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唐辞水

3、第 3 章

　　电梯缓缓运行，下降过程中，有些楼层传来剧烈的撞门声，即使隔着一道电梯门，依旧清晰可闻。

　　正常人自然不至于不知道怎样开门，能沦落到撞门的，恐怕只有早就变成怪物的那些丧尸。

　　扎着丸子头的沈妧抱紧了怀里的铁棍。长约一米五，最上端用布条并透明胶带紧紧绑着一把剁骨头的菜刀。

　　“叮——”

　　忐忑中，两扇电梯门之间的缝隙在她的视线中一点一点扩大。最后完全打开的刹那，她浑身紧绷。

　　然而兴许因为暴雨，鲜少有人出门的缘故，她并未在一层的楼梯间就不幸地遇上丧尸。

　　沈妧松了口气，小心谨慎地踏出电梯。

　　外面的雨还在下，雨幕厚重，雨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一道隐约的轮廓，地上的积水已涨到了小腿肚，以致于一层楼梯口都已经积了浅浅一层。

　　沈妧蹲坐在积水前、尚未被淹没的台阶上，看着自己刷得锃光瓦亮的小白鞋，咬了咬牙狠狠地踏了进去。

　　末世来临，讲究那么多还有什么用？

　　刚想站起身来，沈妧猛地一顿。大门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堵了一只狗。龇着牙齿，长毛被大雨淋湿过后，一缕一缕地沾在身上，发出低沉的恐吓声，长嘴上的皮肉不断耸动，露出尖锐的牙齿，做出一副时刻准备攻击的模样。

　　这条狗并不陌生，说起来和沈妧还很有旧怨。因为考试考得早，沈妧所在的大学放得也早。她在家里无事可做，索性自行找了一家会计事务所实习，不远，骑自行车大概十分钟的路程。

　　日日朝九晚五，中午还可以回家吃顿饭睡一觉，小日子过得舒爽。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回家时，时不时会遇到一条泰迪堵在一层楼梯口。堵也就堵了，偏偏那条泰迪身体不大，脾气到是不小，每见生人就凶狠发狂地吠叫。沈妧被堵过好几回，心里恨得不行，偏偏怕被咬，又无计可施。

　　这条泰迪不是别的什么狗，就是眼前堵在门口的这条，而且显然比以往更凶了，往日黑豆般的小眼如今是异样地发红，嘴边流下的水要落不落，看起来很粘稠，不像是雨水，而是涎水。

　　这是一条丧尸狗。沈妧握紧了铁棍，朝飞扑过来的丧尸狗发狠地胡乱劈了下去，骨头断裂的声音随即响起。

　　那条狗拦腰处被劈得血肉模糊，背部骨头被砍得断裂，行动因此受到了限制，不再像一开始迅速。

　　看着那条断了脊背，仍然坚持不懈地朝自己的方向爬来的丧尸狗，沈妧眼里闪了一闪。

　　末世前，因为大小是条性命，她未必会对这条狗下死手，然而如今它完完全全是个异类，留下来只会祸害还幸存着的正常人。

　　彻底解决了丧尸狗，沈妧走进大雨中，夏日的衣服顷刻湿透，刚刚立了首功的菜刀刀刃上的鲜血瞬间被冲刷干净。她按了按车钥匙，面前的红色轿车发出轻微的解锁声，然后掩埋在风雨声中。她坐进车中，打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末世刚开始，路上的怪物还不是很多，只有零星的几个缓慢僵硬的身影，速度很慢，更像是不会思考的僵尸。听见轿车碾水而过，慢吞吞地扭过身体跟着轿车，被远远地甩在车后。

　　果然跟她猜想的一样，初期的丧尸速度不快。只要跑得够快，运气不是太差，基本不会被咬。

　　沈妧开着车路过小区内一处岔路口时，后视镜里有个穿着睡衣、浑身鲜血的男人，握着不断流血的手腕恐惧地左右张望，看见前方沈妧开着的车，欣喜地撒腿狂追，嘴里大叫救命。

　　沈妧缄默地收回视线，握紧方向盘，咬牙踩了一脚油门。

　　如果她猜得没错，那个男人手腕之所以不断出血，是因为被丧尸咬了。兴许是早上起床，被早已丧尸化的亲人猝不及防咬了一口，总而言之，他已经没救了。也许未来会像小说里那般，会有科学家研究出血清，扭转不可逆的丧尸化，为人类社会带来希望。

　　然而现在，为了确保安全，沈妧宁愿见死不救。

　　小区东门对面有一家药店，各种药物还算齐全。不同于小区内，此时道路上空置着几辆伤痕累累的轿车，有些尾部在暴雨中依旧冒着滚滚浓烟。小电驴电动车左仰右倒，一片混乱。几道蹒跚的身影游荡在路边，听见声响齐齐转向。

