么大个人了老让人操心。你和建之还有小……”
徐建之忙道:“小顾。”
沈庭清道:“对,和小顾去陪陪你俩爹吧。这儿有我和你伯母就行。”
崔少明却道:“没事,我来扶着衍直吧。沈伯母也不方便。不碍事的。”
这时沈衍直忽然悠悠转醒,睁眼看见他爹,便咳嗽了几声,叫道:“爹……我嘴里好苦……”
沈庭清抚着他的背温声道:“没事没事,吃了药很快就好了。”又对众人道,“你们都去玩吧。衍直没事儿,都是小毛病。”
站在徐建之身边那小顾忽然道:“沈伯父,他中了蛊毒,此毒以血为解,并非‘小毛病’。”
他这般直接点破,倒是把徐建之吓出一身冷汗。他还没和崔少明对过话,还不知沈庭清已知沈衍直中毒一事。
沈庭清笑吟吟地说:“我知道。只是小毒罢了,再过几天就好了。”
小顾便不再说话,抬头望了徐建之一眼,就见他满头大汗。
沈庭清扶着沈衍直离开,又让几个小辈到院子里去,不必跟着沈衍直。
小顾跟在徐建之身后,小声说道:“你的朋友真是厉害。”
徐建之颤颤吐出口气,捂着额头道:“他更厉害的地方你还不知道呢……”
小顾微微皱眉,回头望向沈衍直,却见那个大腹便便的“沈伯母”站在一旁盯着他。那月光一照,赵衡的脸又是雪白,那目光透着森森的寒气。
小顾猛然打了个寒颤,见那人森森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来回扫射,那眼神若能杀人,小顾觉着自己已然重伤倒下。就见那“沈伯母”挺着肚子走上前来,微微伸长了脖子朝自己看来,又打量了自己浑身上下。
小顾被他吓得不轻,仰着身子不自觉往后靠着,直到后背抵在了徐建之胸口,忽见那“沈伯母”皱起眉头,一脸正色地道:“你很会打架。”
小顾和徐建之颤颤地对视一眼,不知他是夸是问,只能干笑说:“还、还行……”他一边说着一边瞅着徐建之。
赵衡目光凝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很好。有空来家里。陪我打架。”
“打架???!!!”后头传来沈庭清的大叫,“你又要打架???!!!”
赵衡头都不回,又对小顾认真叮嘱道:“别告诉他。”之后又紧紧盯着这小家伙。
小顾已是吓得背后湿透,见赵衡还盯着自己,忙道:“好!”
赵衡忽然身子后仰,退了回去,冲着两人露出一阵温柔满意的笑,抚着他那大大的肚子,温声说道:“去院里,吃月饼,乖乖的。你也很乖。”最后一句,他转头对一旁的崔少明道。
徐父见到飞奔而来的两个身影,还没反应过来是咋回事,就见徐建之和那小顾一人抓起一个月饼往嘴里狂塞。
崔父望着在后头慢慢走来的崔少明,忙道:“他俩咋回事?”
