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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Chapter 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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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泼大雨砸在派出所门前的水泥地上,积成一汪后沿阶流下。秦裕如撑起一把伞,拉开汽车后门接出姜梅。
雨水打湿鞋帮,两人躲避过挂在屋檐上的透明雨帘,一进门就看见秦润深抱着胳膊站在墙角。看清进来的人是谁后,秦润深像是看到了救兵,连忙上来拉住姜梅的手。姜梅问他:“秦洛呢?”
秦润深的脸色瞬间灰败下来,嘴角抽搐着,一说话不小心咬到了口腔内壁,一丝鲜血在舌尖绽开。他指指一间审讯室:“我们来这边做笔录,结果进去她就不肯走了。”
秦裕如和姜梅顺着走廊过去,从门上的玻璃窗口望进去。秦洛半跪半趴在瓷砖地上,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推门而入,秦洛置若罔闻,专心致志扣着瓷砖缝,语气像是对待情人一般温柔:“刘臻啊,你在里面冷不冷啊?”
秦裕如和姜梅对视一眼:这是疯了?
秦裕如走近,挨着秦洛蹲了下去,伸出手掌把秦洛沾满泥泞的脸庞擦干净:“姐....”
秦洛的表情一瞬间异常兴奋,纤细的手指死死拽住秦裕如的领口,把他拽的一个趔趄,鼻尖差点磕在地砖上。
秦洛声音尖锐得像个哨子,咯咯笑着:“刘臻,这是我弟弟,你俩快认识认识。”
姜梅在秦裕如被拽倒的刹那就想冲过来。秦洛已经像个神经病了,谁也说不好她会不会伤害秦裕如。可下一瞬间姜梅就看见秦裕如背在身后的手打了个手势,是一个制止的动作。
秦裕如装模作样地摸摸瓷砖,伸出一只手做握手状,陪着秦洛演戏:“你好,我叫秦裕如。”说完,上下晃晃手,就像真有个人握住了一样。
姜梅落得满眼不忍,悄悄退出审讯室,问:“你们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润深咳嗽两声,阴雨天气让他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缓缓开口:“我们去了...那个女孩儿的家里。”
【回忆】
“爸——”秦洛绊着秦润深的步子,阻止他往一栋老旧的小区居民楼里走。秦润深狠喘几声,冷笑着:“哈,看来就是这栋楼了....三楼是不是?啊?”
周围有邻居探出头来看热闹,有人认出了秦洛:“这不是光来找刘家闺女的小姑娘吗?”
秦润深恶狠狠地盯住秦洛,怒极反笑:“好啊,她爸妈也知道这事儿?!那我就要上去看看,是什么样的父母能教出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
刘臻父母早就被秦洛的大喊大叫给惊动了,不等秦润深敲门的就打开了家门,惊讶道:“秦洛?哎呀你这是怎么搞得啊?”
“进去!”秦润深咆哮一声,扔麻袋一样把秦洛扔进去。秦洛晃了两下,没站稳,直直撞在从桌边起身的刘臻身上。
二十分钟后,刘臻冲出家门,撕心裂肺:“我就是喜欢她!你们管不着!”
秦洛紧紧跟在刘臻身后跑出楼道:“刘臻!你去哪儿!!”
“吱——砰!”
秦洛愕然停住脚步,像是兜头被雷给劈了。五六十步远的地方,秦润深和刘臻父母匆匆赶到。几个人像在演雨中默片,唯有雨声淅淅沥沥。
两秒钟过去,刘臻父母爆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吼叫,跌跌撞撞贴着秦洛狂奔过去,向前扑倒在柏油马路上,哆嗦着捧起他们的宝贝女儿。
秦洛哭了。
她颓然跪倒在地,手指扣着水泥地嚎啕大哭。两个人之间不过三米的距离,却是生死两隔。
距离那么近,猩红的血迹毫不留情刺着秦洛眼底。指尖传来痛意,秦洛看过去,是指尖磨破了皮,露出鲜红的肉。
可为什么满手掌都是血呢?
秦洛顺着膝边的血水望过去,鲜血的源头是几米之外的刘臻。不肯闭上的一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她,断肢残骸散落一地。
“滚——!”秦润深讲述的声音被审讯室里的尖叫声打断。秦洛猛地推开秦裕如,指着他的鼻子,面容扭曲:“凭什么让我先回去!你怎么忍心把刘臻一个人留在这儿!”
秦裕如后脑磕在审讯室的椅子上,感觉眼前黑了一秒。但他不敢耽误,手脚并用爬起来搂住秦洛:“姐,姐,我没有....”
“你有!”秦洛情绪失控,“你是不是不喜欢她?!”
“喜欢,喜欢。”
“你竟然喜欢她!!”秦洛疯狂捶打秦裕如的胸膛,“她是我的!她是我的!”
