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今天开花了吗？》Starrism

43、委屈死了

　　学习的时光总是很快就过去，很快便熬到了下午，太阳洒下黄灿灿的余晖，罗戚跟陆闹挥手说了声再见，领着棉花回家。他常常在陆闹家蹭晚饭，这一次却没有，兴冲冲跑回家给他妈打了个电话，“妈，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六点钟回家，你要是饿了，就把冰箱里的面包拿出来垫吧一点。”卢女士误以为这孩子是饿了，想催自己回家做饭。

　　罗戚没在意，毕竟他想给他妈一个惊喜，“那好，我等你回来。”

　　关掉电话，罗戚扫了眼时间，现在五点三十五了，这意味着他还有二十五分钟的时间做菜，怎么看都错错有余了。

　　他先沥米焖饭，再将今天早上买的菜拿出来，一把小白菜，三个土豆，一节藕，还有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他把这些放进水槽通通清洗了一边，再开始炒菜。

　　炒了三道菜，清炒藕片、炒白菜、土豆丝炒肉。

　　等把这些菜炒好，快到六点钟了，罗戚将中午炖的汤热了热，乳白色的汤汁咕哝冒着水泡，厨房香气萦绕，都溢到客厅里去了，正在客厅看动画片的棉花似乎也闻到了味，跑了进来，围着罗戚的腿边“汪汪汪”叫不停。

　　“馋狗。”罗戚笑骂一声，明明有狗粮吃，还要来抢骨头。

　　虽说有点嫌弃，他还是捞了块骨头放进冷水滚一圈，再带给棉花。

　　时间从17：59跳到了18:00，罗戚握着手机坐在沙发上，满怀期待地等着他妈妈回来。虽然小怪已经夸过他厨艺了，但如果他妈再夸他一下，他会更加开心。

　　时间一分一秒缓慢地流逝，客厅的门迟迟没有听到声响，罗戚只能跟着棉花一起看黑猫警长，期间肚子叫了两声，他摸了摸，安抚躁动的灵魂。

　　不知不觉半个小时过去，放在案台的几道菜渐渐都变凉了，罗戚希望他妈回来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就又跑去厨房热了一道。

　　等热完菜以后，罗戚坐回沙发，又给他妈打了个电话。

　　“妈，怎么还没到家啊？”

　　“七七对不起啊，妈妈刚才又接到了领导的电话，还有点工作需要做，可能得晚点回去了，”卢女士充满抱歉地话语隔着冷冰冰的手机传来，“你一定饿坏了吧，妈妈跟你转一百块钱，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罗戚愣怔片刻，紧接着就收到了一则转账提醒，转的不是一百，而是五百。

　　指腹摩挲着手机壳的边缘，罗戚的心很快冷静下来，“那你吃了吗？”

　　“刚刚让我同事帮我打包了一份。”

　　“那你早点回来。”

　　“好，我把工作做完，就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罗戚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跺了跺脚，随后面色如常地将饭菜端到饭桌上来。他一个人坐在饭桌面前，旁边没有人，对面也没有人，只有桌子下面有条狗围着他转圈圈。

　　罗戚又扔了块骨头给它。

　　他无法责怪他妈妈的加班白费了他的一片苦心，因为他妈妈在外忙碌都是为了他，他有什么资格怪她忽略了自己。

　　只是有那么一瞬间，罗戚真不想长大，小时候他可以在电话里用稚气的声音问他妈妈，妈妈，你怎么还不回来啊？你快回来啊？我好想你啊！

　　妈妈说她还不能回来，她得完成自己的工作，这样才能有钱。

　　小罗戚就略带嫌弃地说，钱有那么重要吗？比我还重要吗？我不想要钱，我想让你多陪陪我。

　　可他长大了，再也不会问笨笨的问题。跟陆闹在一起的时候，他会期待时光能慢点走，他想慢慢地陪小怪长大。
　　跟妈妈相处时，他却希望能够快点长大，能够很好地保护妈妈。

　　罗戚拿好碗筷，夹了块炒的藕片喂进嘴里。在锅里来回翻炒两次，藕片依旧脆生生的，并且还非常入味，香甜，他就着一大口米饭咽了下去。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罗戚连忙放下碗筷跑去开门，只是嘴里的饭菜还没吞完。

