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被隐藏的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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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里没有钟表，混乱的时间就像是一缕缥缈的青烟，在人们的言语之中迅速消散，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等正式散会之后，夜空中的星星早已均匀地洒落在遥远的天空。月亮破开一扇窗，将周围的云层晕染成淡淡的鹅黄，广阔的天地便陷入漫长的缄默之中，任凭微风吹动时光的流逝，将白昼的喧嚣暂时埋葬于漆黑的夜晚。银白的发丝扫过眼尾，阿亚纳米迈开步子，径直朝着军部走去，脸上的表情却完全被笼罩在阴影下，让人看不太分明。米卡杰也就这么跟在男人身后，匆匆地离开了史都华德宫，但他的灵魂好像没来得及跟上，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完全转不动脑子，或者说还没有从突如其来的职位调动中缓过神来。
“接下来该怎么做？真的要接下这个职位吗？”
此时此刻，整个霍普鲁克要塞里，除了夜间站岗的哨兵，就基本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金发的少年一边想着他们离开时，巴尔弗送上的那声恭喜，一边翻看着自己的记录手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猛地翻腾起隐约的不安，甚至觉得自己正在一场梦中，感受不到丝毫真实的质感。
毕竟元帅这个位置不是谁都能坐上的，这种好事突然扣到黑鹰头上，那就意味着背后隐藏的风险已经完全盖过了它能带来的利益。更何况上一任元帅刚刚为国捐躯，米卡杰短时间内没办法消化这个信息，也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向修里说明现在的情况。
“怎么，你还想违抗皇帝的命令？”
然而比起少年的纠结，阿亚纳米倒是显得更加镇定自若，就像是早就做过这种设想一般，挺拔的身姿中看不出丝毫的胆怯。深黑的军装尾摆按照步伐的幅度，在身后扬起滚滚波涛，毫无疑问，这种稳重就是参谋部办公室里最结实的承重墙，默默地营造出极具安全感的氛围。米卡杰不禁挠了挠后脑勺，瞥向对方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便以平常的口吻把自己的看法统统倾倒了出来。
“这个就算了，违抗的话是真的会连累家人的。我就是有点意外罢了，毕竟军部高层里面也有不少资历老的候选人，这种好事没给他们，着实有点事出反常必有妖的感觉了。”
军靴踩踏地面的声音铿锵有力，伴随着金属挂饰的相互碰撞，捶打出肃杀之气。两人经过路灯的时候，脚底的影子不断地拉长变形，斜斜地延伸向路边修剪整齐的灌木丛，少年说完，试探性地观察了下男人的反应，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轻蔑地冷哼了一下，大面积的阴影便像是深不可测的深渊，洒在他的脸上，只有紫罗兰色的眼睛宛如夜空中的星辰，散发着冰冷锋利的光芒。
然后，这位身经百战的参谋长用余光扫了下米卡杰脸上的茫然，就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不可捉摸的微笑。
“其他候选人？你是说坠楼而亡的纳毕奇少将，还是被捕后自杀的希洛奇少将，又或是死在保管室的欧吉少将？”
顷刻间，充满磁性的嗓音缭绕于耳畔，明明优雅得如同乐团中的大提琴，却震荡出雷电般令人心惊胆颤的轰鸣。男人一边走，一边轻飘飘地念出几个名字，米卡杰听到后不由愣了一下，随即回想起来，当初阿亚纳米在被宪兵队带走接受调查的时候，就是这几人闹出了暗杀元帅的丑闻。
那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反正纳毕奇少将坠楼死亡之后，他的遗书就交代了自己和希洛奇少将为了得到元帅之位和瞳的掌控权，而除掉元帅和欧吉少将的计划。为此欧克元帅特地召开了军事法庭，合法逮捕了希洛奇少将。后来希洛奇在狱中莫名地畏罪自杀，本来幸免于难的欧吉少将则被人发现死在瞳的保管室内，手里还紧紧握着米迦勒之瞳，疑似在偷取瞳的过程中，被保护瞳的安全措施击中要害而亡。
整座要塞对此一片哗然，只不过米卡杰那段时间，只顾着琢磨怎么把自己的上司从宪兵队手里捞出来，完全没在意这场腥风血雨。如今被阿亚纳米重新提起来，米卡杰才惊讶地发现，这三位少将接连去世之后，能接手元帅之位的，好像就真的只剩下阿亚纳米了。
某种寒意顿时侵入骨髓，将少年的四肢冻得发出难听的摩擦声。毕竟那三人的离世虽然符合逻辑，但太过荒诞，就像是被人刻意挑起矛盾一样，再加上那时阿亚纳米作为利益的获得者，处于宪兵队的控制中，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米卡杰忍不住张了张口，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音节，想要作出询问，可当他意识到现在两人身处室外，并不适合大声谈论如此隐秘的事情以后，他便立刻扭转话锋，抹去了自己猜想的真相。
