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虚花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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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那浮沉看破，桃红柳绿待如何？把这韶华打灭，觅向那清淡天和。说什么，天上桃夭盛，云中杏蕊多。到头来谁把秋挨过？则看那白杨村里人呜咽，青枫林下鬼吟哦。更兼着，连天衰草遮坟墓，春荣秋谢花折磨。似这般，生关死劫谁能躲？闻说道，西方宝树唤婆娑，上结着长生果。
——题记
21.
原本云梦江氏与兰陵金氏联姻是件天大的喜事，可谁知乐极悲生，婚期将至之时竟陡然生变。
江澄陪江厌离在乱葬岗养伤，听到门生来报信，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魏无羡也好，金子轩也好，对于江厌离来说都是重要的人，江澄不敢告诉江厌离，只能将江厌离暂时托付给温情。
江澄本想去金麟台问问情况，可谁知还没等到地方，有一个重磅消息传来。
蓝忘机闯入金麟台的地牢，劫走了魏无羡，二人至今下落不明，金家随即又说魏无羡杀了金子勋，江澄也是帮凶，单方面废止了与云梦江氏的婚约。
一时间不知如何下手的江澄只得先回到乱葬岗，照看江厌离。
谁知刚进山就被捂住嘴往偏僻处拖，江澄想都没想就向后一记肘击，对方撒了手，一手捂着侧腹，一手抓住江澄的手腕，小声急急阻止道：“别打，是我、是我……”
江澄回头一看，竟是被传失踪的金子轩！
“怎么是你？”江澄甩开金子轩的手问道。
外面传金子轩失踪传的沸沸扬扬，对于原因，众人也是莫衷一是，甚至说他死了的都有。结果这人竟然躲在荒山野岭偷袭他未来的小舅子？
“你以为我想啊……”金子轩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这里不方便，跟我来一下。”
金子轩自顾自的在前面带路，江澄白了金子轩一眼，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在山里弯弯绕绕的走了七八里，江澄终于在满眼绿树青草的山坳坳里看到了两三间干净的小木屋，几个金家的门生正在跟山鸡野果奋斗，仿佛要用这些常物给金子轩搞出一顿山珍海味来。
这是要避世隐居了？
江澄不知金子轩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站在门口满面狐疑。
“进屋慢慢说吧。”金子轩长长的叹了口气，“也是家门不幸啊。”
进屋之后，金子轩向江澄转述了金麟台这几日的变故。
话说当日金子轩和金光瑶把受了伤的魏无羡和半死不活的金子勋带回金麟台之后，金光善以温宁打伤金子勋为由，要求魏无羡交出温宁，让他去做三年苦役。
金家一向拿温氏的战俘不当人看，温宁又重伤初愈，魏无羡自是不肯。
金子轩出言劝说，让金光善查查再说，金光善却反过来拿他和江厌离的婚约要挟。
一时间，金子轩又犹豫了。想着魏无羡那么能打，打不了在金麟台闹一场逃回乱葬岗，金家能伤到他的人应该不多，为了婚约他还是闭嘴待会儿吧。
谁知一旁的魏无羡和金光善愈发话不投机，金光善当着魏无羡的面儿强要阴虎符，说是什么要祭奠金家战死的亡灵。
魏无羡嘲笑金光善没有什么本事还要学岐山温氏想一枝独秀。
本来两个人还只是唇枪舌战，可当金光善说出“如果你不想交出阴虎符，我不介意让江宗主和江姑娘帮忙”并扔出两具被走尸弄死的尸体威胁魏无羡的时候，魏无羡突然暴走，打伤了金家不少门生。
金子轩本以为接下来魏无羡会趁乱逃跑，谁知魏无羡却忽然吐了一口血，晃晃悠悠的跌坐在地上。
22.