　　他一边咀嚼，一边拉动把手，就看见了陆闹。

　　陆闹手里端着小盘子，里面放的是几块西瓜，罗戚一下子明白了他的用意，是来给自己送西瓜的。原本有些沮丧的心一下子活了起来，罗戚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小怪有这么大的魔力，只要看他一眼，自己的悲伤烦恼全都能跑掉。

　　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承认这个笑容有点傻，但他是真高兴。

　　陆闹只当他是看见自己才会笑的，反正陆闹经常冲着他笑，他也习惯了，只是他会不知不觉被感染罢了。他将手里的盘子递到罗戚手里，就准备走，谁知罗戚拉住了他，“走什么走啊，进来一起吃晚饭阿。”

　　陆闹摇头，他刚刚就吃过了。

　　罗戚分明看懂了他的意思，却还是硬拽着他进来。

　　陆闹小胳膊小腿哪里拗得过他，被按着肩膀坐了下来。没一会儿陆闹看见自己面前盛了满满的一碗饭，他气鼓鼓地看着罗戚，他才不信罗戚没看懂自己的话。

　　罗戚笑得花枝招展，自己太坏了，活生生把一只小猫咪气成了小松鼠。

　　“好了好了，不逗弄你了。”罗戚说着，将陆闹的碗拿过来，用筷子赶了大半碗米饭进自己的碗里，又将碗给还了回去。

　　现在陆闹碗里就没多少饭了。

　　今天下午陆闹和陆爷爷吃晚饭，不是特别有胃口，只吃了一碗就停下来，现在也不是特别饱，再吃一小碗不是什么问题。

　　他看了看罗戚，隐隐觉出了不对，最后还是端起碗筷吃了起来。

　　看着他默默吃饭的样子，罗戚心中莫名获得能更多的喜悦，大概是他的成果一分一毫都没有被浪费。他又开始叽叽喳喳说了起来，他跟陆闹说自己好久没去网吧也不知道最近出了什么新游戏，他说等中考结束了，一定要带小怪玩游戏。

　　不知如何回应，陆闹就一个劲点头，秀气的眉眼尽是笑意。

　　他很开心，在罗戚的未来里始终有自己的存在。

　　吃完饭，罗戚又留下陆闹，两人吃西瓜吹空调看电视，残忍地换掉了棉花喜欢的黑猫警长。

　　见屏幕上没了黑猫警长的影子，棉花瞪大它那双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罗戚。

　　罗戚捏紧遥控器，冷静地看向棉花，好像什么事都没做。

　　棉花出奇地聪明，伸出前爪朝着罗戚扑过去，想抢他手里的遥控器。

　　谁知罗戚将遥控器高举，让棉花扑了个空。

　　棉花有点沮丧，默默地用爪子去刨沙发垫，罗戚赶忙薅住他的狗头，“别抓沙发，把沙发抓烂了，到时候会被妈妈骂的。”

　　动画片不让看，沙发垫也不让刨，棉花被逼无奈，爆发了，扭头朝着后院走去。

　　它往前爬了两步，扭了下屁股转回来，想看一看他的主人有没有回心转意。

　　然而罗戚连个眼神都没给它。

　　它感觉自己被伤心了，四个蹄子加速往前跑，谁知忽然听见背后传来的“黑猫警长”的主题曲，它整天看这个动画片，对这首主题曲再熟悉不过，竖起耳朵跑了回来，电视上果然播放着它最爱的黑猫警长。它立马乖巧地匍匐在罗戚脚下。

　　“傻狗。”罗戚笑骂了一声，关于他家狗为什么会喜欢看黑猫警长，这真是一件令人捉摸不透的事情。他将用不着的遥控器丢到沙发上去，扭头看向陆闹。

　　陆闹吃完西瓜以后，就一直盯着罗戚，罗戚这才发现了他专注的眼神。

　　小怪的眼睛黑白分明，又带着那种很透彻的亮，就像破晓的那抹光。

　　“小怪，谢谢你。”罗戚突然说。

　　陆闹细细品味了一下他的话，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罗戚应该是在感谢自己，能过来陪他吃饭吧。可这才不需要什么谢谢，过来吃饭他也很开心。

　　这个世界好奇怪，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也好奇怪，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陆闹始终感受不到喜悦和悲伤那些情绪，可只要一面对罗戚，他的爱恨嗔痴就跟他连在一起了。

