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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伪番外】钻石与鲜血 ...

  •   前排预警:现代架空/人物ooc/此章节与正文无关,是双米的独立短篇,因为咕了太久了所以就放上来当做番外补偿一下(捂脸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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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个宁静的夜晚,潮湿的海风刮开浓云,一轮明月便悬挂在夜幕星河之上,洒落着皎洁的光芒。天地之间,没有任何阻拦,那些银光统统浸入海面,整片无人的海域似乎都被照亮,即便有一两只海鸟飞过山崖,也无法驱散这永恒的寂寞。

      米卡杰就站在码头的岸边,脚边就剩一把手枪,身后是海浪的澎湃。夜晚的大海能够吞噬一切,他单穿着白色衬衫,喘着气,即使衣物单薄,后背也被冰冷的汗水彻底湿透。他知道,只要自己再向后退去半步,便能像一片鸟羽,飘摇着坠向海底深渊。但他不能逃离这片危险之地,也无法逃离,因为此刻他面对着的,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以及几十名全副武装并且虎视眈眈的黑手党成员。

      而那群人中,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银发的男人。羊绒的围巾挂在脖后,顺着身体英朗的线条,垂挂在黑色大衣之下,只见他身姿挺拔地伫立在微风之中,领带夹上的钻石熠熠生辉,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却如同干枯的水井,泛不起丝毫的波澜。

      男人举起手枪,拨开了保险,枪口平稳地瞄准金发青年胸膛下跳动的心脏。在场的每个人都在等待,等待他再多弯曲一下食指,某个灵魂就会刹那燃烧为灰烬。然而今晚的夜色格外漫长,时间在星河里流淌了很久,他也没有扣动扳机,反像蹲伏于丛林中一只饱腹的黑豹,紧紧地盯着猎物,猜不透到底在思考些什么复杂的哲学难题。

      说起来,米卡杰第一次见到那个银发的男人,也是在西西里郊外的这个废弃码头。

      那时正是傍晚,微风不燥。漫天橙红的霞光从云层后面溢出,倒映在海面,波光粼粼之中,闪耀的金色时不时浮跃而起,仿佛是有人不小心打翻了狄俄尼索斯的金杯,从天倾泻下欢乐梦幻的香槟,以及令人迷醉的干红。

      男人就站在岸边,银白的发丝顺着风的轨迹,柔软地拂过他的眉眼,就像是一朵被红霞遗忘的云,静静地飘荡在别人的风景之中。四周天地空旷,飞鸟的鸣叫被汽笛声淹没,他凝望地平线上散射的余晖,孤身一人,能陪伴他的,只有身边停靠的一辆黑色保时捷。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记得当时车里没人,也没有熄火,靠近时隐隐约约可以听到电台播放出的轻浅旋律,应该是旅人乐队的Let Her Go,有些忧伤。

      晚风吹走眼睫上的尘埃,在琥珀色的眼眸中洒入金箔似的光斑,金发的青年人提着行李箱迈下私船的甲板,双腿即使踏上泥土地,也依然沉浸在海浪的摇摆之中。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坐船,胸口始终闷闷的,有点想吐,就连最基本的谨慎态度,都被这种感觉颠簸出灵魂。说实话,之前他还一直强忍着胃液的翻涌,后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直接跌跌撞撞地走到男人的车边,扶着温热的引擎盖,哇的一口就吐了出来。

      潮湿的空气中,尴尬的酸臭气味很快就蔓延开来,令人头皮发麻。米卡杰当时就觉得身边的温度好像骤然降低了好几度,但又不好意思去偷看那人的表情,只能等到胃部空空如也,再也吐不出来任何东西,才慌张地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抹掉脸上的残秽。

      没有什么事情能比现在更糟糕的了。

      如果警校的老师正在旁边,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模样,估计会一拍脑门,让这位年轻的警校毕业生赶紧卷铺盖滚回家待着。只可惜米卡杰已经站在了亚平宁半岛的土地上,吹着地中海的风,除了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那就只剩下被当地的黑手党扔回海里的这个更可怕的选择了。

