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铛劫》卯拾夜

31、她不简单

　　回万金肆后，粮玉受伤的模样自然引来众人的瞩目，她早已想好措辞，告诉大家自己是不小心撞倒的，并无大碍。

　　尽管她这样说，父亲金元驹仍是担心不已：“女儿啊，你怎么如此不小心，出个门就把自己摔成这样，岂不是叫爹为你心惊胆战。”

　　粮玉安抚道：“爹，真的是个意外，我已看过大夫，都说是小伤，不日便能痊愈，因此您不必太担心。”

　　元驹无奈道：“爹怎能不担心，你自小到大连轻微的磕碰都没有，现在却为了万金肆的生意，把自己弄成这样……”

　　粮玉怕父亲要说令她害怕的话，急忙出声打断：“爹，我真的只是小伤，您可千万别因此就不准我继续学做生意了。”

　　“你……”元驹哽住，意外她怎么知道自己要说这话。

　　“爹，算我求您了。”粮玉难得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元驹看了怎会不心软，只得妥协道：“罢了，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执着，爹若阻拦你想学做生意的心，你肯定会对我有怨言，我可以让你继续学做生意，但你要答应爹，下次出门的时候，起码得把阳春白雪带上，不能再一个人出门去了。”

　　粮玉听得大喜，马上谢道：“谢谢爹，女儿知道了，下次绝对不会再一个人出门。”

　　元驹笑得苦涩，随即又让粮玉回家歇息，等她头顶上的伤势好了再来万金肆。

　　粮玉知道不能再让父亲为自己担心，便答应回家养伤去。

　　——两日后。

　　粮玉在家无聊得快发霉了，便领着阳春和白雪去前庭那边走走，成日待在她的金华院里不出门都要闷出病来，本来也不是多么严重的伤势，回家后硬是被大惊小怪的二娘劝说好好歇息别出门，弄得她要闲死了。

　　她们三人路过吉春院的时候，不小心撞见三娘顾韵心正在教训婢女，好奇心驱使，停在院门口观看。

　　只见顾韵心一巴掌打在婢女的脸上，响亮的耳光在院子内清晰响起。

　　粮玉定定的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像个外人一样看着，对顾韵心教训婢女的事并不感兴趣，猜测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婢女得罪三娘了。

　　随着顾韵心又一巴掌下去，被打的婢女往门口的方向倒了下去，一抬头正好看见站在那里的三人。

　　那婢女眼中露出惊讶之色，因为她认识来人。

　　粮玉也感到一丝讶异，她看见了被打婢女的面容，有些熟悉，不正是那日和周赫在院子里偷偷说话的那个不知礼数的婢女么，叫什么来着，墨婵是吧。

　　此时顾韵心也发现了粮玉，蓦然心虚起来，后背在隐隐发凉，她想起前段时间被粮玉惩治的事，仍心有余悸，如今见了她，是怕得不行，生怕她再到老爷面前大做文章，陷害自己。

　　粮玉收到三娘投来的询问目光，只是木无表情的与她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做。

　　顾韵心还是忍不住了，紧张的出声问道：“粮玉，你来这里做什么，这可是我的吉春院。”

　　她着急的证出自己的地盘，提醒粮玉。

　　粮玉轻描淡写道：“三娘不必紧张，我只是刚好路过这里而已，对你惩治婢女的事，虽然不巧的看见了，但我不会干涉你处置下人，你可以放心。”

　　顾韵心听到她的话松了口大气，又不放心地再瞅她脸色，确定她真的不会胡来，才敢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候，趴在地上的墨婵爬到粮玉的面前，伸出手求她——

　　“大小姐，救救我，我快要被三夫人打死了！”

　　粮玉低头看着她可怜的模样，杵在原地没有动，对她的乞求也只是冷漠道：“你果然还是记不住规矩，到现在还对着主人自称我，看来你被惩罚是有原因的。”

　　墨婵身形一震，瞪大双眼望向粮玉，不敢相信这个女人如此无情。

　　顾韵心从后头走上来，听到粮玉的话欣喜得很，原来她和自己一样都看这婢女不顺眼。随即当着粮玉的面，命身边的老嬷上来，继续毒打墨婵。

　　年过半百的老嬷提着棍子上来，受三夫人的命令对着墨婵的身体打了起来。

　　“贱婢，看你还听不听训！还守不守金家的规矩了！”

　　墨婵被打得在地上发出惨叫，却又不死心的伸出手，努力伸到粮玉跟前，抓住她的裙摆，继续向她求救——

　　“大小姐！我求求你了……不，奴婢求求您，求求您救奴婢一命吧——”

　　她这般凄惨的乞求，看得旁边的阳春和白雪都怜惜起来，双双将目光投向自家小姐。

　　然而，粮玉的无情终究是令人失望了。

　　她用力拽回自己的裙摆，又走进院子内，刻意离墨婵远远的。

　　墨婵的手抓空了，两只汪汪泪眼望着眼前空荡荡的地方，人都傻了。

　　粮玉沉默的站在远处，看着墨婵被三娘身边的老婢欺凌，始终没有开口救她。

　　为什么要如此冷漠无情，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心中觉得墨婵这个人有些古怪，不像一个真正的丫鬟，总觉得她有别的身份，许是这份怀疑令自己没法出手相救。

