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之痒》云山杳

4、第 4 章

　　来北江的第一晚，林恙睡得极不安稳。

　　明明很累，生理痛却令她无法入睡，翻来覆去了好一阵子，她勉强撑着手坐起来，打开台灯将手机摸了过来。

　　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小腹的疼痛丝毫未减，连后腰处都是酸胀的。

　　林恙鲜少会这么疼，她侧着身躺在床上，单手捂在小腹处，皱着眉搜索离这最近的药店，倒是楼下就有，然而并不是24小时营业，其余几家就近的也是同样的情况。

　　无计可施之下，林恙咬着牙下床，打算先自己烧点热水缓缓。

　　她从行李箱中翻出件针织外套裹上，脚步虚浮，慢吞吞挪出了房间。

　　等水开的空档，林恙突然收到一条信息。

　　她看着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幕，备注上显示着【小白】。

　　气泡窗口右上角显示着刚刚，而锁屏界面的时钟显示此刻时间为03:47。

　　这时，电热水壶的开关自动弹起，水开了。

　　林恙将手机换到左手，右手握住水壶的把手，正要倒水，突然发现手机界面变成了拨号中。

　　她一时间慌了神，想要取消却点到了扩音上。

　　下一秒，电话被接通。

　　“这么晚还不睡？”

　　安静的空间内响起男人特有的声音，有些懒散，带了点哑，似乎刚睡醒。

　　林恙抿了抿唇，语气温吞：“……不小心按到的。”

　　“哦，所以你为什么还不睡？”

　　被连着追问两遍，林恙含糊应对道：“马上睡了。”

　　“小孩子熬夜长不高，快睡吧。”

　　“………挂了。”

　　林恙按下挂断，通话终止。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磨蹭了一会儿想起来还没看池喻白回复了什么。

　　点开信息后，林恙才发现对方发了不止一条，第一条是01:18回的。

　　——【噢给江礼】

　　最新的那条则是03:47发的。

　　——【帮忙看看口袋里有没有钥匙】

　　林恙顿了顿，放下水杯回到房内。

　　她伸进外套口袋摸了摸，果然在右边翻出了一把钥匙。

　　“………”

　　她叹了一口气，重新拿过手机回复。

　　【找到了，要怎么给你？】

　　由于不确定池喻白是不是因为没钥匙回不了家，她又问了一遍，缓缓挪到窗边，扒开窗帘朝外面望了一眼。

　　雨好像已经停了，路灯下的地面半干着的，合上窗帘时，她的余光注意到楼底停着的某辆车，车窗透出微弱的光，似乎有人坐在里面。

　　与此同时，她收到了来自池喻白的信息——【你自己送】

　　林恙的注意力被重新拉回手机上，她突然发现池喻白打字不爱加标点，一时间无法确定这几个字到底是陈述句还是疑问句。

　　【如果很急的话，等天亮了我就给你送过去。】

　　反正她也正好要去买止痛片。

　　池喻白隔了好一会儿都没回，林恙走出房间将水杯端了进来，顺手关掉了客厅的灯，重新钻进被窝。

　　这一次，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天已经亮了。

　　林恙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慢吞吞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不怎么不熬夜，这会儿醒过来完全是因为以前养成的早起习惯。

　　盯着墙面发了一会儿呆后，林恙后知后觉想起来昨晚的事，重新拿起手机。

　　奇怪的是，池喻白依旧没回信息。

　　又坐了一会儿，她下床，走进卫生间洗漱。

　　等她全部整理完毕，时间也不过才早上八点半，楼下的药店应该也开门了。

　　临出门前，林恙翻了一遍购物袋里的物品，在备忘录列了个需要采购的物品清单，除了日用品外，她还需要买一些食物回来。

　　虽然江远驰的意思是让她这几天先叫外卖过渡一下，回头会找阿姨上门，但她昨晚开了下冰箱，空空如也就算了，甚至都还没通电。

　　出小区后，林恙照着地图上标记的地址找到了药店。

　　买完止痛片，林恙缓缓走到街道边停住，开始查去就近超市的路线。

　　这时，一旁停着的车突然亮起车灯。

　　林恙抬头看了一眼，车窗缓缓降下，池喻白的脸不期然地出现在她面前。

　　“还真是你。”

　　“…………”

　　林恙张了张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池喻白见她杵着不动，朝她勾了勾手，“过来。”

　　林恙微微皱眉，却还是乖乖凑到了窗边，只是没等她开口问，就被对方先截去了话头。

　　“怎么一个人？”

　　“出来买东西。”说着，她将袋子往身后藏了藏。

　　池喻白垂眸看了眼，并未在意，又接着问：“住这儿？”