      不过好在,银发的男人虽然看上去被扫了观赏风景的兴致,但没有多说什么,仅仅皱起眉,递过去一瓶矿泉水,转身就回到了车内。车子是保时捷911 2.0 Coupe,没有进行任何改造,也没有悬挂任何装饰物,保留着最原始的流畅线条。米卡杰蹲在岸边漱了漱口,便听从对方的命令,灰头土脸地溜进了副驾驶的位置,并系好安全带。

      不苟言笑的家伙,看上去不太好对付。这就是米卡杰对那个男人的第一印象。

      所以离开码头后的整段路途中,年轻人都坐在车子副驾驶的位置上,抱着自己的行李箱,一边观赏着窗外变化的景色,一边不停地用余光瞟着男人那副冷漠的侧颜,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能破冰,尽管他很久以前便在档案袋里预先见过男人的照片。

      反正总而言之,这趟路途实在太过安静。米卡杰记得,直到对方开着车,带自己到达巴勒莫的一幢私人别墅之前,他们两个都沉浸在音乐声中,各自盯着各自的风景,没有说上一句有用的话。

      而他也不得不承认,男人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确实让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保持着隐约的畏惧。甚至现在,当他迎着夜色,对上那双北极冰川似的眼眸,就好像是被死神看穿了灵魂,依然莫名觉得有些退缩。

      动手吧,为了证明你们的忠诚。

      废弃码头的角落里,一声威严的嗓音打破浪涛的回响,从黑暗中传出,然后被四周环绕的海鸟衔住,抛向寂静的大海。身处这个偏僻的位置,只有米卡杰能看到,远处小镇圣诞节的庆祝彩灯已经亮起,五颜六色的,晕染了低空的色彩。他不禁眨动了下眼睫,思绪缓缓拉回,而在琥珀色的眼睛中央,枪口那空洞的圆形仿佛是海面上遭遇风暴的小船,不知为何,竟然也跟随着晃动了几下。

      也许是错觉,这个季节的风剔得骨头生疼。经过白天的追逐和躲藏,金发的青年没剩下多少体力,任凭衬衫的领角顺着风的轨迹,擦过脸颊的两道伤疤。受困于如今的局面,米卡杰作为分配至禁毒大队的警校生,也不是没有想象过,但他现在也只能故作轻松地面对男人,然后学着记忆里不良教官抽烟的样子,缓缓吐出一口稀薄的雾气。

      众所周知,在黑手党掌控的西西里岛上,烟草的生意几乎被瓦伦丁家族垄断。男人比米卡杰早一年来到这里,是家族的聘用律师,负责打理家族外围产业,每天都奔波于各类繁琐的文件和复杂的人际关系之间,几乎没见过清闲的日子。米卡杰如今是个立志加入瓦伦丁家族的新人,所以按照规矩,刚上岸就被丢给男人来考察和教导。只可惜,在本地没有居住地的他,明明老老实实待在男人的别墅里,从未离开过半步,可是从早晨醒来到晚上睡去,能碰到对方的次数却是几乎屈指可数。

      而男人终于停歇下来,好好和他说上第一句话,是在几个月后的某个早晨。那天风睡在云层之中,尚未苏醒,和煦的阳光浮跃于柑橘林的树梢,勾勒出浅金色的轮廓。米卡杰刚刚起床,打着哈欠走到厨房准备制作早餐,却看到男人已经摆好了两人份的面包和鸡蛋,正悠哉悠哉地坐在桌边,一边翻阅着报纸,一边喝着杯中现磨的黑咖啡。

      如果你敢吸烟,我就敢打断你的腿。

      那时,穿透玻璃的阳光倾泻在男人身后的地板上,分散成明亮的光圈。似乎是察觉到年轻人的失神,突然,他放下手里的马克杯,抬起眼,紫罗兰色的眼瞳便聚焦于对方眉眼之中那无法掩饰的青涩。只见他背对着阳光,张开口,嗓音低沉地发出一句严肃的警告,但又没有解释原因,就再次沉下目光,专注于报纸上那些整齐排列的油墨字母。

