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今天开花了吗？》Starrism

36、他的眼里没了光。

　　陆闹走进客厅把灯打开，明媚的灯光顿时倾泻而下，在光芒的照耀下，他一下子就看见了桌子上放着的小蛋糕，巴掌块大小，应该是陆爷爷给他买的。

　　陆爷爷知道罗戚带着陆闹出去玩，肯定吃过了，但作为爷爷，他还是准备了一个小小的蛋糕，聊表心意。

　　他刚洗完澡，穿着一件蓝色大褂挥着蒲扇从浴室出来，看见陆闹回来喜出望外，“这么早就回来了？”

　　客厅里开着灯，令人有点日夜不分，陆闹指了指窗，外面天色朦胧，已经不早了。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陆爷爷看了一眼外面的天，一笑而过，“给你买了个小蛋糕，你要是还有肚子就吃，如果实在太饱的话，那就把小蛋糕放到冰箱里去，明天再吃。”

　　陆闹点了点头，他今天的确吃得太多了，根本吃不下其他东西，只得将小蛋糕放到冰箱里去。

　　一看这，陆爷爷就明白过来，陆闹肯定是在外面吃撑了，要不然这小家伙那能忍住蛋糕的诱惑。他的确是有点不理解，一个男娃怎么就这么喜欢吃糖，可到底是自家孩子，也不舍得让他委屈。
　　他坐到沙发上去，拿起遥控器按下开关键。屏幕闪出彩色的人影，陆爷爷挨着换台，直到有一个台正在播乡村爱情故事，他这才停了下来。

　　陆闹放好蛋糕以后，径直朝着陆爷爷走过来，挡在了电视机前。

　　电视里广坤和刘能正在吵架，陆爷爷看得入迷连蒲扇都忘记扇了，谁知陆闹竟然在这时候出现把电视和挡住了，陆爷爷有点不愉快地看向陆闹，却看见了陆闹拿在手里不停在他眼前晃动的手机。

　　陆闹只是想把罗戚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给别人看一眼。这个想法是很单纯的，可陆爷爷却惊得站起来，走上前就想抢手机。
　　陆闹被吓得猛地朝后面退了一步，一不小心撞到了安放电视机的桌子的一角，闷哼一声。

　　“你从哪里来的？”陆爷爷急迫地追问。

　　陆闹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这副样子，但还是指了指隔壁的方向。

　　联想到陆闹和罗戚出去玩了一天，陆爷爷很容易就想到了，这手机显然是罗戚送的。

　　得知真相，陆爷爷内心却没有平息下来，受到的震撼更强烈了。
　　小时候，陆闹由于自身的原因很抗拒出门，只喜欢在家里独自玩耍，本来陆爷爷都已经产生了“自己能活几年就养他几年，等自己死了，他这孙子自生自灭”的想法，谁知后来变了，陆闹喜欢读书，他还交上了一个朋友，这个变化过程他是看在眼里的。这两孩子关系好方圆百里的都知道的，但好到能赠送手机，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陆爷爷两颗浑浊的眼球缓慢地转动，目光沉沉，挤出一抹笑容，“小怪，乖，把手机给我，我拿去还给小罗，这个礼物你不能收。”

　　为什么要还，这是罗戚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陆闹将手机藏在背后，目光充斥着深深的不解。

　　陆爷爷轻声给他解释，“小怪，这个东西太贵重了，你不能要，你懂吗？”

　　陆闹懂，他怎么会不懂，就是陆爷爷教会他钱可以买来很多东西。
　　可这是罗戚送给他的礼物，只有他才有接受和拒绝的权利。

　　见陆闹固执的模样，显然就是想把手机据为己有，陆爷爷有些生气地按着他的肩膀，“小闹，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喜欢这种东西了？”

　　陆闹摇头，他倒也不是特别喜欢这个东西，只是有了以后，他就可以随时随跟罗戚取得联系了。他实在抵抗不了这个诱惑。

　　“小闹，你是不是嫌弃爷爷不给你买这些东西，我们家里条件虽然差，但现在爷爷有正经工作，是可以养活你的，你想要手机爷爷也是可以满足你的。只是爷爷觉得可以等你高中以后，再买这些东西，如果你真的特别想要，爷爷现在就可以带你去买，但你不能收罗戚的手机，这个礼物太贵重了。”
　　“如果你想跟罗戚做一辈子的朋友，那你就不能收他这么贵重的礼物，否则他会看不起你这个朋友的。”

　　看不起我这个朋友？陆闹忽然难以理解爷爷的话。
　　罗戚明明说过，自己收下这个礼物他会很开心的。

　　他觉得爷爷应该不会骗他的，可罗戚也不会骗他啊，罗戚说他很开心，那他就应该很开心啊。

　　他拿着手机，有点迷茫，拼命地摇头，表达自己坚决的态度。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把罗戚送给他的礼物交给别人。