　　沈妧望着路中央的车辆，认命地下了车，提起绑着菜刀的钢棍，拣着一条丧尸较少的路线冲了出去。即将冲过马路到达对面的时候，距离她最近的那辆车啪地一响，一张狰狞的脸贴在车窗上，猛然放大在沈妧眼前。她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好在很快稳住了身形。

　　那张可怖的脸上，一双眼已经黯淡无光，沿着车窗滑下，沿路留下道道血迹，尔后一道身影扑在了那张脸的主人身上。撕咬血肉的声音透过一道车门传入沈妧耳中。

　　湿透的衣物紧紧巴在身上，风一吹，由外而内散发阵阵冷意。

　　这一停顿并不是很久，沈妧快步走近那家药店。

　　药店的门是开着的，门口往里几步有大片干涸的血迹，只怕常驻的药师已经凶多吉少。

　　店内有两个货架倒在地上，药物四散，沈妧瞄了眼店外愈来愈近的几只丧尸，取了几个购物袋，熟门熟路地找到需要的药物打包好。

　　从前打耳洞的时候，为养好创口，沈妧经常来这里买消毒用的酒精和棉签。有一回付钱时正巧赶上手机没电，在店内充电的档口顺道将所有货架的药物看了一遍。过了这么久，店内药物摆放变化不大，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

　　将要出门的时候，看到手边的维C泡腾片，沈妧想了想，顺手捞了几管。

　　日后食物不足，无法追求必要营养，也许这些泡腾片会成为摄入维C的唯一途径。

　　那几只丧尸已经快要到达门口。沈妧将装着药品的购物袋穿过手腕，再次冲出门，打算再去距离药店一百米内的那家小型购物超市，扫荡一些能存放很久的食物。

　　途中不是没有丧尸，但周围空荡，她可以绕过去，不必与这些怪物正面相对。

　　超市也开门了。和药店一样，从门口看，里面似乎也有成片的血迹。

　　沈妧一进门，先冲去拖了两个行李箱，一路拉到食品区。食品区显然已经被扫荡过，然而扫荡的人或许不像她，想到用行李箱，所以带走的并不多，只是胡乱抱了一堆膨化食品。

　　将其中一只行李箱平放在地上拉开拉链，快速地抱了大量保质期长久的食品一股脑扔进摊开的箱子，根据货架上贴着的标签，终于找到了摆放着罐头一类食物的货架。

　　罐头食品的保质期一般是一年，完全满足沈妧的需要，除却有些重，没有其它缺点。

　　沈妧有些兴奋，快步走了过去。

　　就在此时，意外突然发生，她感觉耳边扑来一阵风，下意识地连退几步，挥出钢棒。没有意料中的骨头断裂声。她望过去，果然是一只丧尸。

　　这只丧尸可能先前躲在罐头货架后，而她太过兴奋，一路过来又没遇到什么太大的危险，以致于得意忘形，忘记谨慎，脚步声稍大，惊动了它。

　　让她更意外的是，眼下这只脸色青黑的丧尸接住了她的钢棒，紧紧抱住不松手。沈妧拉了拉，全然没用，心下略略一慌，狠了狠心，干脆撂下钢棒，使劲一脚踹了过去。

　　那一脚附着她八成力气，怪物被踹倒在地，挣扎着爬起来，但因为身体僵硬，几次摔倒。

　　沈妧趁着这个机会，迅速捡起钢棒，对着它的脖颈蓄力砍了下去。鲜血四溅，然而那怪物还在嘶吼，挣扎着朝她爬来。

　　沈妧惊魂未定，又连砍几刀，那只丧尸终于身首分离一动不动。

　　她举着钢棒屏着呼吸立了好一会儿，确定丧尸不再具有攻击力后，气喘吁吁地滑坐在地。

　　可是静下来后才发现，耳边竟又添了三四道嘶吼声。她悚然一惊，透过货架的缝隙看到一前一后各有一只丧尸摇摇晃晃走过来。她的右手边是一条过道，接着就是一堵墙。左手边是散称区，不幸的是，那里背对着她也站着一只丧尸。

　　她已经被丧尸包围了。

　　沈妧紧张得放慢了呼吸声，只希望这三只丧尸没听到动静，能够另择它路。

　　她有些懊悔，这家超市看着没“人”，没想到暗处藏着这么多丧尸，方才袭击她的丧尸只怕也是被她一开始的动静吸引。

　　她透过缝隙不断打量前后两只丧尸和她的距离，它们暂时尚未发现她。

　　沈妧小心地回过身，目光旋过周围的时候，余光似乎瞥到一团墨黑。

　　她重又看过去。

　　那是一只通体漆黑的幼猫，歪着头，茶色的猫眼懵懂地看着她，全身黑色柔软的毛炸起，一面迈着猫步走近，一面冲她凄厉的叫。

　　沈妧的一颗心陡然高高悬起。

　　原先背对着她的那只丧尸堪堪一停，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