      不过这句威胁确实让米卡杰吓了一跳。起初他以为自己暴露了身份,可男人抬了抬下巴,示意年轻人坐下吃饭,便只顾着翻阅新闻报道,或者说,多一分目光都不愿意施舍。

      晨光下,香酥的面包切片摆放在瓷盘上,呈现出麦黄的色泽,虽然不具备米其林级别的精致,但足以勾动饥饿之人的味蕾。男人坐在那里,这次,他没有穿那件厚重的柴斯特大衣,单穿了一件款式宽松的针织休闲毛衣,倒比之前显得更加平易近人,或者说完全不像一个黑手党人。米卡杰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趁着对方心情不错,赶紧坐到他的身边,老老实实地啃起松软的吐司,心底的好奇则像是冒着气泡的苏打水,不断翻腾着咕噜咕噜的声响。

      毕竟此前他一个人待在这里的时候,早就悄悄地把整座别墅都翻了个底朝天。米卡杰本以为,凭借着自己学生时期出色的观察能力,差不多可以还原男人过往的经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什么线索也没有找到,甚至连一张应有的合照也不存在。

      没有生活气息——用这句话来描述这座建筑,真的是太合适不过了。

      饭桌上,沉甸甸的金属餐刀划开蛋白,溢出澄黄的流体,悄无声息。但是与此同时,在清楚这个事实以后,一种莫名的恐惧顺着脊椎攀升至年轻人的脑海,即便接下来男人亲口表示愿意相信米卡杰,他也只是笑了笑,没有流露出更多的喜悦之情。因为米卡杰知道,一个人需要心思缜密到何种程度,才能让自己的家一直保持着不留私人痕迹的状态。

      而这种人如果不是朋友,那就只能是最可怕的敌人。

      码头边,白色的浪花冲撞着礁石,不知疲倦地迎来一次又一次的破碎。肾上腺激素的作用渐渐失去了作用,筋疲力尽的年轻人迎着微风,凌乱的发丝下,是一双仍然清澈的琥珀色眼眸。他抬起头,凝视着男人那淋满月光的银白发丝,不禁缓缓地叹了口气,然后看似风轻云淡地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平和的笑容。

      男人正在犹豫,这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他的作风。

      被汗水打湿的衣服黏在皮肤上,拼命汲取血液中炙热的温度。昏暗中,米卡杰挺直腰身,坦然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黑手党军团的杀手们,年轻的面庞逐渐生出轻蔑的神采。之后他好像下定了决心,抬手抹掉嘴角的污渍,便弯下腰,迅速捡起地上的手枪,对准了银发男人的眉心。

      今晚的游戏规则早就被制定下来,两个人中也只能有一个可以继续存活。这是瓦伦丁家族的传统,但之前米卡杰对此毫不知情。

      他只记得从那天早晨的共进早餐之后,那个男人似乎是做完了背景调查,真的相信自己就是一个没经过社会毒打的叛逆学生而已。他作为教导者,开始带着米卡杰去逛逛那些明面上的家族产业,告诉他一些基本的常识,或者收到邀请去参加聚会,认识一下其他黑手党底层的成员。同时,米卡杰也被默认为男人的搭档,尽自己所能,一面默契地分担部分书面工作,一面游走在社交场合,挡掉某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么回想起来,那段时光其实还真的有点有趣。虽然在聚会上,他无论言谈还是礼仪,都无可挑剔,但只有米卡杰知道,每次聚会前,这个看上去无懈可击的男人到底准备了多少条理由,来回避别人对他婚姻状态的关心。他就像是一台无情的工作机器,按照标准模式完成家族二老板安排的每一项任务,以至于人们喝醉了酒,总会嘲笑男人连女孩的手都没牵过,甚至有时候,还会传出他们两人是同性恋人的流言。而米卡杰在旁边听了,总能过滤掉不符合事实的内容,然后仿佛是亲眼见证了科学家口中阐述的真理,针对剩下的内容,无比赞同地点点头,和大家一起发出满怀遗憾的感叹。

      但这都不重要,因为男人自身的强悍,足以打消其他人试图散播流言蜚语的念头。那是大概一年前的某个日子,西西里的几个家族之间为了领地,竟然直接跨过委员会,爆发了一场积怨已久的战争,瓦伦丁家自然也被卷入其中。依据传统,军团的杀手们租赁了宽敞的公寓作为阵地,相互倾泻着弹药。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场战争竟然愈演愈烈,即便米卡杰还没通过入会仪式,取得家族的身份认同,也在回到别墅的路上,差点被敌对的家族炸成碎片。

