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钳形攻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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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亚纳米离开鹰巢的时候，是原地消失的。
所以他回去的时候，也是突然出现在了会议室。
对此，直属部队的人们都习以为常。他们该吃吃，该喝喝，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像是出门春游的小学生，兴高采烈地聊着商量着下次旅行的地点。倒是舰队其他部门的军官一个个脸色阴沉，吹胡子瞪眼地训斥着黑鹰的纪律散漫，还把桌子拍得哐哐响，就好像他们才是这场战役的指挥官，只有他们才是帝国荣誉的最佳守护者。
米卡杰自然也是跟着男人一起回来的，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已经习惯了魔法穿越空间的速度，他竟然没有同以前那样，产生呕吐的冲动。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向旁听席，而阿亚纳米立即恢复到工作状态，径直坐回自己的主位，之后把文件摔到桌子上，没有多说什么，甚至连震慑的表情都懒得摆弄出来，就这么重新开始这场临时中断的会议，仿佛刚刚的缺席完全没有发生过。
说起来，自从葛城大佐离开后，米卡杰和柯纳兹便开始接手他的那部分工作。这次面对突发情况，米卡杰不在，便是柯纳兹站出来临时维持秩序。虽然他的军衔并不比舰队中的将官们高，但那股较真的势头却让他很快适应了这项任务。米卡杰也注意到，当自己安全返回基地的时候，柯纳兹正站在会议桌边，浅浅地松了口气，不过没有疲于奔命的感觉，反而游刃有余，仅仅因为长官和同事平安返回才放松了警惕。
至于他身后的休加少佐——这个不靠谱的家伙今天难得没有在会议室里趴着睡着，反而靠着椅背，吊儿郎当地笑着，原本挂在腰间的两把心爱的武士刀此刻却压在桌上，刀口冲着对面的那群军官，闪烁着充满威胁气息的寒光。
作为长官，休加也在用自己的方式给柯纳兹撑起了场子。
“嘛，既然阿亚哥回来了，那我和小柯纳兹就先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啦。”
于是等到米卡杰找了个座位坐下，休加少佐就把滑落的太阳镜推回鼻梁，然后笑嘻嘻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如同猫科动物一般，全身舒展的轻松感让他忍不住发出长长的闷哼，成为了全场最格格不入的存在。可是对此，又没人敢抱怨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摆了摆手，便大摇大摆地带着柯纳兹走出了会议室，头都不回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会议室里的排气扇坏掉了，他们两人开门走后，整个房间依然灰蒙蒙的，弥漫着一股呛鼻的烟味。显然，那些将官在等待过程中估计没少抽烟，烟灰缸里全是被碾过的烟屁股，歪七扭八的，差一点就要掉到了桌子上。而平常霍普鲁克要塞的大部分区域禁烟，阿亚纳米也没有抽烟的习惯，米卡杰仅仅抬了抬视线，就发现男人坐在座位上，眉间快要拧成了一团。
“有意见就说，没有意见就立刻执行。”
按照今天的行程安排，军事行动会议被定在下午一点半，如今已经入夜，却还没有结束。米卡杰清楚，如今军队里其实有很多人都不服阿亚纳米，看他不顺眼，觉得他根本配不上最高指挥的位置，所以想趁机使绊子的人不在少数。他不免有些担心地张了张口，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用口型询问男人要不要紧。对这场会议没剩多少耐心的阿亚纳米见状，眯起眼睛，没有回复，只是微微收起下巴，让紫罗兰色的眼眸藏入阴影之下，锋利得如同一把匕首，巡视着桌边每一个试图挑衅的无礼之徒。
此刻，房间里的烟雾还没有散开，朦胧的白色敷在半空中，缓慢的流动着，男人本就苍白的皮肤便因此显得更没有血色。
但是面对这份命令，没有人接话，也没有人动作。僵持的局面铸成漫长的沉默，坐在旁边的哈鲁赛借着这个空挡，赶紧将自己记录的会议纪要悄悄递给米卡杰。少年小声感谢了一句，快速扫了一眼，才发现事情可能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毕竟就目前巴尔斯布鲁克帝国军队的实力来看，派遣的兵力数量占有绝对的优势，并不需要担心被围歼的危险。所以作为指挥官，阿亚纳米安排了钳形攻势，只需要分出一批兵力前往第四区，就能配合第六区这边，一同朝着敌方咽部钳去，可以说是在封锁敌军退路的同时，大大抵消了单次攻击所造成的伤害。记得在黑鹰部门设立以前，帝国历史上很多战役都采用了这种方式，然而这次，这些已经驻扎在第六区的将领们却开始以各种理由推脱，不想成为那个离开鹰巢的出头鸟。
因为这不是标准的钳形攻势——阿亚纳米并没有打算分配差不多的兵力来牵制敌军，分去第四区的部队由休加和柯纳兹带领，只有总兵力的三分之一不到，也就是说谁去了，谁就变成了诱敌的饵料。
