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亡之人》丘比德

120、断头台

　　没有人有权利审判巴尔斯布鲁克家族的人，除了巴尔斯布鲁克家族自己。

　　不过比起普通的民事纠纷，这次审判更像是一场面向整个世界的华丽表演，没有辩护律师，没有提出复议的机会，它忽然地降临在繁荣的政治中心，又忽然地结束在头版头条当中，草率且轻浮，完全不给人们留下细细品味的余地。然而尽管如此，审判还是合法的，而且当御前审判的结果传到教会的耳朵里之后，教会就案件中的黑魔法因素，向帝国申请，希望由教会方面再次提审凶手，挖出其背后隐藏的更多黑暗。但这项请求很快便遭到了拒绝，理由十分充分——因为帝国的行刑人已经将凶手送到了天界长者那里，由天界长者亲自审判这份滔天的罪恶。

　　御前审判之后的第二天就是处刑日，米卡杰再次见到骑士团副团长，也是在处刑的那一天。

　　根据皇帝陛下在审判会结束后公布的消息，处刑地就设立在皇家大道连接的伊珀克大广场。那里离皇家骑士团的驻地很近，人们无论站在广场何处，只要像放风筝那样地放开目光，便可以越过广场上的一尊三十多米的拉斐尔大天使的雕像，远远望到大教堂顶部那扇五光十色的神圣玫瑰窗。

　　不过由于凶犯的身份涉及到禁忌的黑魔法领域，这次的现场安保工作并没有安排给黑鹰。当然，这倒不是皇帝担心黑鹰会借此机会中断行刑，救下那位小侯爵，而是不想让群情激奋的民众迁怒于这支黑魔法师部队，从而引发游行和抗议，造成不必要的动乱。

　　“毕竟这场剧的主角是侯爵，不能让其他无关紧要的配角抢了他的风头。”

　　处刑当天没有什么工作安排，作为黑鹰参谋部的最高长官，阿亚纳米瞥了眼身边魂不守舍的金发少年，沉默了半晌，便直接给自己的副官放了半天的假。只是在米卡杰离开之前，银发的男人始终像是在思考什么哲学问题似的，一直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边，隔着遥远的距离，深深地眺望头顶那片灰蒙蒙的天空，直到他整理完文件，准备离开的时候，男人才缓慢地回过头，意味深长地说出了这句话。

　　紫罗兰色的眼眸沉溺于晦暗的空气中，犹如漂浮在海面上的星辰，闪烁不定，没人知道曾经有怎样的风景落印在他的瞳孔深处，又泛起了怎样的涟漪。反正那时候，漆黑的军装掩埋了男人的身躯，米卡杰不禁疑惑地抬起头，打量了下对方，可是并没有从他的眼尾发现任何喜怒哀乐的痕迹。

　　“去吧。到时候我去接你。”

　　最终，阿亚纳米似乎悄悄地叹了口气，然后回过身子，重新凝视着窗外翻滚的云层，任凭这股灰暗的风浪在他的肩头抖下捉摸不透的阴霾，将他拉扯进虚无缥缈的历史长河。

　　于是之后没过多久，少年便站在了伊珀克广场的地砖上。不过话虽如此，但米卡杰其实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处刑定在傍晚，正是人们结束工作，空闲下来的时候，广场上到处都挤满了看热闹的市民，就连前段时间在飞行器大赛上大展风采的直播传送器都已经准备就绪，纷纷悬浮于半空中，争取拍摄出最佳的画面——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观众，一边兴奋地享受着节日般的欢庆气氛，一边称颂皇帝的深明大义，唯独少年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他既不是侯爵的追随者，也不想观赏鲜血淋漓的猎奇画面，更不愿意掺和到这种无意义的狂欢，他就像是个局外人，懵懵懂懂地撞进了人群当中，或者说他是跟随着命运来到了这里，来这里见证一场他尚未理解的终幕大戏。

　　刹那间，冰凉的风掀起风衣的衣角，如同没有形状的海浪，推着少年融入这片喧闹的人山人海。金色的发丝拂过眼睑，却没有带走睫毛上的浮尘，米卡杰仰起头，注视着不远处那座展开翅膀的大天使拉斐尔雕像，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就在治愈天使的注目下，浅浅地漫过心尖。

　　假如审判会上没有丢出那些有关黑魔法的证据，人们估计都不会投入那么高的关注与热情。

　　“喂，小家伙。”

　　然而就在他站在路口，试图寻找方法进行自我剖析内心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背后伸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广场上到处都是想要挤到前面的看客，米卡杰以为自己挡住了别人的路，赶紧面露歉意地回过头，不曾想正好撞上了那个人的手，引得双方同时发出了嘶嘶的抽气声。