      当时他和男人带着保险箱,正开车经过街区的某条小道。笔直的道路两旁是富有年代气息的砖石建筑,偶尔有几户私人经营的小商店,在门口种植着绿色的灌木。因为根据送货人所说,箱子里的东西是刚刚到货的钻石,所以第一次参与其中的年轻人为了稳妥,还特意放慢车速,没违反过一次交通规则,只希望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好按照行动组当初定下的计划,尽快获得这个黑手党家族的信任。

      可他万万没想到,那天,正午的阳光铺在路面,格外刺眼,刚刚加满油的保时捷停在路口,一边回响着音乐,一边好端端地等待着红绿灯,不远处某幢大楼的窗口后就响起一连串的枪响,与之俱来的,还有手雷落地后爆发出的巨大轰鸣。

      火焰的橙红色瞬间在眼前翻滚起滔天的波浪。那一刻,几乎没任何思考,警校长年累月的训练所留下的肌肉记忆,就让米卡杰立马打开车门,抱头扑到街边,把自己完全隐藏在掩体之后。同时,四周人群刺耳的骚动和尖叫混合着玻璃破碎的清脆响动,彻底干扰了听觉的判断,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枪,藏在阴影里,顾不上脸颊上的擦伤,如同一名经验丰富的猎人,耐心地等待枪火停顿的空隙。

      可他那时毕竟不是猎人,仅仅只是从刚警校毕业的菜鸟。和学校里的训练不同,这是年轻人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感受到火药的气味和温度。

      细微的灰尘在从天而降的光束里漂浮不定,或者说,是漫天的灰尘汇拢出了光的形状。街道上,火苗点燃了地面上脏兮兮的宣传海报,来不及挂起防爆墙的橱窗破碎成透明的鸟巢,倒是便宜了那些四处寻觅宝石的乌鸦。脸庞的汗水冲淡了血液的腥气,米卡杰蹲在角落,不禁开始紧张地思考起对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现在开枪反击是否符合规范。

      幸运的是,玻璃和镜子的倒影为他提供了更为广阔的视角。年轻人屏住呼吸,用最快的速度观察起这片区域的地形,试图找出突破的路线。然而无意之中,他却看到本来坐在副驾驶席位上的银发男人。

      只见鲜红的颜色从他的额角流淌至下颚,浸湿了衬衫领口,他面色苍白,正借着掩体,像捕食的猎豹,敏捷地躲避进斜对面的一家商铺内,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只陌生的黑色手提箱。

      只要视力没有问题,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那个黑色手提箱绝对不是装钻石的白色箱子,或者说在第一枚子弹袭来的时候,就没有人在意那箱子钻石了。米卡杰来不及庆幸男人没有被炸死,就忍不住疑惑地朝着男人使了个眼色,询问他到底在做什么。但马路对面的那人把自己包裹在漆黑的大衣内,却根本没有理睬,只投来淡淡的一瞥,似乎是只想确认同行人没有缺胳膊少腿,之后,便径直走进了那家店铺,瞬间消失了踪影。

      直到几分钟过后,年轻人从店铺二楼狭长的窗口看到架好的.338拉普-马格南口径AWM,他才反应过来,倒吸一口气,然后立刻动起身,朝着公寓大楼的窗口连发数枪,去吸引敌人的火力。

      于是,无形的气浪一层层地推至眼前,翻动额前细碎的发丝。黑手党租赁的公寓,一般都是派人轮流来守窗口,米卡杰小心地避开街道上停靠的车辆,背靠着墙壁,闪身躲进一处转角,心里则默默计算着每次换弹匣的间隙,尽力让自己的还击能配合上男人的进攻,发挥最大的作用。他始终相信,只要敌人不分散,自己肯定能够撑到援助的到来,甚至已经想好了,等瓦伦丁家族的军团赶到以后,获得弹药补充的自己凭借射击课优秀的成绩,把那些家伙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热血场面。