崔少明叹了口气,道:“沈伯母请他们吃月饼。”
赵衡这几天的身子愈发乏了,天气转冷,他更是想往沈庭清怀里缩着。常常就是沈庭清在书房的榻上写东西,赵衡把发肿的双腿放在他怀里,一边让老沈给他揉着,一边翻着几本小书看。可赵衡是习武之人,对这些字啊看得头晕,基本就是没看几页便缩在一旁睡着了,一睡就是一天过去,然后被老沈叫醒吃饭,之后或是和老沈在院里散步消食,或是和老沈运动消食。
而老沈要照顾赵衡,也来不及去管沈衍直。虽然沈衍直的毒一直压得不好,动不动便是心疼咳嗽,但老沈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若是让沈衍直知道他中的毒只有祁允和才能解,恐怕要当场羞愤自尽,故而也只能等他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而沈衍直能下床走动之后,老沈和赵衡更没怎么管他,有一日怕他在家里闷坏了,还把他差遣到成衣铺子里选做小孩的衣裳。沈衍直出门的时候还很乐呵,高高兴兴地去给弟弟妹妹定衣服,回来便又闷闷不乐。
老沈不想问他是不是又遇上了那个冤家,他知道沈衍直若是想说定会直说,若是不想,他也是问不出来的。而沈庭清也有私心,他疼他的衡儿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工夫去管儿子!只有赵衡还天天问着“心肝宝贝如何了”、“心肝宝贝的孩子乖不乖”,每天还要去见一见沈衍直。沈庭清对沈衍直看了二十多年,说实话都觉着“烦”,有一回还当着赵衡的面说出了“等沈衍直把孩子生下,便要沈衍直搬出去住”这样的话来。
于是赵衡生气了。
他对沈庭清生气的次数,屈指可数,到现在只有三次。一次是沈庭清怀疑他的心肝宝贝不是他的儿子,第二次是沈庭清要将他锁着,第三次便是沈庭清说要让沈衍直搬出去。
赵衡很少生气,故而他每次生气都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走”。
沈衍直还在吃早饭的时候,赵衡就抓着剑走进来,坐在一旁等沈衍直把饭吃完了,忽然抓起他的肩膀,道了声“走!”。沈衍直稀里糊涂地跟着他出来,前头他爹健步如飞,叫他这个身中剧毒还大着肚子的人压根儿跟不上,忙在后头叫着:“爹你要去哪儿?爹你慢着些……”
赵衡回过头来,看见沈衍直满头虚汗,便一把将他扶起,道:“心肝宝贝,要抓紧练功。身手太差!”
沈衍直看着他爹和他差不多大小的肚子,心里又是委屈又是羞愧,被他爹扶着走了一段,快到家门口时,忽然听见沈庭清在后头大叫着:“阿衡!!!你去哪里!”
赵衡头也不回,扶着沈衍直又往外走去,沈庭清当即大叫道:“给我拦着他!”
因为赵衡回来,府上缺了人手,于是沈庭清又叫了几个帮工。一群家人便着急围着,不敢让赵衡和沈衍直出去。
沈衍直冒着冷汗,满是虚弱道:“这怎么回事……”
沈庭清慌慌张张地跑上来,声音里带着哭腔,抓着赵衡的袖子,又扯着沈衍直的袖子,对赵衡哭哼哼地叫道:“你要去哪儿啊!你要带着衍直和孩子去哪儿!”
赵衡却理直气壮道:“你不要他,我保护心肝宝贝。”
沈庭清急得直跺脚,又道:“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他!他是你的心肝宝贝,难道不是我的心肝吗!”
赵衡冷冰冰道:“你要他搬走。”
沈衍直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被亲爹嫌弃了,在一旁吃惊地看着两人,头一回、破天荒地感受到了一阵孤独凄凉。
沈庭清急道:“我啥时候说了!我那是随口瞎说的!那我再说一次,衍直要在这个家住多久就住多久,我这辈子也不会把他赶出去。你满意了吧!”
赵衡又道:“生了孩子也不赶。”
沈庭清忙道:“不赶、不敢!”