　　周围人群议论的声音很快便盖过了这个小小的插曲，少年随即捂着被指尖划到的鼻翼，琥珀色的眼眸匆忙地对焦了一下，才看到一个灰白短发的青年人正站在他身后，皱着眉，甩了甩自己的手腕，随后满脸复杂地发出了啧的一声响。

　　“巴尔弗大人？”

　　那人没有装备那套标志性的骑士礼服，仅仅穿着白色的条纹衬衫和米色的廓尔喀长裤，但米卡杰还是立刻认出来，那就是皇家骑士团的副团长，还是个难得没有执勤的副团长。说实话，最近这段时间与这位骑士打了不少交道，少年清楚地记得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以及浓郁的发油香气。只不过比起之前精神饱满的样子，现在这位衣着休闲的骑士完全看不出之前的盛气凌人，反倒因为眼睛底下的黑眼圈，显露出很是困倦的样子。

　　只见那个青年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发现某位参谋长的身影之后，立即翘起大拇指，指明了个方向。

　　“刚刚喊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算了，这里人挤人的，我知道一个人少清净的地方，我们去那儿说吧。”

　　巴尔弗指的那个方向是伊珀克广场商业街的方向，五星级的帝国酒店就坐落在那扇区域。除此之外就是联排的奢侈品商店与餐饮食品店铺，欧克名下就有一家珠宝店开在那里，米卡杰以前帮忙跑腿的时候就经常来这里逛逛，所以对周边的环境还算比较熟悉。或许正因如此，他眨了眨眼睛，随后便没什么顾虑地点了点头，并跟着那个男人脱离人群，走进离广场最近的一家餐厅，上到顶楼的阳台。

　　那个阳台不大，围着大理石矮柱，只能容纳一桌四人的位置，角落里摆着盆栽，但朝向非常好，只要坐在靠栏杆的位子上，就可以轻松瞭望但广场上的绝大部分景色。只见巴尔弗随意点了个单，便率先走到一边，挪了挪藤条椅，背朝着广场坐了下来，而米卡杰自然不想辜负了这份独特的取景角度，他礼貌地拒绝了侍应生的服务后，就坐到男人的对面，顺便有点好奇地用余光打量起这位脱去制服的骑士大人。

　　“说起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嘛，反正那天是我不对，不该冲你发火的。这顿饭我请，就当是给你赔罪了。”

　　那边，灰白色头发的青年等侍应生端来订好的餐食和酒水，关上这里唯一的玻璃推拉门以后，才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语气平淡地向少年道了个歉。与此同时，他的手臂搭在扶手上，指腹轻轻摩挲着藤条编织交错的纹路，显然还没有完全平复心里的紧张。米卡杰见状不禁莞尔一笑，笑容中并不包含任何嘲笑的意思，更多的则是让人心情放松的体谅和安慰。

　　“啊，没有生气。我能理解的，得知朋友碰上麻烦，那种焦虑的心情，我能理解的。”

　　圆形的餐桌上，土豆萝卜红薯南瓜汤的热气袅袅娜娜，少年隔着这层白雾，摊开双手，做了个无所谓的动作。而随着话音的渐渐歇落，巴尔弗紧绷的肩膀也终于稍微柔软了下来。他靠着弧形的椅背，自嘲似的冷哼了两声，随后便抿起嘴唇，沉闷地低头凝视着脚边地砖的接缝，仿佛在那里能够找出解决难题的答案。

　　至于这个难题是什么，米卡杰即使不问，心里也猜到个七七八八。虽然他自己以前也面临过类似的选择，但这次需要做出选择的是这位骑士大人，没有人可以代替他或者强迫他，更何况巴尔弗现在坐在这里，其实就已经有所放弃。意识到这点，金发的少年情不自禁地转过头，凝视着广场上已经架好的断头台，给对方保留出充分的个人空间，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轻柔了很多，生怕打扰到他的沉思。

　　骑士团团长却皱起眉，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扯出了一抹惨淡的微笑。

　　“我听说了，因为危害皇室安全罪的处决是车裂，故意杀人罪的是锯切，非法信仰罪的是火刑，叛国罪的是斩首，所以法官还好心地让他自己选择一种。结果他说他不喜欢火，让他们有本事就砍掉他的脑袋挂在城墙上。哼，还真是他的风格。”

　　那个瞬间，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千言万语似乎都被揉进了皮肤的折痕当中，埋不进心底，又渗透不出体外。米卡杰听到声音，微微睁大了眼睛，一时间没有理解对方诉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但等他反应过来，某种滑稽的荒唐就像是小丑失手掉落的小球，猛地砸中神经，令天性开朗的少年也不自在地更换了下坐姿，陷入到一段莫名其妙的沉默。