“那魏无羡呢？他现在怎么样了？”话未说完，江澄就又坐不住了。
魏无羡那个身体从射日之争的时候就不大好，江澄心中担忧却又不敢多问，问了也多半会被魏无羡搪塞回去。
“你听我说完行吗？”金子轩站起来强行把江澄按回座位，“后来我父亲把他关了起来，我拿了一些伤药准备去牢里找他，顺便问问到底怎么回事。结果…结果蓝忘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得了消息把魏无羡劫走了……”
此刻江澄是真的想和金子轩打一架——让闭嘴就闭嘴，人被劫了也不知道，你到底干什么吃的？
“别告诉我你到现在都没找到蓝忘机？”江澄强忍着怒火问道。
金子轩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这怎么说合适。
“那你又为什么躲到这里来了？你爹再怎么野心勃勃，也不至于连你都坑吧？”江澄见金子轩不说话，没办法，只能自己一点点问。
“那倒是，但是我父亲应该会杀了阿瑶和魏无羡。”金子轩缄默了须臾，忽而开口，“子勋的死，我到现在仍抱有疑问。当时那个姓温的小子捅的是挺深，但是也没说伤到什么重要的部件，可回去没多久他就死了，这很奇怪。”
“你是说，金子勋有可能不是被温宁弄死的？”江澄心下一凉，发现这跟当初金光善栽赃魏无羡是一个套路。
或者再往深了想，金光善可能原本是打算嫁祸魏无羡的。毕竟温宁才刚从深度昏迷中醒来，魏无羡也不是任打不还手的人。
“后来我去检查子勋的尸体的时候，发现他身上中了千疮百孔，这可能也是他去找魏无羡麻烦的原因，”金子轩说得口干，灌了一口茶，皱了皱眉，也不知是因为茶太难喝，还是状况太严峻，“但以我对魏无羡的了解，他若是真想要子勋的命，不会用这么委婉的方式。”
“魏无羡估计连金子勋是谁都记不清，杀他做什么？”江澄不由得替魏无羡争辩道。
“我也只是假设，”金子轩无奈，“十之八九这千疮百孔跟魏无羡没关系，但问题就出在这里，我父亲应该也知道这事儿，但是他却放任子勋胡闹，还要阿瑶陪他一起，阿瑶觉得不妥，拖了些时间，这才让我撞见，变成那天那个样子。”
“你爹惦记阴虎符不是一天两天了，估计他是想用金子勋的死，再威胁魏无羡一次。”江澄如是推测道。
“如果是以前，我应该会认为我爹不会拿金家的亲眷开玩笑，可如今前后的事串起来，我发现父亲对于子勋和阿瑶的性命似乎并不在意。”金子轩突然慨叹起家门不幸来了，“这也是我问什么暂时离开金麟台的原因，细想想父亲的计划应该不止于此，我不能放任金家败坏在他手上。”
“你有什么计划吗？就这么几个人能做什么？”江澄看着院子里一眼就能数得过来的门生，怀疑道。
“人多了反而不好控制，”金子轩看向江澄，满脸庄重道，“我想阻止这场变故，江澄，一起吗？”
23.
夷陵不知名的荒山上，金子轩正与江澄商议结盟，与此同时，蓝忘机抱着昏迷的魏无羡回到了云深不知处。
索性蓝启仁不在，蓝曦臣又是个开明家长，也并未多问，而是找比较心腹的门生煎好药送过来。
此刻的魏无羡因为长年征战和修习鬼道的积伤，早已是气若游丝，命悬一线，玄色衣衫血迹仍残，手中紧握着陈情，口中先是喃喃低语，后又失去意识完全沉默。
蓝曦臣送药过来时，药竟是一口也喂不进去了。
“给我。”蓝忘机把药碗要来，含了一口在嘴里，嘴对嘴的喂了进去。
蓝曦臣叹了口气，转身掩上门，站在一旁等蓝忘机“喂”完。
“忘机有何打算？”蓝曦臣小心翼翼的打探道，“总不能一直将魏公子藏在这里吧？”
蓝忘机沉吟不语，伸手理了理魏无羡的鬓发。
“那便随你吧，我去外面看看。”蓝曦臣知道蓝忘机内心执拗，即不是什么恶事，便也随他了。
蓝家好歹也是几百年的名门大族，想来金光善应该不会直接杀进云深不知处吧？算了，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魏无羡在金麟台大打出手，金子轩又下落不明，金家本来就一团乱麻，自家弟弟又去金麟台抢人，本来不想跟着乱的蓝曦臣也不得不管这“闲事”了。
数日后，魏无羡朦胧转醒，蓝曦臣特意去静室探望，魏无羡摊在床上，眼神呆滞，蓝忘机在努力的和魏无羡说话。
“魏婴，你醒了？”
“……”
“魏婴，藏书阁边的玉兰又开花了，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
“……”
“你若是喜欢天子笑，我买给你。”
……
回答蓝忘机的，只有无止尽的缄默。
蓝忘机凝望着魏无羡没精打采的脸，踌躇了片刻，开口要说些什么，魏无羡也刚好有些眼神变化，稍稍瞟了蓝忘机一眼。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门生忽然来报，说是金子轩和江澄带着几千人去金麟台闹事儿了。
原本还睡眼惺忪的魏无羡一骨碌爬起来，刚要冲出去，却被蓝忘机拦下来道：“我来就好。”
“你们知道什么？金光善他…在养尸啊！”魏无羡几乎是喊了出来，继而推开蓝忘机，径直往外跑。
蓝忘机火急火燎的跟了出去，蓝曦臣看着来报信的门生，少有的略带愠色的命令道：“点人，去金麟台。”
24.