　　明明他们两家是邻居，相隔距离不过一百米，但见外面天色暗下来，罗戚还是拿起手机开启手电筒，将人送到了门口。

　　夏日的晚风裹挟着闷热的气息，陆闹从空调屋出来，难免会流汗，罗戚把人送到门口，留心问了句，“陆爷爷，小怪卧室的风扇换新的了吗？”

　　陆爷爷欢快地回答：“换了换了，你走后不久就有小伙子扛着风扇到我家了……现在这商家的服务可真好啊，才不像以前……”后面的话罗戚就没听见了。

　　他原本还想着，要是陆闹卧室的风扇没有换新的话，那他就能留陆闹在自己家里睡，没想到换了，怎么刚巧这时候换得这么快。

　　心里有小小的失望，罗戚跟着陆闹挥了挥手，直到门从里面被关上，他还站在原地，恍惚了片刻。

　　不过多时，从后面传来一声，“七七。”

　　这声音太熟悉，罗戚转身望过去，透过朦胧的月色，看见从出租车上走下来的卢女士。闷热的夏季，枝头传来无数声蝉鸣，罗戚走到卢女士面前，很是自然地接过她拎在肩上的手提包。

　　卢女士问：“刚从小闹家出来？”

　　罗戚刚站在陆闹家，卢女士看见了，以为他从陆闹家刚出来，这理解跟现实情况稍有偏差，但也没啥影响，罗戚懒得解释，点了点头。

　　“回家吧。”

　　卢女士浅笑着说。她努力挤出的笑容将眼角的皱纹突显，时光带走了年轻靓丽，还以岁月蹉跎，罗戚静默地跟在卢女士背后，初三这年他往上冲了许多，猛然发现自己竟然比卢女士还要高了，在他记忆里高大的卢女士不知不觉变得这么娇小。

　　回到家里，璀璨的灯光俯视整片卧室，罗戚去厨房给卢女士倒了杯温开水。

　　用刀切了两片柠檬，放进装满水的玻璃杯里，斜斜地飘着，像是一艘飘零的船舶。

　　水温刚刚好，不烫不冷，卢女士接过水杯，欣慰地看了他一眼，才仰头喝的水。

　　罗戚想，如果他妈妈知道自己做了顿晚饭在家里等她，会不会更欣慰。

　　答案是肯定的，可罗戚什么都没说。

　　卢女士将只剩了两片柠檬片的玻璃杯放在茶几上，躺在沙发垫上脖子微微向上仰，闭着眼睛用手指轻轻按摩自己的太阳穴。

　　她真的很累，一种由内到外散发的气息，罗戚心里很不是滋味，绕到沙发背后，弯下腰，一言不发地抬手。

　　触碰到他的手指，卢女士缓缓地收回自己的手，喟叹了一声，享受自己儿子的服务。罗戚看见，从半空垂落在她脸颊的光芒，将她眼部下的黑眼圈映衬得十分清晰，皮肤也逐渐崩向松弛，却依旧带着一抹憔悴的美。

　　如鲠在喉，他低声说，“妈，你工作这么辛苦，就没有考虑换一个吗？”

　　卢女士愣了一下，撩开眼皮扫了眼站在她面前的罗戚，苦笑道，“我在这家公司做了这么多年，很多工作都是我来完成，做熟了，公司需要我，我也需要公司，离开了这家公司，我又能去哪里呢？”

　　“那你可以跟你们老板说，让他不要给你安排这么多工作……”罗戚想了想说，“钱少一点没关系，只要不这么累就好。”

　　这个想法真幼稚啊，卢女士没想到她家七七原来还能这么幼稚，她忍不住笑了，“七七，你没有听过过句话，叫能者多劳吗？”

　　“可我不想看见你这么累……”

　　“我不累的，”卢女士用手抓住了罗戚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轻柔地说，“七七的未来还有那么长，我得努力帮七七存钱，你要读大学，读完大学还要买房子、娶老婆，这是更大的一笔花销。”

　　“妈，我真的不需要你这么累，你把我养这么大，我已经很感谢你了。未来我自己可以赚钱养活自己的，你就放心吧。”

　　“你连读书都不好好读，这让妈妈怎么放心啊？”

　　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到读书上面来了，罗戚委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