      但遗憾的是,二楼端着狙击枪的那个男人,似乎并不想给予年轻人使出个人英雄主义的机会。

      蔚蓝的天空下,只见平稳的气流环绕在双手之间,每一发子弹都像是乌云中藏匿的幽灵,无声无息地踏平遥远的距离,埋进血肉制作的墓碑。满地的玻璃渣如同碎钻,闪烁着冰冷的光,即使隔着一定的距离,米卡杰也能感受到冰川万里般的杀气凝聚其中。而随着狙击手每次冷静的行动,公寓那边停顿的时间渐渐加长,并最终化为无声的寂静,只留下空荡荡的窗台,以及窗帘般垂挂下来的两瀑猩红血迹。

      确定完前方的情况,半晌,米卡杰眨了眨眼,不禁错愕地探出脑袋,望向身后的店铺。那里,淡金色的阳光是胜利的荣耀,流动在呼吸之间,男人笔直地伫立在破损的白色窗扇后,面色苍白,紫罗兰色的双眼则在海风中流光溢彩。他站在窗边,没有表情,却骄傲得如同头顶桂冠的贵族,一边沐浴着这份光荣,一边慢条斯理地拆解着枪支,仿佛并不知道自己身上从君皇仕定制的西装,早已被划破了无数道伤口,沾满了污渍。

      从那天以后,男人的名字传遍了整座西西里岛,黑手党的成员们也知道了瓦伦丁家有一个会拿狙击枪的厉害律师,还是能一枪带走一个的那种。

      但没有人知道男人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射击,这几乎成为了一个谜,横亘在每个人的心头。可这也有好处,米卡杰能察觉到,事后的聚会上,无论男女,人们渐渐不再恶趣味地提起男人的私生活,相反,关于他以一敌十的传言很快成为新鲜的话题,让男人的形象变得更加神秘。有时候,他打开别墅门前的邮箱,甚至需要从一堆情书和莫名其妙的彩虹旗中翻找好一阵子,才能找出这个月的账单。

      绵延的黑夜中,教堂的钟声飘向天际。刹那间,西西里城镇上空的烟花炸响圣诞节热闹的氛围,层层叠叠地点亮云端。欢乐的光汇聚成天上的海洋,与此同时,郊外码头的枪响掺杂在绚烂的花火之中,刺穿夜空,击落拖曳尾焰的星辰。呼吸间,鲜血的气味顿时蔓延开来,金发的年轻人像是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扣下扳机,子弹便射穿空气,不知道嵌入了哪块虚无的土地。

      天空的烟花在琥珀色的眼眸中徐徐绽放,除此之外,男人胸口领带夹上镶嵌的钻石也融入明亮的天体,为漫漫夜空缀入淡淡的寒意。米卡杰清楚地记得,那个领带夹为了庆祝上次两人的死里逃生,自己特地用零花钱买来的礼物,也算是对男人这么长时间以来免费提供住处的感谢,只是没想到男人竟然一直佩戴着,直至今日。

      沉默的浪花没入海底,朦胧的月光则随着波纹瑟瑟抖动。岸边的青年不禁敛起眼睫,将唇角的笑意留给了自己。海面的晚风掀过衣角,没有站稳的米卡杰随之踉跄了一下,摇摇晃晃之中恰好低头,透过昏暗的环境光,看到自己被血液洇湿的裤腿。

      于是刹那间,笑容被石化,他愣了一下,强烈的疼痛才像是迟到的列车,呼啸而过,然后猛地窒住呼吸,开始蚂蚁过境一般,细密迟钝地绞断皮囊下那些纤细的神经。

      作为一名深藏不露的狙击手,男人在几步的距离开枪却没有命中要害,这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了。

      新的汗水瞬间湿透了鬓角,下一秒,米卡杰便跪到地上,鼻腔中缭绕起令人不适的土腥气。手枪跌落地面,他低下头皱着眉,使劲咬紧自己的后槽牙,却怎么也抵挡不住喉咙深处那痛苦的□□。比起痛快的一枪爆头,血液的缓慢流逝仿佛是在等待花瓣的凋零,如若不是了解男人的性格,米卡杰可以说他有理由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要折磨自己,好彰显绝对的忠诚。

