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佳人》庐山烟雨浙江潮

25、蜜月（5）/眼泪

　　25. 蜜月（5）/眼泪

　　蕊芝回到病房的时候，房间里只开着她早上搬来的那盏昏黄的落地灯。屋里影影绰绰的，然而不乏一种家的温馨感。床上的人穿着睡衣，膝盖上放着一个太空灰色的笔记本电脑。看到蕊芝来了，他抬起头道：“回来了。和Adrian Damon谈的怎么样？这是他送给你的花？”
　　“对呀，他送给我的。吃醋不？”蕊芝把一捧红玫瑰小心地放在黑宇床边的床头柜上，整了整衬托着娇艳欲滴的花朵的旧报纸图案包装纸。然后她把手提包随手扔在地毯上，弯腰脱下了脚上的细跟高跟鞋。
　　“‘挚爱黑宇，祝愿早日康复。’”黑宇从花朵中抽出一张卡片，念了出来，唇边挂着一抹微笑，“我一直以为他对你有意思，没想到看来是对我有意思？”
　　“他敢！”蕊芝笑了出来，一头扑进黑宇怀中。然而她的动作牵动黑宇的伤口，令黑宇不禁皱眉嘶了一声。蕊芝连忙起身，慌乱道：“天，对不起对不起，你还好吗？要不要叫医生？”说着就要伸手打对讲。
　　“我没事，你不用那么紧张，”黑宇轻笑，握住蕊芝的手臂，轻轻把她再次拉进怀里。蕊芝再三确认黑宇没事之后，才终于把头枕在黑宇的胸口。黑宇的下巴轻轻抵在蕊芝头顶，鼻腔里充斥着玫瑰的芳香——不知道是床头柜上那些花的香味，还是蕊芝蓬松的浅棕色头发上打的玫瑰精油的味道。黑宇抬手，把手指轻轻插进蕊芝的头发里，轻柔地捋下去，小声道：“谢谢你给我买花。”
　　蕊芝只是趴在黑宇身上，哼着一首不知名的粤语歌。良久，她轻声道：“黑宇。”
　　“嗯？”
　　“我们已经死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觉得我现在在天堂。”
　　黑宇用手指帮蕊芝梳理头发的手停了下来。
　　“小姑娘，我去不了天堂。”
　　蕊芝抬起头：“为什么？”借着落地灯昏黄的灯光，黑宇那有神的，狼一般的眸子，蕊芝看得一清二楚。
　　黑宇没有回答。
　　“为什么，我的爱？”见黑宇沉默，蕊芝伸手抚上黑宇的脸颊，把二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一些。“你当然是要去天堂的。你是我见过最好，最善良的人。就算死亡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有一秒，只是短暂的一秒——黑宇眼底的，那是眼泪吗？蕊芝眨了眨眼。然而黑宇笑了出来，笑出了声。他微微仰头，抬手用手背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因为我信佛，小傻瓜。”
　　蕊芝又好气又好笑，作势要打黑宇，黑宇往床铺中间躲，毕竟他们新拼成的“双人床”足够两个人闹的。