“哎？这……难道，难道——难道就是所谓的命运的眷顾？”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适当地装傻是一种智慧。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倘若非要在此刻揭露真相，反而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少年迎着夜风，有些紧张地吞了口空气，瞬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夸对方好心计，还是应该直接一脚踹过去，埋怨对方竟然在没有事先通气的情况下，擅自使用苦肉计，害自己白白担心了那么久。
没想到男人这次头都没回，便直接否定了米卡杰的装傻充愣，言语之中还明显沾染着一丝毒液似的嘲弄。
“不，他们确实是想把米迦勒之瞳据为己有，甚至私下里已经用黑魔法师做了不少人体实验。”
此时此刻，随着话音的跌落，偌大的要塞内部空空荡荡的，就像是一只巨大且贪婪的兽，正张开血盆大口，悄无声息地吞食着里面的每一个人。无人幸免的世界多少有点恐怖，但米卡杰明白，自己已经身处其中，就没有办法再逃避那些躲藏于阳光背后的黑暗。他叹了口气，眼睫轻微地颤动了一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却没有因此沦陷，反而在深沉的黑夜里倒映出天体的点点光亮，即使微弱，却也总比没有要好得多。
只是阿亚纳米应该是为了顺理成章地成为元帅之位的第一候选人，拿到米迦勒之瞳的掌控权，才参与到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当时米迦勒之瞳还确确实实被收管在实验室里，三位少将的死亡就意味着男人的最终胜利。然而自从米迦勒之瞳丢失以后，元帅的位置对于阿亚纳米来说也就成了一具空壳，再也没有任何价值可言，而且综合目前的局势来看，这场胜利甚至还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荒谬之感。
把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造成这种离奇转变的罪魁祸首自然就是米卡杰。想到这儿，少年顿时冲着对方扯出了一个假笑，以掩饰自己心里那阵起伏不定的心虚，毕竟这要是放在重生之前，他恐怕就要在阿亚纳米手里死上千百回了，怎么可能还在这里活蹦乱跳地和他继续讨论接下来的事情。
“咳咳，但不管怎么说，现在都已经这样了。只是这次平定叛乱，我总感觉不太妙。”
金色的发尾垂过鬓角，在侧脸投落出细碎的光影。随后，米卡杰合上手册，假装咳嗽了两声，赶紧把话题扯开，免得那只醋罐子再次酸意大发，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来。但男人见状，仅仅挑起眉，便突然化身为倾听者，分明地表达出自己的兴致。
“详细说说。”
这时候树叶飒飒作响，路灯照耀下来的冷光将人的皮肤衬托得更加苍白。军部的办公大楼就在前方，阿亚纳米稍微放缓了脚步，正好可以与少年肩并肩地行走在满地的光影斑驳之中。于是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草木的清新，缭绕在鼻尖，米卡杰飞快地眨了眨眼，有些惊讶地望了望这位被称为天才的参谋长，确定他没有开玩笑之后，少年才吞了口空气，然后慢腾腾地继续说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这次欧克大人带领的部队是精锐之师，照理来说根本不可能全军覆没，这么看来，叛乱势力背后应该有其它势力的支持。皇帝陛下这么执着地让你行代理之职，恐怕一方面觉得我们有能力迅速了结这一切，从而迅速累积声望，另一方面是怀疑那股势力牵扯到贵族，所以就和调查公主遇刺案一样，把麻烦丢给不受舆论支持的黑鹰。所以我们这次能够顺利完成任务的话倒还好，凯旋以后一切照旧，也能堵住那些不满的声音。只是，如果不能完成任务的话，恐怕陛下会直接选择让黑鹰和反叛势力同归于尽，这样才能给舆论一个交代……不过应该没有这种可能性的，对吧？”
说到最后，米卡杰都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冻得浑身冰凉。说实话，刚刚在内阁会议上听到皇帝保证自己已经想好平息舆论的对策之时，少年就想到了这两种结局，这也是他能设想出来的最佳解释方案，至于对不对，或者对了多少，他就完全不敢做出保证了。
所以他吸了吸鼻子，不太自信地看向自己身边的男人，想让对方揪出几个逻辑错误的地方，从而推翻自己的猜测。却没想到阿亚纳米听完后沉默了片刻，接着就笑了一下，那抹清浅的笑意便迅速融入月光之中，让人看得不太真切。
米卡杰就听到了男人那近乎于叹息的嗓音。
“你说得对。那就争取最好的结果吧。”
作者有话说第126章 被隐藏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