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今天开花了吗？》Starrism

44、中考结束

　　中考那几天，卢女士忧心忡忡，咬牙请了假，想陪着罗戚考试。

　　这几年她工作矜矜业业，公司的人都看在眼里，同事间戏称她为“拼命三娘”，好不容易她想休假，原本申请的是三天的假期，领导直接批了五天，让她照顾完孩子以后，自己也休息一下。

　　这一考就是两天，考最后一门课的时候，卢女士举着一把遮阳伞在学校外面徘徊，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溢出，卢女士不上班，就不需要穿正装了，今天换上一套黑白相间的连衣裙，稍显年轻。

　　她用湿巾纸擦汗，同时向周遭的人望去，周围全都是顶着大太阳，像她这样心急如焚的家长。她突然有点想笑，噗嗤笑了出来，旁边有个女人闻声，盯了她两眼，沉默地往旁边移了两步。

　　卢女士也不在意，心情骤然好了一点，听着旁边的人不停唠叨，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十分钟，卢女士估摸他们应该会提前出来，就去买了两杯冷饮，葡萄汁和苹果汁。这还是罗戚特意嘱托她买的。

　　她拎着白色塑料袋往回走，就听到了一声哄闹，原来是有学生从里面走出来了，也不知道是那家的。卢女士望过去，不禁好笑，谁能想到是她家的。

　　“不是还三十分钟吗？你出来得这么早，做完了吗？”原本卢女士开始变轻松的心又在为他担忧，就算她猜到了他们会提前出来，也不至于提前三十分钟吧。

　　嘴上嫌弃地说，卢女士还是没忘取了杯冷饮给罗戚，在里面做了这么久的作业，一定又热又渴。

　　“谢谢妈妈。”罗戚接过她递过来的苹果汁，笑了笑，换了瓶葡萄汁。

　　卢女士看见他的动作，这才想起好像自己的儿子更喜欢葡萄味的东西一些，她竟然忘记了这一点。她略带抱歉地看过去，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作为家长，在这种事情上道歉，总是显得怪怪的。

　　当然，罗戚根本不在意这件，他掠过乌压压的学生家长，往学校里面看去，长长的楼梯，出现了寥寥几个学生的影子，都不是陆闹。

　　火热的太阳挂在天际，罗戚躲在卢女士举着的太阳伞里，时不时眺望学校的长梯，心情开始变得焦急起来，也不知道陆闹什么时候出来，也不知道他发挥得这么样。

　　终于，陆闹出现在罗戚的视线范围。

　　他沿着长长的楼梯走了下来，炙热的光芒洒在他的身上，好像在闪闪发光般。

　　他站在楼梯上迟疑两秒，转动脖子看了几眼。

　　罗戚知道他是在找自己，从太阳伞下面跳了出去，冲着陆闹招手喊了声，“小怪，我在这里。”

　　听见他的声音，陆闹加快速度走过来。

　　明知陆闹马上就会走到自己面前，但陆闹还是没忍住。

　　他跑上前去，一把抱住陆闹。

　　天气实在太热，罗戚只抱了陆闹一下，随即放手，他可不想把小怪给闷坏了。

　　他迅速地牵着陆闹走到卢女士面前，将陆闹躲在太阳伞下面遮阳，自己则站在外面晒太阳。

　　卢女士见状不由好笑，从手提包里取出另一把太阳伞。

　　罗戚惊喜接过来，将粉红色的太阳伞打开，然后将陆闹拉到了自己的伞下，又将卢女士拎着的苹果汁递到陆闹手里。

　　冷饮里的冰块还没融化完，摸着外壳依旧冰冰凉凉的，陆闹接过苹果汁，有种很舒服的感觉，就听到罗戚说“这是妈妈给我们买的冷饮”。

　　他从来不会在罗戚面前说“我妈妈”什么的，只会说妈妈，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他们是一家人一样。这时中考还没彻底结束，旁边有家长投来羡慕的眼神，“你家两个孩子都提前出来了，真厉害。”

　　“是孩子们厉害。”卢女士听了这话还蛮开心的，她想了想，如果陆闹真是他儿子好像也不错。

　　她兴致高昂地带他们去了一家海鲜馆。

　　在此之前罗戚并没有吃过海鲜，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卢女士也是想让他们长长见识，才带着他们来了一家看装潢很贵气的海鲜馆，刚一进馆，就感觉从脚底蹿上一股冷气，来了个透心凉，在这炎炎夏日，简直是爽呆了！

　　卢女士她们公司聚餐的时候，来过这里两次，味道很不错，而且食材干净，这也是卢女士会带着两个小孩来这儿的原因。

　　她一天前就订好了单间，进馆以后将信息报给前台，就有专门的服务员带着他们穿过热闹的大厅，去往独立安静的单间。在宽阔的大厅，罗戚看见了玻璃柜里面游来游去的鱼，其他玻璃柜里还有各种各样的螃蟹、虾、蚌等海洋生物，在水里动来动去，看得人眼花缭乱。

