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翔的女巫》青红妖怪

3、二

　　我在这个地方混主要是因为我曾经在这里上学，而且，我姑姑也在这附近工作，而且，这里地处偏僻，房子的租金都不高。总之，我觉得这里很好。太阳升起来之后，我睡觉了。非常安静，非常非常，除了有点冷。

　　这是一片农村大佬们的地，建的各种各样的违建房，这地方也叫艺术区。二层的小楼外围有自己的小园，夏天自己开空调，冬天自己开电暖器，院子布置的很艺术，但是3月，还是冷着呢。

　　二房东是我的师姐，我只租她一间屋子，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拖欠房租。

　　我梦见小女孩的脸，就惊醒了。偷东西这件事太羞愧了，而且偷的是一个小孩的自行车，小孩会哭死的吧。我充满了罪恶感和愧疚感的另一个主要原因可能是我不知道怎么出手赃物，我把车扔到了床地下。

　　门轻轻的开了一个缝儿，二狗子探进毛乎乎的脑袋，然后是身子，接着就摇着尾巴跑进来了。二狗子是一条土狗，是师姐捡回来的流浪狗。它在这里楼上楼下院里院外，自由的生活着。二狗子的主要敌人是师姐养的宠物猫，他们是不共戴天的敌人。

　　师姐比我这个夜行者起的还晚，她慵懒对镜贴完花黄之后，说，“有人请我喝下午茶，你送我一趟吧。”我立刻说，“好的。”欠人家房租的，当个司机简直是必须的。

　　师姐打扮起来很漂亮，而且有着艺术女生独有的高雅气质，她的眼睛半闭着看人的时候，就有勾人魂魄的力量，但是她睁大眼睛，目光炯炯的时候，又非常自信，就像一名真正的画家。师姐不会开也没有小汽车，我更没有，我们去隔壁的院子找老王借。老王是搞雕刻的，他的院子里堆满了雕像和雕像的半成品。

　　师姐没有吃早饭没有吃午饭，开着借来的车，雇佣一位免费的司机，衣冠楚楚，举止翩翩的去喝下午茶。师姐说，“过几天我要开班了，一号到六号，就一期，你准备一下啊。”
　　“啊？”我吓了一跳。
　　“怎么啦？”师姐看我一眼。
　　“没事儿，包我身上。”我赶紧说。

　　师姐开的是美术培训班，学画的小孩很多。这都与我无关，我最怕她开全天托管班。全天托管班我就是切水果做饭，哄孩子全包。没办法，欠人家房租啊。

　　师姐下车前，“我问，等着你吗？”
　　师姐白了我一眼，“当然等着了，你有事儿？”
　　“没事儿。”我说。

　　没志气的人就是这样。我从车上下来，默默的坐在马路边。对面是荒地，种满了树，三月看去疏疏朗朗，没甚颜色。马路这面就是这座几年前拔地而起的商业群，自号祥云小镇。两个人从我身边走过，我听见一个说，“哎呀，这么偏僻的地方还有这么热闹的一个商业区啊。”我心想，少见多怪。
　　太阳耀眼，不适合我，我眯起眼睛，困意袭来。
　　忽然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女巫！女巫！”我被叫醒了，看见一个小女孩站在我面前，只用了半秒钟，我就彻底清醒了，昨晚窗口的小女孩！
　　我浑身一个精灵，第一反应是，做贼偷东西之前应该把脸蒙上的。
　　这个事后诸葛亮也太事后了，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了。我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红色羽绒服，小脸也红扑扑的。小女孩咪咪的说，“我昨天看见你了，你把我的平衡车拿走了。”
　　我只觉得所有路人都在看我，然后我就看见了小女孩的爸爸，一个足有一米八的大高个，插着口袋看着我。我的头嗡的一声，站起来就想跑，接着听见小女孩说，“你会飞，你是女巫！”所有的底细都被抖出来了。
　　我的脚步又停了，就她爸爸那身高，我跑的掉吗，要不要飞？还好，我没有那么傻。
　　我微笑着对小女孩说，“小妹妹，你好可爱啊，几岁了？”