　　第二天早晨蕊芝被自己手机的闹铃叫醒，她从毛毯里爬出来，按掉手机铃声，看了一眼时间，8点，窗外的阳光还没有把凉凉的夜色晒干。
　　“早上好，小天使。”
　　“早，”蕊芝转头，依旧迷迷糊糊的。床的另一边，黑宇一身黑，黑西裤黑衬衫，没有穿外套，整装待发地靠在床头，膝上放着那部太空灰笔记本电脑，屏幕幽幽发着光。
　　“医生一会就要来查房了，你快去洗漱一下。”
　　“哦——”蕊芝拉长了调子回答道，不情不愿的，又缩回了毯子里，把头都盖住。
　　“小猫咪，快去刷牙洗脸，不然医生来了以为你是病人，给你扎针吃药。”黑宇的手放在蕊芝头的位置，用力揉了揉。
　　“不要！再睡5分钟！还有你才是病人！”蕊芝在被子里闷闷的叫到。
　　“快起来，卷毛，乖。今天是个大日子，咱们要出去转转。”
　　卷毛。
　　黑宇怎么知道她叫卷毛的？黑宇失忆之后蕊芝还没机会提起卷毛这个名字。
　　“黑宇？”蕊芝从被子里钻出来，有些茫然地看着黑宇，“你...恢复记忆了？”
　　“没有，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我叫卷毛的？”
　　“你是我太太，我想了解你多一点很正常吧。”
　　“你怎么了解到的？”
　　“卢子成告诉我的。”
　　“...卢子成？”
　　“他给我发信息问我怎么样，我就问了他关于你的一些事。”
　　卢子成这个瘟神，蕊芝暗自骂道，她在清理黑宇手机的时候就应该直接把他拉黑了——不过说起来也不算光彩，蕊芝趁黑宇昏迷的时候用指纹开锁打开了黑宇的手机，直接为他编织了一个新的过去，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
　　“好吧，”不过蕊芝答道，很快又高兴了起来，谁让她现在在天堂里呢，“今天是什么大日子？”
　　然而话音没落，病房门就开了，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医生鱼贯而入。
　　“早上好！黑先生黑太太。昨晚睡的好吗？”主任友好地问道。
　　“不能更好了，”黑宇答，“我今天想请半天假，和我太太出去转转，您看可以吗？”
　　“现在还有头晕头疼吗？”
　　“没有了，医生。”
　　“您的情况是稳定的，半天的话没问题，但是不能做剧烈运动，只能走一走。”
　　然后医生们又问了一些例行公务的问题，就匆匆离开了。黑宇的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好得多，恢复得非常快，所以医生们不是非常担心他，况且他们还有很多更严重的病人要询问。
　　待房间重归平静，蕊芝才地从床上爬起来，看样子睡意是被搅没了。
　　“我们去中央公园散步，中午在le Dante吃饭，下午去看电影。”黑宇道，蕊芝反应了一下，他在回答她之前问的问题。
　　“好呀，那我要打扮一下，你等我。”蕊芝闻言欢快地跳下床，小跑着进了洗手间。
　　两个小时后，蕊芝打扮好了：黑色的一字肩礼服，人造皮草披肩，过膝黑色哑光长皮靴，精致的黑金小烟熏装，长发优雅地在脑后盘起，香水是Jo Malone的野蓝铃。
　　“我好看吗？”蕊芝在黑宇面前转了一圈，黑宇就坐在床边，手上拿着一本书。
　　“好看。”
　　蕊芝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黑宇，良久，轻轻评论道：“我们第一次约会，穿的却像要去参加葬礼一样。”
　　“我们都死了，现在在天堂呢，可不穿着葬礼的衣服。”
　　蕊芝沉默了一会，并没有接黑宇的话，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我不喜欢这套衣服，我去换一套，你也换一套。”
　　于是蕊芝最终换上了一身轻便的白色climawarm运动服，黑宇则换上了米色的裤子，红格子外套。这身打扮让他看起来年轻了许多，像个大男孩。蕊芝觉得黑宇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他似乎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虽然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但是蕊芝感觉得到，他很高兴。