　　在单间入座，罗戚挨着陆闹坐在了一起。

　　卢女士坐在他们对面，将菜单往他们面前递了过来，“为了庆祝你们中考结束，这顿我请客，你们想吃什么都可以？”

　　让陆闹在外面点菜，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个行为，罗戚只好担负起这重大使命，拿着菜单认认真真地点菜。

　　只不过他会时不时地问：“小怪，你喜不喜欢吃这个？”

　　“小怪，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小怪，我们尝一尝这个吧！”

　　陆闹根本没吃过这些东西，也不知道好坏，更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吃，反正就一个劲点头，导致他们点的菜过多，就连候在一旁的服务员都忍不住说，“你们只有三位的话，最好不要点这么多，会吃不完的。”

　　罗戚闻言，就准备关菜单，吃多少点多少，不浪费粮食，这是他小学的时候就知道的美德。

　　卢女士笑着挥手，“没什么，他们两个第一次来，难免好奇，想点什么就点什么吧，”她说着看向陆闹，“小怪多点一点，吃不完我们就打包，你给你爷爷也带点海鲜回去吃。”

　　罗戚觉得很有道理，又点了一道xx。

　　服务员缓缓将菜给端上来，有一道是大龙虾。

　　罗戚惊奇地看见盘里的大龙虾，禁不住伸出自己的胳膊跟它比了一下。

　　真的好大一只，都快比他胳膊还要粗了。

　　卢女士看见他的行为不由感到好笑，戴好手套，抓了一只大龙虾在手里，教罗戚怎么剥壳。

　　罗戚戴着薄薄的一层手套略感不适，学着卢女士的动作笨拙地扒皮，东扯一块皮，西撕一块皮，最后露出坑坑洼洼的躯体，好在大龙虾的肉雪白晶莹，剥得这么难看也不影响美观。

　　在罗戚剥的过程中，陆闹一直盯着他看，他真没想到会把虾肉剥成这副德行，冲陆闹心虚地笑了笑，又将虾肉分成两份，丢进佐料碗里滚了一圈，放了一半到陆闹的碗里，“小闹，你快尝尝！”

　　卖相不佳，但因为是罗戚亲手剥的，陆闹一点也不嫌弃，兴致勃勃地啃了一口，白净的小脸顿时皱成了一团。

　　罗戚先是看陆闹将大龙虾喂进嘴里，自己才拿起来准备吃，看见陆闹小脸皱了一下，还以为是这大龙虾不好吃，没想到当自己把龙虾放进嘴里，才明白过来陆闹表情这么难看，很大可能是因为它这里的佐料太辣了。

　　被辣得吐舌头，罗戚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陆闹，他迅速将插好吸管的饮料瓶递到陆闹手边，就见陆闹咬着习惯一口气将饮料吸完了，他是真被辣坏了。

　　罗戚笑着拿起饮料喝，甜津津的冰凉凉的汁水在口腔里流淌了一瞬，那股冲上头的辣意这才得以减轻。

　　卢女士歉意地望着他们，“我忘记这里的佐料是他们海鲜馆的秘制调料，我平常不吃辣就没尝过，听我同事说特别辣，你们没事吧？”

　　“没事，很好吃！”罗戚说着又咬了一口，这里的龙虾本身是很好吃的，香甜，裹挟着秘制调料的酸辣，就更不错了，罗戚反正是很喜欢的，只是陆闹不怎么能吃得了辣，难怪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等罗戚将碗里那份吃完，砸吧了下嘴，禁不住看向了陆闹的碗里。

　　那半只大龙虾只被咬了一口。

　　筷子尖端触碰到雪白的肉，罗戚说，“小怪，我夹走了哦！”

　　陆闹点头。

　　罗戚满足地吃了下去，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见他这样子，卢女士问，“还想吃？”

　　“不了，够了，”罗戚用餐巾纸擦了擦嘴，提了下鼻涕，余光瞥见陆闹手边的饮料瓶空了，他又点了两瓶饮料。

　　其他菜陆续上来，罗戚不光自己吃，还使劲给陆闹夹。

　　在外面吃饭的时候，陆闹就只夹他面前的几道菜，罗戚发现这一点以后，经常帮他夹菜，久而久之，就养成了给他夹菜的习惯，在家里没几道菜这一习惯还不明显，到餐厅来的时候，就很明显了。

　　不过今天陆闹胃口好像不佳，只有罗戚投喂他才吃，其余时候他就抱着饮料喝，把刚上的两瓶也喝完了。

　　“小怪你今天怎么喝这么多水啊，应该多吃菜的啊。”罗戚夹了块生鱼片到陆闹碗里，转头有些疑惑地问地看向他。

　　陆闹抬手往脸上挠，他也想吃菜，可总感觉吃完了很不舒服，一种他无法描述的难受。

　　“小怪，你快别挠了，你脸上出现红疹子了！”罗戚目光接触到他脸上，被吓了一跳，陆闹的脸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大小不一的小红点，浮现在白嫩的脸上，再明显不过了。