      然而男人始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冷峻的眼神中蔓延着极夜的寒冬,就好像是被困在无尽黑暗之中,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拯救他的灵魂。

      恍惚间,金发的年轻人想起来,两人第二次接到运输任务的时候,男人最开始也是这种漠然的样子。那天的任务很顺利,他们按照要求,半夜带着新到货的一箱钻石,在地下停车场等待买家的到来。那时的停车场空无一人,只有年久失修的白炽灯投下晦暗的光线,照出墙角几片脱落的墙皮,以及深色水渍。恐怖电影应该会喜欢到这种地方取景,米卡杰坐在保时捷的方向盘后,一边无聊地打量着前面空荡荡的车道,一边和身边的男人聊起恐怖电影中那些经典套路。

      当然,也只是米卡杰自言自语而已。男人戴着耳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早就闭起眼睛,冷冰冰的,看上去应该是最近的文书工作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在这狭窄封闭的空间内,暖气留住了清冷的香水味,幽幽地弥散在空气中,孤独的年轻人说完最后一句话,便不再重新寻找解闷的话题,转而盯起挡风玻璃,慢慢叹了口气,手指则漫无目的地绕着方向盘的握柄,依次敲击了一圈,才把目光转移到手边的手提箱上。

      他从来没有打开过手提箱,也没法想象一箱子钻石到底是什么样子,而上次运输途中遭遇袭击,箱子后来也没了踪影,虽然因为出色的战绩将功补过,但据说确实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这不免让他对这箱子奢侈品生出更为浓烈的好奇,于是趁此机会,米卡杰悄悄用余光瞥了眼男人的侧脸,并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见他没任何反应,便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拎起脚边的箱子,打开了锁扣。

      但那一晚,清脆的弹簧响声过后,映入眼帘的并不是晶莹剔透的钻石,而是一排排整齐排列的烟卷,以及烟卷下方用透明密封袋包装着的透明粉末。

      金色的发丝荡过眉骨,米卡杰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箱子里的东西到底叫什么。一种终于抓住老鼠尾巴的兴奋感立即滴进这位警校毕业生的热血,冲散了脑中徘徊的晕晕欲睡。他微微屏住呼吸,试探性地伸出手,想掂量其中一袋粉末的具体重量,然而还没有等他触碰到最外层的塑料包装,一只手突然伸来,以毋庸置疑的力度合上了箱子。

      伴随着吞咽空气的声音,米卡杰的目光错愕地停滞了片刻,便顺着手指的骨节,望向旁边的男人。柔软的银白发丝下,紫罗兰色的眼眸清明地倒映着车里每一道阴影的轮廓,只见男人压下眼睫,无声地制止了米卡杰的动作,动作迅如闪电,反应快得就像是刚刚并根本没有睡着过一样。

      而与此同时,迎上对方不容忽视的强大气场,年轻人忽然意识到,对方为什么在两人谈话中,明令禁止自己吸烟。男人如同一只藏于黑暗古堡的幽灵,或许早就知道,瓦伦丁家口中的钻石生意指的就是这些卷着粉末的香烟。想到这儿,米卡杰随即无奈地笑了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感谢对方如此隐晦的提醒,只好在对方的凝视下,尴尬地把箱子扣好,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总之,米卡杰很看重这次交易,男人似乎也很看重这次交易。如果今晚的行动能让二老板满意,他们就可以摆脱处于家族外围的尴尬位置,真正进入家族内部,触碰到那些非法交易。这对于年轻人来说非常重要,所以那一晚,米卡杰挂着满眼的血丝,把男人前几天去超市采购的各种风味咖啡都喝了个遍,最后还获得了男人无情的一个白眼。

      但出乎意料的是,等到天亮,他们都没等来客人的身影。灯光闪烁的地下停车场,除了一个戴着方形太阳镜的黑发男人,醉醺醺地晃过他们的视野,就只剩下不知名的小飞虫,对着灯管发动一次次莽撞又无知的冲锋。车内的空气不知道更新了多少轮,已经闻不到香水的清幽,米卡杰枕着男人的肩膀,疲倦地捏扁驾驶台上的咖啡罐,浑身酸痛,却又不敢吱声,只因为身边那人锁紧眉头,脸色看上去更加难看。

