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高中就相爱了》自华

16、Chapter 16

　　秦裕如卧室挺大，自带浴室和书房，顶普通人家的两间屋。一进屋秦裕如就钻进洗手间给易渝准备下一套洗漱用品，出来瞅着易渝站在落地窗前，也不坐在藤椅上，遮光窗帘半开着，凑在玻璃前的一张小脸清晰里呈现在玻璃上。

　　“看什么呢？”秦裕如走过去，也向外看了看，什么也没看见。

　　“看黑天，”易渝一开口，窗户上就起了雾水，小小的一圈环在嘴边，额头都快要抵在玻璃上了。

　　秦裕如不以为然：“黑天每回都一个样，有什么好看的？”

　　易渝头也不回，盯着窗外看得起劲，语气里满是羡慕：“我还没看过这么黑的黑天呢。我们家那片，楼紧靠着楼，往外一看都能看见邻居家在干什么。要是邻居家关灯了，就看楼下的门头房，要是门头房也下班了，就看旁边马路上的路灯。”

　　“不像你这里，”易渝恋恋不舍地把窗帘拉好，左右手一同使劲，一点缝隙也不留，“从窗户里望出去什么也看不到。”

　　秦裕如不知道接什么话才好，手指在电视机柜上敲了敲：“你要洗澡吗？东西都在浴室里。”

　　易渝把自己的行李箱平摊开，四个万向轮已经被保姆用湿抹布擦过了，拖在地毯上，烙下浅浅一道水痕。易渝单膝跪地，翻找着自己的洗漱用品，拎着那一小包进了浴室。

　　“水会调吗？”待浴室里响起哗哗水声，秦裕如喊着问了一声。

　　里面没有回答，只是水声停下，磨砂玻璃门立马泛起了一层白雾，看来是易渝把水温调的太高了。

　　流水声再度响起，十秒后又没了声响。

　　看来是用力过猛，调成凉水了。

　　“你行不行啊，”秦裕如从床上蹦下来，光脚踩在毛绒的地毯上，脸贴着浴室门，看似想让自己的声音里面听的更清楚点，实则是给自己火烧火燎的脸皮降降温。

　　易渝的声音混着第三次响起的水声传出来：“调好....哎不行怎么还是烫的！！”

　　秦裕如深吸一口气，问：“我进去帮你调调？”

　　易渝一抹额间的水珠：“进来。”

　　浴室果然被折腾的热气环绕，镜子里的人影都晃变了形。秦裕如走进去，轻叩浴室的门，手指抓住把手象征性里拉了一下，拉开一道小缝：“我开门了？”

　　易渝从里面把门拉开，开门的一瞬间侧身面向墙，嘴上嘟囔着：“你快点，开了门好冷。”

　　秦裕如在电子显示屏上按了几下，把水温调到三档：“别乱调，你刚才都到六档了，能不热吗？”

　　“谁知道你家这个怎么调，”易渝手臂环抱，侧腰嫩白的皮肤露出来，碰上了浴室外涌进来的冷空气，起了一层小凸起。

　　秦裕如装作不经意只瞥了一眼：“还怪我？”

　　“行了你快出去吧，”易渝伸手推了一下秦裕如的肩膀。

　　“...哦，”秦裕如音调下沉，转身带上门，想了想又进来把洗手间里的浴霸打开，这才一屁股陷在床垫里，打开手机想分散注意力，耳朵竖的却比谁都尖，浴室里的一点儿声响都逃不过。

　　一周前，秦裕如还在不停的质疑自己，总不能喜欢个男的吧，而且这家伙还是自己一发小。没想到一周后，自己就跟个男的共处一屋，还心猿意马的不知所措，浴室里的画面怎么也挥之不去。

　　秦裕如其实还是挺迷茫的，想找个人聊聊，可又找不到人。自己也不知道对易渝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跌跌撞撞一次次试探也得不出结果。长了十七年，从小受的教育和常识告诉他，对易渝产生的这种感情似乎有些病态，又似乎不是真正的“男女之情”。可醉酒被下药的那一晚，直白的大脑和身体反应让他说谎也找不到借口。

　　“想什么呢？”思绪猛然被打断，易渝正擦着头发站在地毯上，身上穿着一成不变的棉睡衣。

　　秦裕如瞅了瞅眼前这个白面粉颊的小子，说话表情都变得不自然起来：“啊...啊？没事，发呆...发呆而已，那个，你洗完了？”

　　“没洗完我能出来吗？”易渝俯身勾起自己的书包，走了两步转头看过来：“书桌你现在要用吗？”

　　“不用不用，”秦裕如摆摆手，慌张间手机摔落在地，“你用吧，我..我去，去洗澡了。”

　　秦裕如心不在焉地冲了澡出来，易渝这厢已经趴在桌子上写作业了，应该是在写数学一类的理科，右手底下压了张草稿纸，思考间还会熟练地转几圈笔。

　　秦裕如在易渝身后站定，注视着易渝做着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就是在放假的第一晚开始做作业，可又没什么立场让人家不学习。低头看了一会儿奇道：“你头顶上竟然有两个发旋？”

　　易渝抬笔勾掉一步，列了个竖式算出最终答案，小臂移了两三公分，在卷子上写了个解字，点下个冒号：“有吗？没看过。”