　　陆爷爷没想到陆闹这次会这般固执。
　　老爷子很少生气，这次却是涨红了脸拎起扫帚打人。
　　家里的扫帚是塑料做的，用力打在背上特别疼，更别提陆闹还把手藏到了背后，被打中了就更疼了。
　　沉闷的击打声，每一棍都结结实实落下，打在背上落下的伤痕被衣服给遮掩住了，然而有两棍落到了他手背上。
　　白白嫩嫩的手背，顿时浮现几道血痕，绽开了皮，看上去极为狰狞。

　　从小到大，陆爷爷习惯了陆闹的安静，偶尔的任性好玩，那也是在罗戚带领下的活泼好动，这是陆爷爷第一次生这么大气，这也是他第一次打人，他向来把这个小祖宗呵护在手里，哪里忍心动手，可他到底还是动手了，因为他害怕他的孙子像他儿子一样，成为了一个小偷。
　　他的儿子，就是一个小偷，他不想自己的孙子重蹈覆辙。

　　因此他打得非常用力，一边打一边问，“还不还？还不还？不属于你的东西，你就不应该拿！”

　　陆闹好痛啊，他都不知道到底是背更痛，还是手更痛了，反正这两处都痛死了。他以往最疼的时候，也不过是在罗戚家里做作业，图好玩用小刀削铅笔，结果不小心失手把自己划伤，冒出一条小小的血痕。
　　罗戚看见了，表现得比他还急。

　　想到罗戚，陆闹忍不住笑了笑，他也不知道哪里来得力量，把背挺得更直，把手机握得更紧。这是罗戚送给他的礼物，他有拒绝的权利，他也有接受的权利。罗戚送给他的，那就是他的，他觉得爷爷说得不对，这是属于他的东西，他可以拿！

　　有很多东西他不知道如何反抗，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放手，不能认输，他无法认同爷爷的观点，他就不能屈服。
　　可扫帚打在手背真的好痛，陆闹感觉自己整双手都肿了起来，他好像告诉他爷爷你别打了，我等会儿还得做作业呢。可他却不能说话，他突然好厌恶这样子的自己。
　　“哐”的一声扫帚四分五裂，有一块塑料碎片刺进了陆闹手背上，鲜血淋漓，陆爷爷被吓坏了，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手太没个轻重了。
　　这是他的宝贝孙子，不是那个白眼狼儿子！

　　家里备了点药，陆爷爷急急忙忙拿来纱布和碘酒，想给他处理伤口，勉强将他推到沙发上坐着，可陆闹手里抓着那新手机，怎么也不撒手。

　　陆爷爷急了，连忙劝道，“小闹，你的手还在流血，你看看，血渗进手机里它是会烂的，这是罗戚送给你的礼物，你不想让它变烂吧？”

　　一低头，发现血真的顺着手机壳的沿缝漏了进去，陆闹也慌了，他知道手机是不能进水的，那一定也不能进血，所以他连忙把手机塞到兜里去，警惕性地看了看他爷爷，他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不可能把手机交出去的。

　　“好了好了，我不抢你手机了。”陆爷爷看着他血淋淋的伤口说不出的心疼和后悔，他刚才怎么能这么用力。
　　他小心翼翼将碘酒倒在手背上，原本破皮露肉的伤口沾上酒精，疼得整个人都在颤抖，就连陆闹的睫毛都在不停地颤动，然而他咬紧牙关，足足把嘴唇都咬出几丝血色，硬是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出来。

　　等清理完伤口，陆爷爷又掀开衣服看了眼他的后背，也被打得伤痕累累。他如玉般的背部遍布红色的血痕，看上去极为残忍。

　　陆爷爷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对他说，“小闹，你不要怪爷爷，爷爷真的是为你好，你要明白，什么东西是你应得的，什么东西是你不应该得到的，你不能像你爸爸一样，他就是没明白这个道理，才做的小偷……”

　　其实这些话陆闹都没有听清，他抱紧自己的双腿，将脑袋放在双膝上，感受到背部涂上药以后浓烈的剧痛，痛得都有点意识模糊了，渐渐的，他竟然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客厅灯光还是那般明媚，爷爷的身影倒是不见去处。

　　他猛地清醒过来，摸了摸自己的兜，发觉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爷爷出现了门口，陆闹望了出去。

　　“我已经把手机还给罗戚了，”爷爷对它说，“小闹，我知道你跟罗戚关系好，但这个礼物你真不能收。”
　　听到这话，陆闹的心突然变凉，可这明明是夏天，风中卷来一股淡淡的闷热，客厅的灯光还是那般明媚，洋洋洒洒洒落在他的肩上，倒映在地面的影子却说不出的黯淡。他的眼里没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