　　中央公园里初春的阳光和煦温暖。昨晚下了小雨，所以空气是湿润的，里面混有泥土和野花的芳香，是一种温柔的味道。路边的草丛也是湿润的，时不时有小鸟落在石板路上，到处啄一啄，然后跳进草丛里。天空是高而远的苍蓝，云层则是棉絮一般点缀着。路边的大树下放着许多铁质的镂花椅子，然而没有人坐，估计是因为上面还有雨水。不过公园里倒不是没有人，三三两两可以看见附近商业区出来午休散步的上班族。
　　蕊芝和黑宇在石板路上走着，一路无话但却都不觉得尴尬。因为他们不用猜测对方的心思，因为纵使隔着千沟万壑，他们也都清楚，或者说他们唯一清楚的，就是他们彼此相爱。黑宇没有拉蕊芝的手，蕊芝也没有拉他的，二人也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蕊芝内心深处埋着愧疚——她骗了黑宇，一手为黑宇编织了一个只有幸福爱情的童话世界；而黑宇呢，他估计从来没有认真拉过一个女孩子的手，所以大概是怕在蕊芝面前出丑吧。
　　二人走进公园深处，路上的行人少了一些，渐渐的只剩下蕊芝和黑宇了。突然，黑宇低吼一声，接着捂着腹部弯下身子，单膝跪在了地上。
　　“黑宇！你怎么了！”蕊芝惊到，忙伸手去扶黑宇。然而她的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
　　黑宇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从怀里掏出一个深红色丝绒的小盒子。他抬头看着蕊芝，郑重地把它打开，里面赫然是一颗大钻戒。
　　“葛蕊芝，你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吗？”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蕊芝有点没反应过来，她张了张嘴，没组织好语言。黑宇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我...”我愿意？但是当黑宇发现这一切都是海市蜃楼，他会怎么想？他会不会恨她？会不会连朋友都没得做？
　　“我...”眼泪在蕊芝眼底打转，也许这就叫作茧自缚。不，她不能告诉黑宇真相！黑宇会认为她是心机女的——黑宇会恨她的！她要能拖一天是一天，人都是自私的，是的，人是自私的！她不在乎会伤害黑宇多深，她只要她的天堂，哪怕多一天都好，尽管那样会伤害黑宇——
　　“——我骗了你，黑宇，我不是你的未婚妻。你是我的保镖，我是你的雇主。我对你有私情，但你拒人于千里，所以我趁你失忆和你成了‘夫妻’。”
　　蕊芝的声音都在发颤，然而克制自己不要让眼泪流出来。她本能地想要向后退。黑宇并没有放开她的手。
　　“嗯，还有呢？”
　　“还有什么？”
　　“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片刻，蕊芝的脑子终于又转了起来。
　　“你恢复记忆了。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很重要吗？”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告诉医生？你知道你这样做有多危险吗？”
　　“小姑娘，我做过的危险的事多了去了。比如现在，不就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吗？我一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亡命徒，在向los santos首富的女儿求爱。”
　　就算再脑袋里一团乱麻，蕊芝现在也明白怎么回事了。黑宇早就想起来了，他在陪自己演戏。事实证明被人玩弄的感觉并不好，蕊芝有点生气，一用力把黑宇握着的左手抽了出来。
　　“你玩我，黑宇！”不过这话说出口她自己都觉得没有什么底气。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我想起来了，我害怕我一告诉你，我们之间就结束了。对不起，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我有仇要报。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原先认为，能够为了一个人去死，便是真爱；但是遇到你之后我才发现，原来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感觉，是想要为了她活下去。在复仇和你之间，我选择你。”
　　初春温暖的阳光照被树影剪碎，在蕊芝的浅棕的发丝上跳动。树林里是静谧的，只有小鸟的叫声时不时地响起。轻轻流动的，带着暖意的春风，让蕊芝的视线更加模糊。她跪下身，和黑宇视线齐平。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全部都要。你的敌人，就是我葛蕊芝的敌人，就是葛氏集团的敌人，”蕊芝靠进黑宇怀里，从他手中的红丝绒盒子里取出目测至少有6克拉的戒指，自己戴在左手无名指上，“我们一起把你的敌人一个一个找到，然后消灭干净。”
　　黑宇轻笑，道：“你杀过人吗，小姑娘。”
　　“杀过，就在vegas的那个废弃工厂，神射手，一枪毙命。还有，从现在开始不许叫我小姑娘，要叫我老婆大人。”
　　“是，老婆大人。然后老婆大人就开始接受los santos最贵的心理咨询。”
　　“我接受心理咨询不是因为这个。”蕊芝捏了捏黑宇的脸，黑宇也不躲，只是笑。
　　“那是因为什么？”
　　“不告诉你！”
　　黑宇依然无声地笑着，道：“起来吧，地上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