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铛劫》卯拾夜

52、怪责

　　傍晚时分，粮玉刚从万金肆回家，在走廊里碰到了田娇。

　　田娇二话不说，抽出一把匕首冲向粮玉，将刀刃抵在她的脖颈间。

　　这一幕把两旁的阳春白雪都吓得尖叫出声——“啊！”

　　粮玉自己也吓坏了，只是脖子上架着利器不敢动，怕自己一乱动脑袋就搬家。

　　阳春和白雪想上前去营救自家小姐，立马被田娇大声吼退——

　　“不要过来！你们再敢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大姐！”

　　俩丫鬟被她吓得不敢再往前一步。

　　田娇回头对粮玉道：“大姐，跟我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粮玉声音哆嗦道：“行，你要跟我说话，咱们好好说，没必要动手……”

　　她没有想到田娇会疯狂到这个地步，害怕也是正常。

　　田娇不再跟她说话，挟持她出了金家。

　　阳春白雪缓过神后，立即去向老爷汇报此事，请求老爷拯救大小姐。

　　落日下的护城河，散发着金色的余晖。

　　一座桥架在河面上，底下是深不见底的墨色河水。

　　田娇把粮玉带到这座桥上。

　　这里鲜少有人来往，此刻更是只有她们二人在桥上。

　　粮玉还是头一回满脸紧张的站在田娇面前，不时用余光偷看她的脸色。

　　田娇此刻的脸色发白得吓人，精神也恍恍惚惚，整个人看不上不大正常。

　　她确实不正常，一直以来饱受思念的痛苦，又被刘夫人无情的话戳得千疮百孔，如今她已是彻底崩溃了，才会干出挟持自己大姐的事。

　　粮玉看得有些担心，出声关怀她道：“田娇，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好难看。”

　　田娇恍恍惚惚的抬起头看向她，有些语无伦次道：“我实在熬不下去了，我好难受，大姐，你能不能去死，能不能给我一个解脱，只要你死了，我相信我就能好起来。”

　　粮玉被她的话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田娇转而哭了起来，告诉她：“你知道吗，刘夫人不同意让我跟航生在一起，我好不容易鼓起那么大的勇气，好不容易放下女儿家的尊严去求她成全我，结果却变成这样，我实在无法接受自己会失去航生的事实……”

　　粮玉似乎听到了什么，震惊的问道：“你去找刘夫人了？”

　　田娇回她：“是啊，我去见刘夫人了，我去求她成全我和航生在一起，结果你猜她对我说什么，她说我是个庶出的小姐，不配当她家的儿媳妇，更不能和航生在一起，我实在想不通，我好歹也是万金肆的二小姐，就因为是庶出就不能与航生在一起。”

　　粮玉总算明白了，反劝她道：“田娇，既然刘夫人不赞成你们在一起，你就痛快的学着放下，这世上又不是只有刘航生一个良人，你还年轻，总会再遇到一个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的人。”

　　“不，我不可能再遇到了……”田娇用力的摇头，固执的认为道：“我这辈子只爱航生他一个人，为了他我可以付出一切，可是，他为什么不爱我，哪怕我对他如何的温柔，他为什么就是不肯爱我……”

　　“因为感情的事是没法勉强的。”粮玉向她道出了真话。

　　“那你呢，为什么你就可以……”田娇突然指道。

　　粮玉不明白她的意思，问道：“我？我怎么了……”

　　田娇苦涩的说出真相：“王大公子把什么都告诉我了，他告诉我，大姐和航生一起去了东城玩，你和他还走得接近，不仅如此，航生还送了你一个价值百两黄金的白玉算盘，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我……”粮玉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气得在心里怒骂那个该死的王富贵，这人简直卑鄙无耻，竟然对田娇说这些事。

　　田娇一副明白道：“你不敢回答，就是真的了。”

　　粮玉满脸心虚的看着她。

　　下一刻田娇冲上去对她拳打脚踢了起来。

　　粮玉被打得蹲在地上抱着头。

　　田娇一边痛打她一边哭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知道我爱航生，为什么要跟我抢他！你简直就是无耻的贱人！”

　　“我没有！我跟刘公子清清白白，只是普通的朋友，和朋友一起出门去玩难道有错吗！”粮玉抬头反驳道。

　　田娇大声吼她：“你跟谁出去我不管，但你跟航生一起出行就是错！他是我的人，是我真心所爱的人，我不允许你跟我抢他，偏偏你还跟他单独出去，还让他送你东西，你可真是不要脸！”