　　犹豫片刻后，林恙点点头，反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池喻白半开玩笑：“没钥匙，露宿街头。”

　　林恙抿了抿唇，她注意到池喻白还穿着昨晚那件连帽衫，下巴有淡淡的青色，看样子似乎是在车里睡了一夜。

　　只是她出门时并没有把池喻白那把钥匙带上，毕竟她压根想不到会在这儿遇见他。

　　“钥匙我没带出来……不过你要的话我现在回去拿给你。”

　　林恙语气很认真，池喻白却并不着急，他的视线落在少女身后的袋子上，虽然只露出了半截，但药店的标识很显眼。

　　“没事，吃过早饭了吗？”

　　林恙有些意外，“……啊？”

　　几乎没给她反驳的机会，池喻白便替她做了决定。

　　“上车，陪我去吃早饭。”

　　“我饿了。”

　　“………”

　　“再不上来要被贴罚单了。”

　　虽然林恙没搞懂这位哥哥的脑回路，但还是乖乖地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事实上，从林恙拿着手机找药店开始，池喻白便注意到了她。

　　关于江家那些事，经过昨晚那一出，江礼多多少少也对他提了些，即便其中的具体细节不甚了解，但处境，基本一目了然。

　　很快，池喻白领着林恙进了他常去的一家店。

　　进了店里林恙才发现，说是陪他吃，却额外点了一堆甜口的小点心，而他自己碰都没碰一口。

　　好不容易解决完了早饭，池喻白又突然说有东西要买，带着她一起到了附近的超市；林恙也不傻，当看到最后结账时他只随手拿了一盒薄荷糖，便全都明白了。

　　临下车时，林恙从购物袋里翻出一盒水果硬糖递给池喻白。

　　“谢谢哥哥。”

　　男人明显愣了愣，林恙这一声“哥哥”和昨晚完全不同，带着股江南少女特有的软糯，从她的眼神中，池喻白能看出她是真心实意在道谢。

　　还挺受用。

　　他接过糖，难得笑了笑，“谢谢妹妹。”

　　林恙看了眼时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马上上去拿钥匙下来给你。”

　　说着，她起身下车，却发现池喻白也跟着下来了，他绕到后座提起林恙买的几袋东西，顺带锁了车。

　　“走吧，我也住这儿，你住哪栋？”

　　“………”

　　林恙顿了顿才跟上前去，“你为什么不早说？”

　　池喻白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又问了她一遍：“哪栋？”

　　“……6栋1001，谢谢。”

　　“好的。”

　　似乎是不满池喻白没有提早说自己也住在这里这件事，林恙进了电梯后便没再吭声。

　　一直到他帮着把东西都提进屋内，林恙才再度开口。

　　“谢谢，我去拿钥匙给你。”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房间内。

　　池喻白看着林恙的背影，自觉地站在门口没有跟进去。

　　小姑娘挺讲原则，不管请不情愿，都会好好说谢谢。

　　不一会儿，林恙拿着钥匙走了出来。

　　“外套昨晚淋湿了，你住哪？等洗干净了我送过去。”

　　池喻白点头，接过钥匙，“好的。6栋1101。”

　　“…………”

　　莫名熟悉的一串数字，一秒后，林恙得出结论。

　　“那不就是楼上吗？”

　　池喻白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眼看着少女脸色变了又变，他补充道：“关于我住你家楼上这件事。”

　　“我也才知道。”

　　林恙看他一眼，不明白他怎么能把话说得这么无辜。

　　这时，一名身着家政服务公司制服的中年妇女出现。

　　“请问是1001住户吗？我是保佳洁公司工作人员，江先生订了上门清洁服务。”

　　闻言，池喻白侧过身让出空间，冲林恙摆了摆手：“我先走了。”

　　林恙点了点头，“再见。”她看了眼江远驰刚发来的信息，确认信息无误后，才将人请进屋内。

　　“对，我是这里的住户，阿姨请进。”

　　进门后，林恙便将刚买的日用品和食物都拿出来放好，虽然中途好几次家政阿姨都想来帮忙，但都被她婉拒了。

　　“您忙您的，这边我自己处理。”

　　房子不大，清理起来还算简单，半天的功夫基本就收拾地差不多了。

　　交谈中，林恙发现这位阿姨似乎经常去江家打扫，对江远驰也还算熟悉，只不过并不清楚自己和江远驰的关系，好几次她有意无意试探着问，林恙都假装没听到略过了。

　　对她来说，和江远驰之间的血缘关系，仅仅为浅薄的纽带联系罢了。

　　毕竟她的存在会被承认，也只是为了救他的另一个女儿。

　　既荒唐又可笑。

　　“江远驰女儿”这个身份，——她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