另一边，金子轩和江澄杀到金麟台时，看见金麟台中满是走尸，心中一惊。
金子轩想起魏无羡在金麟台看到尸体后的异常举动，心道魏无羡莫不是早就发现这件事了？
走尸没有死活，前赴后继，杀起来没个尽头。战况逐渐变得不利于金子轩和江澄他们。
苦战之际，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走尸闻声开始互相残杀，战况瞬间反转。
“魏无羡！”江澄眼神一亮——就知道你小子死不了。
走尸潮渐渐褪去，金家的门生又不敢动金子轩，江澄看在金子轩的面子上也会多少留点情面，毕竟他们还是已让金光善让位为目的，又不是来屠门的，太过则易失民心。
没过多久，蓝曦臣也带着一队门生前来助战。
战局逐渐安稳之时，金光瑶忽然走出来朝众人一礼，继而大喊了一声：“都住手！”
一片静寂。
“宗主仙逝，请子轩兄代为主持大局。”金光瑶远远的朝金子轩一礼道。
金子轩将剑背在身后，缓缓走过去，问道：“父亲他…当真已经……”
金光瑶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金子轩继续追问。
“就一个时辰以前，宗主去检查炼尸场，炼尸场里的走尸失控……”金光瑶颔首道，而他胸前的金星雪浪，似乎在代替他灿烂盛放。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既然金光善已死，那么金子轩自然名正言顺的即了位，对于自己“逼宫”的异常举动也做出了解释。
金光善觊觎阴虎符，暗害魏无羡，私开炼尸场，以活人炼尸。
金子轩不想让金家毁在金光善手中，故另立门户，同江澄一起“逼宫”。
关于金子勋，他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去找魏无羡的麻烦，伤了魏无羡在先，温宁反击也是出于自我防卫。
一切尘埃落定，而魏无羡却在大战之后陷入沉睡，数月未醒。
蓝忘机几次想进入莲花坞，却都被江澄拦了下来。
进不去门的蓝忘机没有强行翻墙或是硬闯，而是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
蓝曦臣听说了之后去劝蓝忘机，结果稀里糊涂的就跟蓝忘机一起在莲花坞门口“罚站”了。
几个时辰之后，一阵幽远而略有些市侩的歌声突兀的响起：“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今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蓝忘机看着眼前衣衫褴褛的道人，冷峻的面容中浮现出几分茫然。
“这红尘中虽有许多乐事，却禁不住美中不足，好事多磨这八个字。”那道人笑吟吟的看着蓝忘机，“哪怕得偿所愿，保不齐那一日又乐极悲生，尔等坎坷如斯，却仍放不下红尘繁华么？”
蓝忘机无声的点了点头，蓝曦臣刚要说些什么，那道人甩了甩拂尘，眨眼的功夫，三人已在莲花坞内。
25.
江澄看见蓝忘机就想往外撵，正欲开口，看见蓝忘机身边的蓝曦臣和衣衫褴褛的道人，酸了句“堂堂姑苏蓝氏双璧，不急着重建云深不知处，来我的莲花坞做什么”，又转身对门生叮嘱了几句，转而怒视着蓝氏双璧。
“江宗主息怒，我们也是担心魏公子的状况才……”蓝曦臣笑吟吟的解释着，却被那道人打断。
“江宗主，老身这厢有礼了。”那道人朝江澄福了一福，自顾自的说道，“老身来探望故人，顺道帮江宗主解决些烦恼可好？”
江澄内心深处想要下逐客令，又见这道人修为不俗，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三人带到了魏无羡的房间。
那道人先是伸手摸了摸陈情，笑道：“当日一别，已近二十载矣，可见尘世光阴若似弹指，劫终之期亦不远矣。”
说来也奇，那道人摩挲着，陈情上沾染的怨气逐渐消散，魏无羡的表情亦稍缓。
“还未请天社星君圣安。”那道人朝魏无羡一拜，“如今三劫已应其二，还望星君擅自珍重。”
道人转身朝蓝氏双璧的方向拜了拜，继而又对江澄道：“我给江宗主个方子，江宗主给魏公子吃上几剂便好，只是积伤还需慢养，还望江宗主耐心些。”
听道人说魏无羡能好，江澄喜出望外，看到药方之后，江澄才明白道人说得那句“耐心些”的意思。
“端午时刚抽芽的艾蒿十二钱，夏至时竹叶上的朝露十二钱，霜降这日开的白菊十二钱，冬至这日开的白梅十二钱……以昆仑之巅的雪莲为药引，再以五百丈以上高山的雪水煎汤送下。”
道士的药方无比诡异，江澄心中也犯愁，这要治多少年？要是霜降这天不开花，我还得等明年。
“可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蓝曦臣大着胆子凑近了问，江澄一抬头，蓝曦臣的笑脸已经凑到离他只有半尺的地方。
“这之后就是我们云梦江氏的家事了，二位请回吧。”江澄立时下了逐客令。
如果魏无羡没有帮蓝忘机出头，云梦江氏就不会被盯上，他的爹娘也不会死，魏无羡也不会搞成今天这个样子。如今蓝忘机又有什么脸来莲花坞看魏无羡？
江澄内心的某处时不时的如是想道，虽然他知道自己也有责任，知道乱世的事，谁也无法怪罪，却还是忍不住想那些如果。
蓝氏双璧无声的离开了，蓝忘机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魏无羡，眼中写着的不知是怜惜，担忧，亦或是不舍。
于此同时，门生着急忙慌的来找江澄——
“急什么？不是让你去帮我把随便拿过来吗？随便呢？”江澄看着这一群涉世未深的门生，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属下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门生欲言又止，战战兢兢道，“大师兄的剑…好像…封剑了……”
听闻此言，江澄忐忑的伸手试探了一下魏无羡的呼吸，一股未名的寒意自足尖一直贯穿至天灵盖……
TBC.
作者有话说第6章 虚花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