      后来,他们才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客户是因为在附近发现了警察的踪影,才单方面宣布中止交易,恢复日期等待通知。

      白色的雪屑从空中飘落,将秘密彻底埋葬在深冬的季节。飞鸟的剪影跌落山崖,这种寂寞的颜色很快枯萎了遥远的天际线,让人分不清天地的距离。琥珀色的眼瞳里,盛大的烟花逐渐被黑夜碾碎,归于沉寂,米卡杰仰起头,深深地吸进海面上湿润的空气,一抹凉意便顺着气管渗进灵魂深处。

      他记得,自从交易暂停以后,他和男人就回归到往日的平常生活,整理整理法律文件,偶尔泡两杯美式咖啡,坐在别墅后开满白色小花的草坪上,融洽地度过无人打扰的午后。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平静,每次米卡杰托着下巴,凝视着身边那双灿若星辰的紫罗兰色眼睛,男人都挑起眉,故作镇定地投来安抚性的目光,尽管接在这后面的,总是一句不痛不痒的冷嘲热讽。

      浅浅的温柔融化在银白星河之中,然而米卡杰没告诉男人,自己其实在背后做了些调查。他用加密通讯向后方的行动组申请了调查支援,毕竟这次行动只有自己和男人两个人知晓,而年轻人自己又没有汇报过这件事,那么可能泄露情报的,他只能怀疑作为自己搭档的银发男人。

      于是怀揣着莫名的紧张,米卡杰等了很久,直到今天教父宣布两人中存在警方的卧底,他的手机才收到阅读后立刻自动销毁的回信。

      那是一份标注绝密的档案文件,文件的内容年轻人已经记不太清,他唯独记得自己在输入解密编码之后,好像突然出现了耳鸣,周围任何声音都听不分明,只有血管里血液沸腾的躁动,让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米卡杰蹲在地上,盯着屏幕中国家安全局的银色盾标水印,猛地想起很久以前男人在餐桌上,用最平淡的话语说出那句“我愿意相信你”时,眼尾闪过的一丝笃信。

      所以现在,月光迷离,金色的发尾荡过眼睑,驱散迷雾般的碎雪,退无可退的年轻人跪在地上,盯着面前的男人,无声地将这份笃信归还给他。米卡杰已然明白,按照瓦伦丁家处理嫌疑人员的传统,今晚只能有一个人能活着继续待在西西里岛上,而活着的代价,就是要永生永世背负起杀人的罪名,再也无法逃脱。

      米卡杰觉得自己肯定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因此,没经过任何人同意,他就十分慷慨地把这个机会让给了银发的男人。血液在地面流下滚烫的印记,只见青年人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瞥了眼躲在暗处的家族高层人员,得意地笑了笑,与此同时,今夜的第三声枪响便划破星空,如同男人书房墙壁上装裱干花的画框,将这抹笑容彻底固定在了空旷的寂寥之下。

      霎那间,一只海鸟从海面振翅飞起,奔赴海面下黎明的曙光。在海鸟柔顺的羽毛上沉睡着的,是黑夜最后一缕钻石似的银白月光。

      而随着飞鸟的啼鸣,夜晚即将消逝,启明星撕裂僵硬的空气,让子弹飞射的炸裂声久久回旋于耳畔。废弃荒芜的码头边,黑衣人渐渐散去,只剩下男人停留在原地,独自收起枪,紫罗兰色的眼睛平静地凝望着壮阔的大海,失去了那些廉价的眼泪。从这一刻开始,没有人知道,某年某月西西里岛上的圣诞节,就在这样无尽的海浪声中,缓缓落下帷幕。

      也不会再有人知道,落入辽阔星空的钻石是怎么沾满了血红的颜色,在西西里的海洋上,漂泊成最后的孤独。

  •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快乐!
    因为这段时间在准备神幻的本子,这篇文应该是收录作品中的最后一篇了(抹眼泪)严格来说,这篇文是几年前自己另一个亚泰cp脑洞的前传,本来应该是分章节的中篇,结果因为本子字数超了,所以就压缩成一次完结的短篇了,写完就觉得很辣眼睛,文笔垃圾,情节也很寡淡了(丧)对不起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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