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翔的女巫》青红妖怪

2、一

　　心里空了。心里空很舒服的，好像在云中飘。我最大的缺点是不愿意美化自己，包括化妆，也是美化的一种。在我心里，把自己包装的太美，不是欺骗别人，而是欺骗自己。欺骗了自己，便不能认清楚自己。不能认清楚自己是我害怕的事情。
　　心是空的了，虚杯以待，却不知所待何物。
　　1月，我遇到了我的老师。师父姓黄，是一位老神仙。老神仙说，“我看着你怎么那么轻？”我说，“可能是因为我的心空了。”
　　于是老神仙收要我做徒弟，教我学飞行。“不能每个人都能学的，我看着你很轻，可以试一试。”
　　这事儿很玄，但是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干点什么。我没有工作，我辞职后再也没有找到工作，我试图学一些技能，也失败了，我想做点别的，也失败了。我现在什么事儿也没有。我问黄师父，“要交学费吗？”师父默而不语，看样子是要交的。
　　稍后他说，“可以分期。”

　　飞是一种很神奇的技能，只靠呼吸就可以做到。当你吸气的时候，你感觉自己是一个大皮球，胀得很圆很圆，当你呼气的时候，身子微微上挺，然后再次吸气，有点像打气筒，不停的打气，然后当你某一次身子上挺的时候，脚就会轻轻离开地面了。这个时候是最难的，往往并没有起飞，反而下一次吸气就掉下来了。我在这里停留了大概一个星期，然后终于能够飞起来了。
　　下一个就是掌握平衡了，掌握平衡非常的难。因为我们人类没有尾巴，没有翅膀，没有羽毛，只能靠两条细溜溜的胳膊。这时候会觉得胳膊太细，根本无法保持这长溜溜身体的平衡，头太重，脚太轻。身体越飞越歪。

　　黄师父却非常满意。“我就说你有天赋。”

　　飞很舒服，比心里空空的还要舒服。飞的感觉很自由。我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飞，月亮在天空中，明亮的照耀。我觉得我是一个巫婆，但是我不用扫把。我只能在晚上飞，在城市里，晚上也不安全。

　　黄师父说，“后面靠你自己练了。学费你有空交一下，毕竟你会飞了，晚上出去偷点东西很方便的。”
　　我会教学费的，但是我不会去偷。我是一个骄傲的人。虽然我很穷，但是我很骄傲。偷东西的事儿我是不会干的，要干也是明目张胆的抢，那才够魄力。但是，我也不会去抢的，因为我武力不足，抢不来。

　　我在夜色中飞翔，像一只潜藏在黑夜里的孤鹰。我没有同类，没有未来，也没有志向。飞翔本身让我快乐，夜色本身让我舒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统治的力量，无尽的空间才是存在的意义。

　　然而白天却是难熬的。我只好睡觉。外面太纷扰，阳光让灰尘无处遁形，人们却因此十分快活。他们纷纷扰扰的出门。我却赶紧关上门，拉上窗帘，在家里睡觉。睡觉也是一件可以让时间无意义的事情，只要睡着了，时间就失去了力量。
　　所以，时间并非如你们想象，有着无坚不催的力量。时间只在特定的条件下才会出现。所以，我不在乎日月如梭，不在乎年龄，不在乎过去和未来。
　　然而时间的怪兽还是面目狰狞的来了。时间必须依靠事件存在。

　　我认识了一个幼儿园老师。这个老师目前面临这这样的困境，她因为在朋友圈晒小朋友家长给送的礼物被幼儿园开除了。她要和我出去陪她喝酒。我说，“喝酒对身体不好，随便走走吧。”于是我们在夜色下散步。她说，“其实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职业拳击手。”我表示惊诧，她说，“我该怎么办呢？”我当然不知道。有梦想的人，当然和我志趣不投。