赵衡便把手一松,转头对一脸失神的沈衍直道:“心肝宝贝,你听到了。”
沈庭清正要把心装回肚子里,又听沈衍直惨戚戚地说:“知道了……我走便是了……”说着就要晃晃悠悠地往外走。
沈庭清气得要命,心道这一个两个,肚子是一个大过一个,可心眼儿怎就一个比一个小!这一大早可把老沈忙坏了,按住了要带着儿子离家出走的老婆,又要安抚心灵受伤的儿子,好容易完事了,老沈坐在那儿直喘气,又说自己心口疼了,要老婆给揉一揉。
赵衡冷冰冰地说:“吃药,不揉。”
沈庭清:我太苦了……
于是他又开始在心底打起了要把沈衍直送回祁王府的小算盘。老沈这算盘还没打好,宫里又来人传话,沈庭清心道这齐耀珩可不是又要把他的衍直许配给谁?绝对不行!他这么一想,又舍不得让沈衍直离开了。
可这陛下这回不是来折腾沈衍直的,他说要见一见沈庭清的妻子阿衡,还独独点名赵衡,不让沈庭清陪同。
沈庭清气得心口真疼了,在屋里不停转着圈,最后沈衍直说陪他一同过去在宫外等着。沈庭清看到沈衍直,忽然想到那祁允和。陛下说是第二日才见赵衡,故而沈庭清趁着这空档,便亲自拜访了祁王府,希望祁允和能在一旁帮衬,以免那皇帝对他的阿衡做出什么事儿来。
可他嘴上还是说道:“内人是江湖莽夫,对宫里的规矩一窍不通。平日里闲散惯了,这会儿去见陛下,就怕他做出一些不合礼数之举。还望祁王能看在老朽的面子上,在陛下面前关照一下。”
虽然沈庭清打过他、威胁过他、拿鸡毛掸子抽过他,虽然他还是祁允和那要命前妻沈衍直的父亲,但他终究是当今陛下极为宠信的大臣,平日就是连陛下也不会对他有何微词。
祁允和自幼深得耀珩陛下喜爱,自然明白该如何对待陛下喜爱之人,故而他也不曾拒绝,说自己会提前入宫以做准备,还让沈庭清不要担心。他会探明陛下的心意,派人送口信出来。
老沈这下才心口一块大石落地,看着嘴上没毛的祁允和,竟才发现他这人还是可以依靠的。老沈心底那小算盘又开始啪啪地打个不停,看看微笑礼貌的祁允和,见他面色略显苍白,双唇也失了血色,便温声道:“小王爷最近身体可好?”
祁允和微微笑道:“还好。让沈大人挂心了。”
沈庭清面上说着“那就好”,心里却道:好个屁!我儿在家天天心口疼得厉害,连路都走不动了,虽然你中毒比他轻些,但定然也好过不到哪儿去。要不是你这混蛋小子,生了张俊脸迷了我儿的眼,我儿又怎会与你和离了又替你吸那毒血!
沈庭清到这会儿还是不知沈衍直给祁允和解毒的真相,只是一个劲儿地替儿子心疼,可他后来知道了实情,更是气得去了半条老命。
可老沈这会儿还乐呵着,心里打着既把儿子送走图个清静、又能不让儿子再受毒药之苦的小算盘,沉吟了一阵又道:“小王爷最近可见过我那不争气的儿子?”
祁允和倒也坦然,喝了口茶,淡淡道:“那日在街上碰见,聊了几句。”
他这么一说,倒让老沈无话可说,竟让老沈这张叭叭的老嘴张不开口了。可祁允和毕竟还是年轻,不知他话中深意,忍不住问道:“沈大人,您这府上,近日可有喜事?”
“喜事?”沈庭清皱了皱眉,眼看着祁允和的喉间出现了一阵明显的吞咽,而他那方才还镇静自若地端着茶的手此刻竟有些用力地抓在桌面,指尖压出圈圈白痕。
“是、是……是有孩子要出生?”
沈庭清眼见这小王爷憋得直结巴,但没料到他也问得这般直接。沈庭清这时忽然恶从心起,多年的腹黑老毛病治不好,便重重地“嗯”了一声,道:“我府上确实有孩子就要出生。衍直那日是给这孩子选图样去了。哎呀……”
他这一“哎呀”,让祁允和猛然站了起来。沈庭清一脸惊慌地看着他,又见祁允和慢慢坐下,见他嘴边似乎在强行忍笑,听他语气是藏不住的高兴:“那、那恭喜沈大人了。”
沈庭清笑吟吟地望着他,又面作苦涩,“多谢小王爷了。我那小儿子这几日应当就会出生,到时还请小王爷来喝他的满月酒。唉,若是衍直的孩子还在,再过两月,应该也要出生了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祁允和的脸色,见他由晴转阴、阴转小雨,听到那声“衍直的孩子还在”时,祁允和的面色便彻彻底底垮了,听到“再过两月”时,祁允和的眼中几乎泛出了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