　　随后墨婵被打得晕过去了。

　　顾韵心命老嬷将她带去柴房里关几日，等她愿意守规矩了再放她出来。

　　粮玉看墨婵被拖走后，也无心和三娘说话，带着俩丫鬟离开了。

　　隔日后。

　　粮玉竟然在走廊里遇见了墨婵，她当下以为自己看错人了，明明昨日还听见三娘命人将墨婵关进柴房里几日，怎么今日就被放出来，她感到不可思议。

　　墨婵冷漠的来到粮玉面前，又一次无礼的与她对视，也不欠身问候，直接喊道：“大小姐。”

　　粮玉被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吓到，一时都忘了提醒她守规矩。

　　墨婵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她，怨声道：“大小姐，你昨日好无情，面对我的屡次呼救，为什么都不肯怜惜的出手相救……”

　　粮玉悄悄咽了咽口水，琢磨老半天，才硬着头皮道：“墨婵，你果然不是一般的丫鬟，为何我提醒你这么多次，你还不懂得金家的规矩，面对我的时候，该自称奴婢。”

　　墨婵忽然对着她勾唇一笑，那笑容令粮玉看出了阴险的意味。

　　她说道：“我也没想到金家的规矩这么多，如果不出来外面，一直住在后院的话，或许我一辈子都不会见到金家的主人，更不会遭到这种残酷的待遇。”

　　粮玉指道：“可惜没有如果，你眼前所面对的就是金家的主子，你却摆着架子，连施礼问候都没有，你已经坏了规矩，我有权将你赶出金家。”

　　墨婵笑了出来，笑完后不屑道：“我还真不想在金家待下去了，像我这种念过书学过字的人，在金家当一辈子的丫鬟确实太影响我的前途了，若能被大小姐赶出家门，正好如了我的意。”

　　“你！”粮玉气噎，立马改口道：“原来这就是你的意图，难怪你屡次刻意地对我无礼，那我决不会如你所愿，你这辈子都休想离开金家，给我当一辈子的下人！”

　　墨婵目光恨恨的瞪着粮玉，说道：“大小姐是明摆着要跟我对着干咯？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知道你对我不满意，可惜你没有想到，我也不喜欢你这位高贵傲慢又冷血无情的大小姐！”

　　粮玉怒从心起，抬手要打她，结果被她抓住了手腕。

　　那腕上传来的劲力，让粮玉深深感觉到墨婵这人不简单。

　　墨婵冷面对她道：“大小姐，我奉劝你不要再仗势欺人，我墨婵也是有野心的人，把我逼急了，我什么都干得出来，大小姐若还惜命的话，就请对我客气点。”

　　说完松开粮玉的手。

　　粮玉抽回自己的手，低头一看，手腕处都红了，火辣辣的，不敢相信她劲力这么大。

　　“墨婵，这就是你对主人的态度吗！看来你昨日是没有被三娘教训够，今日都敢对我动手了！”

　　墨婵突然对她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说出真相道：“大小姐有所不知吧，昨日我是故意被三夫人毒打的，本想试试三夫人的秉性，没想到先试出了大小姐的本性。”

　　粮玉震惊得睁大了双目。

　　墨婵继续道：“说实话，我真羡慕大小姐，个性如此差，又冷血无情，这样的你若不是出身好，有人拥簇着你，把你捧在手心上，你根本没法在这世间存活下去。”

　　粮玉被她嘲讽得面红耳赤，反驳道：“这跟你没关系！你是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教训我吗！”

　　墨婵意味深长道：“我不是在教训大小姐，只是在提醒你，若没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捏死你比踩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粮玉气得说不出话来。

　　墨婵最后得意地瞥了她一眼，神气的转身离去。

　　粮玉站在原地，落寞的低下头，看着手腕处红红的一片，落下了一滴泪水。

　　她在心中自思：我真的有那么差吗，为什么连家中的下人都瞧不起我，都讨厌我……

　　南城的云仙茶楼里，刘航生正和友人相约在此喝茶与吟诗作赋，不巧看到刚上二楼的人有些眼熟，待她们从眼前经过才发现其中一个不正是万金肆的金小姐么，他感到惊诧，不曾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不过转念一想，万金肆就在对面，金小姐会出现在这里很正常，反倒是他不正常。

　　粮玉因为墨婵的打击，心情愁闷的带着阳春白雪出门，到云仙茶楼里喝茶顺顺心。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刘航生。

　　当他笑容满面的站在面前问候时，粮玉整个人都愣住了。

　　刘航生笑道：“金小姐似乎对我的出现很惊讶，是不是在想我为何会来你们南城？”

　　粮玉回过神来，如实道：“是有点吃惊，听刘夫人说，刘公子不常出门，喜欢待在书房里念书……”

　　刘航生承认的点点头：“是这样，但偶尔我也会和友人出来相聚。”

　　他用手里的扇子指向后面一桌。

　　粮玉探头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再道：“原来刘公子是来和友人相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