　　“有，”秦裕如在易渝头顶轻点两下。

　　易渝一偏头，躲过秦裕如的手指，不耐烦地晃晃脑袋：“你一边儿玩去，被你点的题都算不出来了。”

　　“敢情我还能把你脑子给点没了？”秦裕如嘴上找茬，手指却听话地收了回来，蜷缩进宽大的浴袍袖子里，抄着手不说话了，片刻才窸窸窣窣地走开，从地毯上捞起手机，轻手轻脚往床垫上一躺。

　　秦裕如闭眼养神，又来劲打了几把游戏，电话铃声突兀地在落针可闻的房间里响起。游戏界面还没退出，是易渝的电话。

　　秦裕如抬头看了看，见书桌前那人还低着脖子解题，听见铃声连动都没动，任由智能机叫唤了五十秒，然后哑了火。

　　秦裕如也没出声去提醒，易渝再怎么入定也肯定能听见铃声，一动不动是希望自己不被打扰，低头重新回到游戏界面上，发现自己已经死了。

　　“呼——”易渝扔了笔，笔杆顺势翻了几圈，堪堪停在桌沿，身子往老板椅的真皮靠背上狠狠一靠，似是要把全身的疲乏劲儿给摔出来，懒洋洋地抬手从书包里摸出手机，旋即放在耳边。

　　“爸，”易渝说，“刚刚在写作业呢，就没接你电话。什么事儿啊？”

　　易伟应当是习惯了儿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不接电话既没担心也没发火，温温和和地说：“你妈不放心你，问问你住的怎么样。”

　　“挺好，”易渝把电话夹在肩膀上，一手划拉着七零八落的草稿纸。

　　易伟又问：“跟裕如住一间？”

　　易渝嗯了一声，眼神不自然地看了一眼床的方向，还没目及到床上那人，就收回了目光。

　　易伟在电话那头嘱咐道：“挺晚的了，别再开着灯做题了，裕如睡也睡不好。你是客人，客随主便懂不懂？”

　　易渝刚想调侃一句原来你也知道客随主便这个成语，但碍于秦裕如在一边，调侃的话没说出来，瘪瘪嘴又咽下去了：“我知道。”

　　挂了电话，易渝看了看手机锁屏，已经十点半了。想起易伟说的客随主便，便主动把书本一收，脚下一蹬，就着老板椅转了半圈：“如哥，要睡了吗？”

　　“嗯，”秦裕如轻飘飘地应了一声，实则心如擂鼓，操纵游戏的按键都按不准，游戏里的人物哆哆嗦嗦藏在地图边缘的草丛里，试图掩耳盗铃。

　　易渝起身，闪进了洗手间，捣鼓了一会儿后出来，路过书包时拽出了一根耳机线，捧着手机，作西施捧心口状挨着床沿坐下，装模作样在手机屏幕上戳戳点点，自己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敢一鼓作气掀开被子，飞快地把自己塞进被窝里，戴上耳机背过身去，不给秦裕如丝毫说话或是有所动作的时间。

　　“......”方才还四仰八叉呈“大”字型躺在被子底下的秦裕如，在床垫下塌的瞬间绷紧了身体，收回越过床中央透明“三八线”的手脚，像根棍子一样杵在床上，眼神飘忽，不知在哪里落脚。

　　易渝很快就沉浸在英语听力里面。这一套听力是他从某个盗版网站上下载的，正版的要好几百块钱。盗版录得磕磕绊绊，易渝苦中作乐，心想这样的才更锻炼他的耳朵。

　　听力被保存在录音材料里，一篇听完下一篇接着跟上，约莫着过了大半个小时，耳机里突然出现静谧的卡顿。易渝刚想打开手机查看，只听嘈杂的声音传来，百十号人大吆小喝，酒杯碰撞声不绝于耳。在这样的背景音中，熟悉地美式英语响起：

　　“My phone buzzed. A text from Augustus.”

　　是秦裕如那天在酒吧给他念的书。

　　只一句便挑起了易渝的回忆，秦裕如压眉挑眼的神情仿佛就在眼前。

　　啊，不...就在背后。

　　易渝一翻身就跟秦裕如对了眼，眼里不加掩饰的情绪被易渝捕捉个正着，一愣过后慌忙别开眼，被人发现了秘密一般慌忙收拾着残局：“你听完听力了？”

　　易渝没咂么过来滋味，只当是秦裕如嫌他这么晚还不睡觉，扰了自己休息，连忙把耳机拽下来，滑下床想去门口关灯：“这就睡！我去关灯！”

　　还没走到房门口的，吊顶灯“啪嗒”一声就灭了，登时屋子里漆黑一片。易渝“啊”了一声，是个上扬的尾调，询问着灯怎么就突然灭了。

　　一秒过后，床头处有一盏暖黄色的灯亮起，打在秦裕如的侧脸。易渝扭头去看，见那人一半脸明一半脸暗，不由得晃了神，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怎么？”秦裕如的手指还按在床头的开关上，“吓着了？我这床头就有开关，不用下床再跑一趟。”

　　“没吓着，”易渝走回床上，脱下拖鞋，在床尾摆放整齐，“我哪儿有那么容易就吓着？”

　　秦裕如闷笑了两声，不答话，拿眼角瞅易渝：“躺好了没？”

　　“躺好了，”易渝在被子里扭了扭，“你要.....”

　　灯光应声而灭，黑暗中响起秦裕如几近温柔的调侃：“我要关灯了，免得你再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