“好好好,”秦裕如使劲搂住秦洛,趴在她耳边,语气尽量轻柔:“她是你的,姐,刘臻是你的,刘臻她喜欢的是你。”
秦洛面容呆滞,硬邦邦的像块木板。秦裕如捋着秦洛的后背,柔声安慰:“姐,咱不是把刘臻丢下。只是天很晚了,刘臻也要回家啊,她父母还在家里等着他们女儿呢。姐,咱也先回家,明天你再来找刘臻,好不好?”
秦洛盯着秦裕如看,眼神让人发毛。突然,她说:“不对。”
“刘臻死了。”
秦裕如一哽,只见秦洛回身去看她刚刚抚摸的那块瓷砖,眼珠快要瞪出来,尖声哮道:“不对!刘臻死了!”
“姐——”秦裕如眉头紧锁,使了蛮力去压制秦洛。没想到秦洛仗着身子骨架小,一只脚一踹,把秦裕如踹的向后滑去,身子一矮,从秦裕如手肘下的空隙钻过,匍匐在地砖上。
“刘臻,”秦洛低着头呢喃,褪下疯婆子的样子,展露着无限柔情,“你说过要跟我白头偕老的,可我现在还没——镜子!给我镜子!”
一句话还没说完,秦洛又撒着泼要镜子。派出所里鸡飞狗跳,上上下下翻遍了找出一块巴掌大的镜子。秦洛捧着它看来看去,忽然捂着嘴呜咽出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可我现在头发,头发还没,我头发还没白呢......你怎么就走了......”
“麻烦让一下,”审讯室的门再度被推开,进来了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风尘仆仆,后面的那个提着个医疗箱,显然是从附近医院临时调过来的。
几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成功给秦洛注射了一支安定。
秦洛在医院昏睡了一天,醒来之后清醒了,第一句话就是:“刘臻葬在哪儿了?”
秦裕如坐在床边给她削苹果,两天没敢合眼,白眼球布满血丝。听见秦洛问,秦裕如故作轻松地笑笑:“刘臻?刘臻谁啊?谁死了?”
秦洛病态地笑笑,虽然她虚弱的连勾起嘴角都很吃力:“不用骗我了,我都知道。”顿了顿,又说:“让你们担心了。”
秦裕如的电话响起来,他把苹果削成块放在碗里,插了根牙签,用抽纸擦擦手:“我出去接个电话。”
电话是易渝打来的:“秦洛姐没事儿了吧?”
秦裕如强撑着的肩膀在听见易渝声音的那一刻松垮下来,两指撑开揉了揉内眼角:“醒过来一阵儿了,挺正常的,就是有点虚弱。”
秦裕如没跟易渝说明事情原委,易渝也没问。
易渝又嘱咐了几句,秦裕如听着听着就笑了:“宝贝儿,你在家干吗呢?”
易渝愣了一下,没像往常一样让他闭嘴别喊他宝贝:“写卷子呢。”
秦裕如靠在医院的走廊上,百无聊赖地挤了一大摊护士站旁的免洗洗手液:“写什么卷子呢?”
易渝觉得秦裕如今天格外黏人,但还是老实回答:“写英语呢。”
秦裕如哦了一声,不敢让秦洛单独待在病房里太久:“过几天要月考了吧?快去写卷子吧,我进去看看我姐,估计再有两三天我就回咱出租屋了。”
易渝翻翻手边的日历,还有两三天国庆节假期就要结束了。
压下心思,易渝乖巧地“嗯”了一声:“拜拜如哥。”
中午姜梅来了,带着两食盒饭菜,掀开看都是些高营养的东西。
下午秦润深也来了,坐在秦洛脚边一言不发。秦洛勉强撑起身子去够秦润深的手:“爸,你理理我。”
秦润深看了秦洛一眼,主动把手叠在秦洛手背上:“肇事司机赔钱了,我找了关系,判了他全责。”
秦润深明显感觉秦洛惨白的手抽动了一下,只是秦洛面上掩饰的很好,还是那幅病怏怏的样子。
秦润深叹了口气:“刘臻她父母,说不怪你。”
秦洛仍然没说话,眼圈掩饰不住地红了。
“秦洛,”秦润深拍拍秦洛的手背,站起身来,“刘臻明天下午下葬,你还....”
“我不去了,”秦洛出声打断,目光扫过病房里鸦雀无声站着的三个人。
“我想离开这儿,好不好?”
“嘟嘟——嘟嘟——喂?”刚过晚饭,易渝接到了秦裕如的电话,“如哥?怎么了?”
秦裕如无声捏紧了手机:“明天来出租屋一趟吧。”
易渝有些讶异:“你早上不是说过两天才能回来吗?怎么明天就——”
“我要出国了。”
易渝笑起来:“我知道啊,我好几年之前就知道你要出国啊。”
“宝贝儿,”秦裕如舔舔干裂的嘴角,仰头望着空荡的医院走廊尽头,“大后天就走。”
“嘟嘟嘟——”电话传来忙音,易渝眼睛都不敢眨,只当这是一个梦境,直到秦裕如那头把电话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