　　粮玉满腹无语，还是向她解释道：“田娇，我真的没有跟你抢刘公子，那日去东城也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还有周赫在，那白玉算盘也不是我向刘公子要的，是他说自己没有用处才送给我的，我说的都是事实。”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这个满嘴谎言的女人吗？亏你还是我的大姐，我现在真为自己有你这样的大姐而感到羞耻，竟然跟自己的妹妹抢男人！”田娇完全不听她的解释，自顾自的批判。

　　粮玉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既然你非要这么认为，我也无话可说。”

　　“哼，你终于肯承认自己干的缺德事了。”田娇自以为是道。

　　粮玉心情郁闷，又些许不爽，便回道：“我没有干缺德事，你一味的编排我，就真能把我打成不堪的人吗？不就和刘航生一起同游过东城，便能让你发狂到这个地步，那我还想问你，你口口声声说刘航生是你的人，可曾经过他的同意了，他认可你这个人吗？”

　　田娇语塞。

　　粮玉继续道：“你刚才也亲口说了，刘夫人都不赞成你和刘航生在一起，既然如此，你就该从自己身上找问题，而不是发疯似的来骂我，甚至打我。”

　　田娇冷笑道：“从我自己身上找问题？我能有什么问题，所有的问题出在你金粮玉的身上！”

　　粮玉震住。

　　田娇声音哽咽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被刘夫人无情拒绝，还不都是因为我们这个家有嫡庶之分，我早就说过，只要你这个嫡出的孩子还在一日，我们这些庶出的孩子就不会好过，现在果然来了，刘夫人嫌弃我是个庶出小姐而不让我跟航生在一起，还说我要是和你金粮玉一样是个嫡出小姐，她就会成全我跟航生，你说我的心里能不难过吗！”

　　粮玉缄默无声。

　　田娇继续吐苦水：“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原来嫡庶之分真的很重要，它甚至会毁了我的一生。”

　　粮玉无奈的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

　　田娇转而对着她的头顶怒吼道——“你说我该不该恨你！你说呀！”

　　粮玉被吼得身形一震，瑟瑟发抖的抬起头，幽幽道：“你要恨我，我还能阻止得了你吗……”

　　田娇对她斥责道：“所以你就背着我干出这种事来？你明知道我喜欢刘航生，你明知道我想和他在一起，却故意和他走近，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怎么，你这位金家大小姐也开始按耐不住想嫁人了，你也看上刘航生了，谁让他如此的完美，有才有貌，还是个举人。”

　　“你简直胡搅蛮缠，我都已解释过和刘航生只是朋友，没有故意接近他，你非要如此编排，我也没办法！”粮玉终于也怒了。

　　“我编排你？如果你不做出这种事来，我何来的编排？要不是王大公子把这事告诉了我，我还蒙在鼓里，还不知道你原来在背地里偷偷和航生来往。”田娇反驳道。

　　粮玉站起身，直视她道：“那王富贵就是个小人，他是为了报复我才故意用这挑拨离间之计，你为什么宁愿相信他的挑拨，也不肯相信我的解释呢！”

　　“因为你确实和航生走在一起了！这就是事实！”田娇怒吼道。

　　那一刻，粮玉感到很心塞。

　　田娇又拿出匕首走向她道：“大姐，我并不想与你走到这个地步，可是我更加不能接受你和航生走在一起，若真是这样，我只能让你去死，只有这样你才不会跟我抢航生。”

　　粮玉看着她手中锋利的匕首正朝自己过来，吓得连连往后退。

　　“田娇，你要做什么，我警告你不要胡来，你若真杀了我，是要坐牢的！”

　　“坐牢？我才不怕，比起坐牢我更怕你会趁我不注意抢了航生，那样我会生不如死的。”

　　田娇几近丧心病狂的说。

　　这时，后头响起了嘈杂声。

　　田娇扭头一看，就见全家人正往她们这里赶来，不仅父亲来了，连她的母亲和三娘也赶来了。

　　她不禁开始害怕起来。

　　再回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粮玉，田娇决定趁现在动手。

　　就在她持匕首向粮玉捅过去的时候，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粮玉缓过神来时，人已在周赫的怀里，再看田娇的匕首刺在他的胳膊上，出了好多血。

　　“周赫！”她震惊喊道。

　　周赫忍着疼痛，松了口气，对她道：“看来我赶上了，大小姐没事就好。”

　　粮玉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周赫转而朝田娇怒斥道：“二小姐，你也太过分了，怎能对大小姐下手，居然要杀她！”

　　田娇看粮玉平安无事，脸上布满了失落，露出一抹苦笑道：“看来大姐真是命不该绝，我终是失策了。”

　　周赫听得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粮玉倒是低着头不说话。

　　这时金元驹、苏燕君、顾韵心连同几个家丁和丫鬟终于赶来桥上。

　　望着粮玉和田娇都相安无事，金元驹可谓是松了口大气，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命人将两位小姐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