　　刚才谁都没注意，卢女士看见了也被吓着了，“应该是海鲜过敏，快去医院！”

　　这种紧急情况谁还顾得上吃饭，卢女士急急忙忙开车带着陆闹去医院，这一路上罗戚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陆闹的脸看，然而不管他怎么看，这脸上的疹子都不会消失。

　　最开始瘙痒是从脸部传来，后来全身上下好像都不太舒服，但脸上是最痒的，陆闹坐在后座怎么都不安分，一会儿扭扭身子，一会儿伸手想挠脸，被一直盯着他看的罗戚抓住了。

　　害怕他抓破皮了，罗戚只能牢牢抓住他的手，陆闹挣脱了两下，可这力量悬殊太大，他只好放弃，用那双通红的眼睛望着罗戚，就像一头无助的小兽。

　　罗戚看着他难受，自己也难受极了，不停地安慰着。

　　通过后视镜瞥了眼陆闹，卢女士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原本是想着带这两小只来吃好的，谁知道陆闹竟然会对海鲜过敏。她愧疚又着急，毕竟陆闹刚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挺多的海鲜，要是过敏程度严重，后果不堪设想，卢女士在可允许条件下将车速开到了最大。

　　快点到医院吧，三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到了医院一检查，还真是海鲜过敏，症状挺严重，好在送医及时，医生立马采取了催吐的措施，待陆闹把吃下去的东西全吐出来，也就没什么大毛病了。

　　回去的路上罗戚心有余悸，卢女士的车速也终于能压下去了。

　　“小闹，今天真对不起，阿姨向你道歉，本来只是单纯地想请你们吃饭庆祝一下中考结束，没想到你会对海鲜过敏，是阿姨太不细心了。”卢女士一边开车一边道歉，她是真的觉得愧疚，平日里还会跟着罗戚一起喊小怪，这次道歉也是正正经经喊的小闹。

　　陆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他也不知道自己海鲜过敏啊。

　　在这之前陆闹没吃过海鲜，因此任何人都没想到过他会海鲜过敏，这其中也包括对他颇为了解的罗戚。罗戚从兜里掏出奶片，喂进陆闹嘴里。

　　刚才催吐的时候，把胃里所有东西都吐出来，这其中自然也混杂了不少胃酸，难受极了，陆闹不可避免地掉了几颗泪，因而上翘的眼尾带了一抹红，像涂了胭脂般。

　　陆闹接过奶片喂进嘴里，甜甜的，他一下子就笑了出来，胭脂洇染而去，说不出的吸引人。罗戚怔怔地看着他，不知觉也塞了片奶片进自己嘴里。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心里猛地一心悸，到底是什么缘由而来。

　　海鲜风波过去以后，卢女士请陆闹和陆爷爷吃了顿饭，一是庆祝两个小孩初中毕业，二是卢女士想为上一次的事情给道歉。直到饭局上，陆爷爷也才知道陆闹对海鲜过敏。

　　陆爷爷没当一回事，笑呵呵地说，“现在小孩就是娇贵，一下子恐高，一下子又海鲜过敏。”

　　卢女士笑笑，不知怎么就聊到了以前的事，越扯越远。

　　罗戚听了陆爷爷最开始那句话，心里感觉很不舒服，如果可以，没人希望自己恐高的，如果可以，没人希望自己海鲜过敏的，这又岂是什么娇贵呢。

　　在罗戚面前摆了满满一桌子菜，离他最近的是一道酸菜鱼，本来他还挺喜欢吃的，

　　可就突然没什么胃口，他转动旋转餐桌，将离他最远的一道糖醋排骨转到了他面前来，跳了几个顺眼的排骨，加到陆闹碗里。

　　嗜糖如命的陆闹吃饭，自然也是偏向甜口，对糖醋排骨这种又香又甜的食物，何来的抵抗力，他低头就是啃，脸差点没埋进白米饭里去。小怪从来不在意别人说了什么，罗戚怀疑他根本就没认真听过。

　　看着他没心没肺的样子，罗戚禁不住笑起来。

　　陆闹就着糖醋排骨的汤汁，刨了几口美味的白米饭，又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酸菜鱼。

　　他仔细地挑去上面的刺，等将所有刺都挑完了，将鱼肉放进了罗戚。

　　不一会儿罗戚碗里全堆满了菜，都是他喜欢的菜。他清楚陆闹的口味，陆闹又何曾不了解他，罗戚恍惚片刻，原来格格不入的是他们两个人。

　　陆爷爷年纪大了，就爱回忆往事，倒是勾起了卢女士的伤心事，在饭桌上说得热热闹闹，回去的时候一片寂寥，天色有点泛黑，外面闪烁着路灯，卢女士在面前开车，他们三个坐在后座。

　　陆闹自然地靠着罗戚这一边，将脑袋枕他肩膀上，陆爷爷看了禁不住摇头，他这孙子还真是娇贵，也不知到底有没有这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