第五区正好被第四区和第六区夹在中间，按照男人的心思与性格，一般这种情况下，他会在部队开拔之前便分好批次，避免出现这种胶着的情况。米卡杰坐在那里，不禁捏了捏鼻梁，总觉得自己的上司可能是想整顿那些不服管理的家伙，但又不太确定，只好叹了口气，避免自己的脑袋因为过载而原地爆炸。
“我们能有什么意见？还不是你说了算。”
另一边，会议桌上的一名方脸的军官暗自翻了个白眼，随即没好气地嘟囔了起来。米卡杰循着声音瞟过去，认出那个人是接替欧吉少将的斯图德曼准将。但他没工夫惊讶于对方的大胆，而是向门外探了探头，装作被人叫出去的样子，抱着文件夹匆匆地离开会议室，然后通知勤务兵在会议结束后修理一下排气扇的同时，让他们拿来了一条湿毛巾和几根蜡烛。
比起会议室里的烟雾缭绕，外面走廊上的灯却都打开着，任凭明晃晃的光把墙角掉落的墙皮都照射得一清二楚。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没有气温调节系统的鹰巢在夜晚一天比一天寒冷，少年在快要走出大楼的地方停下，没有出去，而是靠在墙壁上，偏过头眨了眨眼，之后就开始失神地望向天上稀疏的星辰，以及地面上被风卷起的雪屑。那一刻，这两种相似的白色倒映在琥珀色的眼眸中，各自迷失了方向，米卡杰短暂地放空了一下自己的大脑，没过多久就搓了搓手，并在等待的间隙里拿起笔，刷刷地写下了几行文字。
而等勤务兵将自己所要的东西都拿来以后，米卡杰早就重新抱起文件夹，打量着脚边的雪泥。
在部队里，毛巾和蜡烛并不是什么稀缺的物资，所以勤务兵没有多问，甚至认出他是阿亚纳米的副官后，连最基础的登记都没有签。正如天上的雪花与地上湿泥的区别，这大概就是上位者不同于普通士兵的特权。少年瞅着勤务兵讨好般的笑容，顿时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一边承诺会议后补上物资领取登记，一边往返回会议室的方向跑去。
在此过程中，金色的发丝被气流掀翻，飘落肩头的雪花也尚未完全融化，让他看上去像是刚从外面跑回来的一样。
从大楼门口到会议室的距离并不长，没过多久，当米卡杰回到会议室的时候，正如他所料，会议的最终结果依然没有讨论明白。不过银发的男人此时换了个坐姿，如同天边的月亮，对面前的芸芸众生始终保持着冷眼旁观的态度，而他那掠过嘲笑的唇角则摆明了他的态度，告诫每一名参会的将官，如若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么他绝对可以彻夜不眠地奉陪到底。
这对于黑鹰的成员们来说不足为奇，他们早就见识过阿亚纳米沉迷于工作的疯狂状态，当然米卡杰也不例外。他瞅了瞅那群梗着脖子的将军们，能够理解他们其实不仅仅是想保证自己的安全，更是为了自己手下的那群冲锋陷阵的士兵可以平安地返回家园。可战争毕竟是战争，说句难听的，终究是要用血肉与白骨堆砌起来，正如人生的终点就是死亡，无论是身处高位的将领，还是冲锋陷阵的士兵，在战争的枷锁下，谁都逃不过，也躲不掉。
黑鹰的每个人都做好了这样的觉悟。
所以这场会议最终得出怎样的结果都无可厚非。会议室里，米卡杰抱着一堆东西，飞快地收回目光，然后走到阿亚纳米的身边，在重新倒了杯水后，将叠好的湿毛巾放到对方手侧。至于那张写了字的纸，则被塞进文件夹里，由身为副官的少年大大方方地递给了男人，只等他翻开文件夹，米卡杰才握着蜡烛伫立在他的身边，流畅地说出了刚刚准备好的说辞。
“刚刚内阁传来简讯，要求鹰巢务必在一根蜡烛燃尽之前，将拟定好的作战计划报送给皇帝陛下。”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少年如此自信坦然地汇报着，然而阿亚纳米垂下视线，从文件里看到的却是：湿毛巾和水都准备好了，就放在旁边，可以吸除一点烟味，等会儿把蜡烛点燃，也可以清除一点。
如此强烈的反差让男人怔了一下。米卡杰从自己的视角出发，则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的眼睫微微地颤动了一下，好像完全没想到如此严肃场合还能出现这样调皮的事情。不过有一说一，这几种东西的摆放合乎情理，不仅能抵消烟味，还能给会议增添一个将领们必须遵守的时限。这令米卡杰忍不住小小地得意了一下，一边真的点燃了一根蜡烛，一边像一只希望得到奖励的小狗，偷偷朝着银发男人挤了挤眼睛。
而在此之后，阿亚纳米当着大家的面，慢吞吞地合上了文件夹。那一刻，豆大的火苗倏地腾跃在棉芯上，摇曳着暖黄色的光，他坐在那里，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变化，冷暖色调却在他的眼中相互碰撞，最终模糊了彼此的界限。若是皇帝与内阁下达的命令，那不得不从，每个人对此心知肚明，也没人敢提出怀疑，所以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下来，只剩下那抹严厉的视线，巡视在每位面露难色的将领脸上。置身事外的米卡杰自然不在巡视的范围之内，但还没等他收起火柴，与此同时，男人便拿起那叠毛巾，轻轻地凑到了唇边。
或许在旁人看来，他不过是用毛巾擦了擦脸而已，但少年却清楚地发现，男人那被毛巾挡住的唇角竟然借着这次掩饰，微微扬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这是只有米卡杰一个人知晓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第146章 钳形攻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