　　小孩爸爸开口了，“抱歉，孩子小不懂事。她昨天出去玩把自己平衡车弄丢了。非说晚上有一个女巫把车子拿走的。从早上到现在，跟我说了一天了。抱歉抱歉。”
　　小女孩立刻反驳，“不是我弄丢的，不是我弄丢的。是女巫拿走的。她，她就是女巫。”
　　爸爸朝我尴尬的挤出半个笑，抱起孩子就要走开，嘴里说，“别闹。爸爸生气了。”

　　我的心中有无数的神奇符号飘过，这个…

　　小女孩非常委屈，一把抱住我的腿，眼泪汪汪的，嘴里嘟囔，“女巫，女巫…是女巫。”

　　我也非常尴尬了。

　　僵持片刻，那爸爸强硬的抱起孩子，在孩子的哭闹中朝我随便的道了个歉，就要走。孩子惊天动地的哭声立刻淹没了一切，引来很多人朝这边看。
　　这哭声排山倒海，声嘶力竭，哭得要死过去一样。
　　善良如我，看见小女孩哭成那个样子，立马心软了。我上去大声说，“你说的对，我会飞，我是女巫，是我偷了你的车。我自首，我是小偷。”小孩不哭了，一霎那安静了。
　　小孩破涕为笑，得意的看着爸爸，她爸爸立刻反应过来，配合说，“哦，原来小乖乖说的都是真的。你的平衡车真的是女巫拿走的呀。”

　　小女孩笑咪咪的说，“女巫，坏女巫，把我的平衡车交出来，要不我让我爸爸把你抓起来。”

　　我的头啊，嗡嗡的响，这就是人生吗？我说，“车在我家床下藏着呢，要不我，我晚上给你送回去。”
　　“飞着吗？”小女孩把脸凑近我。
　　“飞着，飞着去。”我咽口吐沫。
　　小女孩高兴的拍起了手。

　　爸爸抱着小女孩走了，我继续坐在马路边，脑子一团浆糊。一失足成千古恨。只要接了客，从良了也只能做妾。我终身的污点啊。果然报应不爽，我昨晚发糊涂偷了人家东西，今天立刻被师姐预定做苦力。现在被失主直接当面质问，晚上大概不能真的送车回去吧？我的天，人生被自己活成这样，我是有多失败啊。我要不要搬家到城里，好好找个工作从头开始？不如找个人嫁了？男人和工作，皆我所不欲。

　　我正胡思乱想着，那个一米八的爸爸忽然又出现在我面前了。我看看小女孩不在，有种不太好的感觉，站起来，尴尬的朝他点点头。
　　“对不起啊，刚才实在是抱歉。”他说。我尴尬的点头，没话说。
　　他递过一张名片。我退后一步，摇摇手。
　　他尴尬的说收回手，“你刚才说，晚上给她送回去。”
　　“啊？”我抬起头。这是二次审讯吗，我快坚持不住了，我真想说，真的是我偷的，我真的会飞，我只是一时糊涂，只要你不计较，不报警，原谅我，我晚上绝对飞着把车还回去。绝对不让你的孩子再哭了。我把话含在嘴里，咬在舌头上。听见那爸爸接着说，“能不能这样，我去买一辆一样的车，你晚上帮我送到我家，”
　　“啊？”这样吗？
　　“我知道我这样很冒昧，我太惯着孩子了，”他的脸涨红了，“我可以付您报酬，”
　　“啊？”还有这事？
　　“这个，您，可以吗？我知道我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了。”
　　他似乎憋着没说完，脸涨得绯红，看我不说话，终于，他说，“我知道我有点过分，主要是孩子吧，晚上一哭一闹，我真是没办法。您不愿意也是应该的，毕竟我们不认识。……我家很近的，就在优山美地。”

　　你家在哪我还不知道吗？我也觉得很过分，不是别人过分，是自己过分。哎，人生啊，真是让人受不了。我说，“不飞着去也没关系吗？”

　　他如释重负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