　　我和她借钱，她是一个很义气的人，她爽快的答应了，并且当场转账。我非常感激，毕竟她也是刚刚失业的人。于是我告诉了她我会飞的秘密。
　　我还不能拉着她飞，但是我可以飞给她看，她傻了，盯着半空的人，说，“她能飞，她能飞。那我也可以成为拳击手吧。”

　　三月，春风拂面，吹而不寒。

　　拳击场是一个女拳王开的。综合格斗，在我看来就是不要命的打。电视里循环播放女拳王狠KOU外国人的比赛录像。回头我就看见了那女人，正好走来，身板硬实，带着自信的笑。似乎所有的人都认识她，大家朝她微笑，她也朝大家笑。
　　瞬间一种敬服感油然而生，我很少敬服别人，但这个女人，可以除外。我保证，这样的女人中国只有一个。
　　我看看小悠，她的身子骨，貌似当不了拳王。小悠自信满满，她朝我眨眨眼，“是上天看中了，才让我离开了那个温水煮青蛙的行业。”
　　我冷笑，她的身子板，别说练家子，我都能一拳打飞。鉴于我欠她的钱，我说，“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够成功。”
　　但是当问到了价格，我们双双垂下了头，太贵了。小悠看着拳馆那些小孩，说，“你看见没，生孩子多贵。那些孩子的家长都有钱着呢。我们幼儿园一年学费二十万，下课还来学这些。”
　　我有点不好意思，我说，“我挣钱去。”

　　拳馆前台说，“锻炼身体行，靠这个打比赛，你不可能啦。”小悠非常生气，恶狠狠的说，“我有钱，我是今天没带。”这个前台和那些对客户卑躬屈膝的前台不同，笑着说，“你有钱更别练这个了。我是跟你说实话，一般人我不说。”

　　我说，“我们就是玩，我们愿意。”

　　我和小悠漫无目的的走出来，小悠垂头丧气。我说，“我给你弄钱。”
　　小悠点点头。
　　天哪，她竟然点头，她竟然信我！

　　一个外国人开着一辆电动三轮车，车斗里坐着三个孩子，孩子还带着头盔，金发从头盔里飞出来，在我们身边疾驰而过。这个地方比起北京城里挺荒的，但是外国人很多。路边的小酒馆外头坐着喝酒吃饭的人，还有露天歌手，唱着外国歌。迎面一个外国人打着电话走过来。我们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说春天还早，说冬天已逝，风还冷，心却向着春了。我心里开始动摇了。夜色快来了。对面的墙不高，很容易飞过去。那边，我知道，是有钱人住的别墅。但是我从来没有进去过。

　　夜，很静，月很圆。这样的夜晚怎么会适合飞檐走壁呢？我飞过了墙头，在余光下，无限感知自己的妖媚。或许有很多人看到过，但是他们都忘记了，因为现实和梦境本来无甚区别。

　　一幢一幢的房子，在黑夜里本身就是狰狞的妖怪，他们将人类吞噬在腹中，然后静静的站立在黑暗中。他们像士兵，等待攻击的命令。我朝他们发问，嘿，哪一个肚子里的金银财宝多？没有回答。

　　每家都有院子，里面黑团团，大约是花和树，偶尔有放着几辆自行车，儿童推车的。偶尔会被吓到，比如有一家门口竟然摆了兵马俑，我一位是一个真人。什么都没有，我只看见保安，半梦半醒，夜游一般的，这时我就赶紧我靠在树枝子上。到底时有钱人的小区，晚上保安还在巡逻，幸好树非常多。

　　我转悠了一个小时，不能无功而返，决定拿一辆自行车。随便飞进一家院子，里面有两辆自行车靠在一起，也没有锁。我搬了搬大人的自行车，太沉，拿不动。忽然，窗子里的灯亮了，我吓死了，慌乱的抱起了那辆小自行车，匆匆飞上墙头。回头，正好看见窗户里一个小女孩的脸，我吓得几乎从天上掉下来。她看见我了吗？还好我机智勇敢拼命大吸一口气，登向了更高空，歪歪扭扭，向着月亮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