　　之后他忍不住干巴巴地吞了口空气，犹豫了片刻，才张开口，谨慎地试探了一番。

　　“我觉得您知道点什么。但都这个时候了，如果真有隐情的话，请您告诉我吧，当初我们的工作到底哪里出现了错误。”

　　虽说是试探，但这也是米卡杰自己的真心话。毕竟从巴尔弗和阿亚纳米的表现来看，他们都隐约透露出看穿了表象，探知到一些被隐藏起来的风声的信号。最近一段时间感受到的不安，可能就出自这里，少年说完，便下意识地朝前倾斜了身体，满怀期待地注视着那双宛如湖水般的冰蓝色眼瞳，身上的黑色风衣也随之流转出更多细腻的褶皱。

　　“嚯，你家那位还真是把你保护得紧啊，半点都没有跟你透露。”

　　没想到巴尔弗坐在没什么用的室外遮阳伞下，扯了扯嘴角，眉眼之间顿时浮现出一抹酸溜溜的嫉妒。不过这个细微的表情很快就被沉郁所替代，只见他瘫在椅子里，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转动眼珠，快速环顾了下四周，确定没有旁人在场之后，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扶着额头，慢慢地叙述起来。

　　“这样也好——我待在皇家骑士团，和你们黑鹰一样，是皇帝的手下，所以我和你家上司都清楚皇帝的野心有多大。十年前的拉古斯战争不能让他满足，他想要更多，更多的财富，更多的领土，甚至想打破这个国家由女性统治的传统，成为真真正正的帝国皇帝。正因为如此，公主殿下是阻碍，暗中支持公主殿下的奥古斯特侯爵也是阻碍。你看，现在公主昏迷不醒，侯爵也被处刑，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了，公主那一派的人还能凭什么掀起风浪，凭那位主动放弃元帅之位，退隐到学校里混日子的米洛克大人吗？”

　　而年轻骑士的这些话语，让米卡杰立刻想起当初休加在公寓里说的那句猜测。当初休加就怀疑骑士团受到指使，才能在舞会发出意外时，如此迅速地封锁现场，只不过自己那时选择回避了这个问题。于是刹那间，令人窒息的寒意钻入皮肤的每一个毛孔，金发的少年呆滞了半晌，随后慢腾腾地卸掉支撑身体的力气，与巴尔弗一样陷入椅背和靠枕的环抱之中，半天也没缓过劲。

　　“这么说的话……这些都是皇帝陛下有意布置的？当初在电梯口遇到侯爵的时候，您就是想让他赶紧跑路？”

　　天边的乌云早已遮蔽了灿烂的天光，喑哑的金色发丝后面，眼睫不受控制地颤动了几下。不知为何，明明所有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关，可米卡杰开口说话时，喉咙都像是磨光了机油的齿轮，变得凝滞干涩起来。对此，不知道第多少次的叹息从巴尔弗的口中溢出。年轻的骑士有些心烦意乱地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冰蓝色的眼睛就和此时的天空一样，顿时被一层浓浓的稠云彻底覆盖。

　　“呵，当初舞会的时候，皇帝突然调动骑士团驻扎在外围，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为了提高安全等级，结果真的出了事。那时我就大概猜到皇帝想要做什么了，所以找到时间就立马通知他，让他赶紧去第七区避避风头。没想到那个家伙一意孤行，为了安全地撤离他的人，非要强撑到最后一刻。”

　　不允许他人窥探的阳台上，愤懑的语气溶解在空气中，却没有使周围的气氛变得浓烈起来。盘子中的牛排裹满了泥泞似的黑胡椒酱汁，餐厅楼层的高度则隔绝了街道上人们的欢欣鼓舞，米卡杰眨了眨眼睛，一边搓着发凉的手指，一边继续深入追寻着对方话语里的蛛丝马迹。

　　“撤离……他的人？是报告里说的武装力量吗？”

　　“不是武装力量，不是的，我以我的人格保证。只是，其实之前我说了谎。最开始是皇帝给我任务，让我去监视瑟古拉庄园，我为了接近他，才想办法通过俱乐部认识了那家伙。不过监视过程中，我发现了他庄园里隐藏了一部分人，但我没有上报。这是我和他的秘密，他没有立刻离开，也是为了拖延时间，掐断线索，让那些人能够继续平安地存活下去。所以你不要问了，他做的是好事，我会为他保守一辈子的。”

　　说完，灰白短发的年轻人用力地做了一次深呼吸，仿佛刚刚的那些话已经耗费了他绝大部分的精力。想来如果米卡杰是情报处的那名中佐，刚刚的那些内容恐怕早就被隐藏的录音机记录下来，过不了几天，就能原原本本地呈现在皇帝陛下的面前。

　　不过此刻，米卡杰并不想批评对方的渎职。面对这么多无法被论证的话语，他局促不安地坐在那里，花费了很长时间，才把自己的思维从昏昏沉沉的深渊里打捞出来。

　　“那之前说的，在庄园里发现了沾有公主血液的凶器……”

　　那么一瞬间，审判会上所有可供指控的线索统统趁此机会，从记忆深处翻涌出现。金发少年舔了舔嘴唇，没有心思再去关注桌上那些渐渐失去温度的美味餐食，心脏在胸腔里的加速跳动基本夺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毕竟审判会上陈述的内容若是被尽数推翻，那么这就证明，米卡杰自己已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别人手中的一把刀，亲手把无辜的人推下了悬崖。

　　而间接的杀害也是一种杀戮，鲜血不会因此在手上化为清澈的泉水，从指缝之间轻松地溜走。这种负担对于少年来说过于沉重，他难以置信地捂住嘴，视线则拼命地在拥挤的人群中寻找一处合适的落脚点，但他反而被那些热情洋溢的笑脸弄得心猿意马，最终只能牢牢地盯住断头台上高悬的斧刃，看它威风凛凛地闪烁着寒冷的白光。

　　“如果真的用黑魔法处理作案工具的话，干嘛不把凶器传送到公共区域？他不是那么笨的人。不过这么说起来，当初搜查瑟古拉庄园的时候，临时换成了团长带队，队员还都换成了他的心腹……我想，我甚至有理由相信，可能是皇帝让团长动了手脚吧。制造证据什么的，团长一直很在行。”

　　比起米卡杰的震惊失措，巴尔弗如同一位坦然接受失败的老猎手，以极为平稳的语气阐述出自己的视角。但等说完，这位白色常服的骑士也没有觉察到少年苍白的脸色，之后更没有出言宽慰。他仿佛认定这是少年必须走过的道路一般，只是情绪低落地凝视着玻璃门上的反光投影，直到广场上的人群突然躁动，发出一阵阵唾弃罪恶的雄浑声浪，他才紧紧地闭上双眼，锁住了内心深处最不愿意让别人见到的悲伤和痛苦。

　　他始终背对着广场，不肯多看一眼。

　　“要开始了吗？”

　　然后他张开口，轻声地询问起同坐的金发少年。而与此同时，米卡杰猛地站起身，扶着围栏，远远望着被推上断头台的那个银发侯爵，一时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能不断地点头，以此作为给予对方的回复。

　　只要是皇帝想要得到的，就可以得到，且必须得到。于是那一刻，傍晚时分的微光透过云层，浅浅地描摹出远处那抹瘦小却又挺拔的身躯。在所有人厌恶的目光中，银白色的发丝冷清地反射着夜晚的孤寂，米卡杰看不清那位侯爵正流露出怎样的眼神，不过愤怒也好，悲伤也罢，都变得不再重要——那个看上去极为年轻的侯爵无视了行刑人的祈祷，正从容地跪在刀刃之下，独自接受着来自大天使拉斐尔的祝福。

　　此时此刻，断头台上固定身体的空洞就像是一顶虚无的王冠，加冕在银发侯爵的头上。他傲慢地俯视着众生，仿佛台下所有人都是前来庆贺新王诞生的嘉宾，硬是凭借不可一世的气场，把别人设置好的戏剧，演成了自己的舞台。

　　紧接着，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所有人便都欢呼起那句熟悉的口号：

　　黑暗退散，光明万岁！

　　说来也奇怪，处刑的这一天傍晚没有绚丽多姿的橙红色晚霞，但随着悬挂斧刃的绳索被斩断，霞光也就从地面喷溅到天空之中，成为了短暂而又悲凉的一束残红。米卡杰觉得自己的呼吸也跟着抽搐了一下，但下一秒，他也在热闹欢庆的人群当中，发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小女孩，一个正躲在墙角，攥着脖子上的百合花项链哭得泣不成声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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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更新稍微爆了一下字数，差不多相当于更新了两个章节吧哈哈哈哈哈
有关奥古斯特侯爵的事情基本告一段落了，后面应该就要开启新的篇章?但是奥古斯特的事情不仅限于此，这个章节可以看做一个引子，更多的内容包括奥古斯特的经历、庄园里隐藏的那些人，以及最后泣不成声的小女孩，以后会在《圣歌:坠落天堂》里面详细讲述。
顺便一提，侯爵选择了叛国罪应处的斩首之刑，其实是想说他在那么多罪名中只认叛国罪这一条（悄悄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