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亡之人》丘比德

104、年末的变故

　　“哈哈哈，真的以前从来没见过阿亚哥能溜得那么快，都不等等我。”

　　米卡杰刚刚走到楼梯边，就听到休加戏谑的声音从一楼远远地传来，即便没有风的流动，也能把其中的每处重音摘得一清二楚。而那带着糖果味的口吻仿佛拥有什么魔力，刚刚落进少年的耳中，便立刻卷走了先前的疲惫，他赶紧探出头，果然就看到那个瘦瘦高高的黑发男人双手叉着腰，笑嘻嘻地站在客厅中央，只不过他身上那件做工精致的礼服还没来得及脱下，浑身上下不同以往，倒显得有那么几分纨绔子弟的味道。

　　满地的碎片和残骸都堆在他的脚边，如同一块废墟，但休加毫不在意地环顾了下四周，随后用锃亮的鞋尖踢了踢某截断掉的木料，太阳镜后的眼睛飞快地闪过一缕森然的寒光。

　　“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而那边，阿亚纳米拿着少年写下的信息报告，面色阴冷地走下楼梯，斗篷的尾摆在他的身后翻滚起雪白的怒涛，附着其上的金色暗纹就是浪花中腾跃的鱼，时不时地掀起充满力量感的矫健身姿。他看过报告中的所有信息，等到踏下最后一步台阶，目光也正好扫过最后一个句点，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随后男人就像是看不到满地狼藉似的，跨过矮柜的残骸，把那张纸直接递给休加，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瞳从始至终都牢牢地盯住虚空中的某一个点，朝着虚拟的对象迸发出沸腾的气息。

　　习惯了长官偏心的少佐耸了耸肩，接过纸张瞥了一眼，没过一会儿，挂在嘴角的笑意便瞬间加深了许多。米卡杰趴在楼梯的栏杆上，就看他忽然昂起头，冲着自己挥了挥手上的简报，顺便还比划了个不知所谓的收拾。

　　“好好说话。”

　　窗户边，觉察到某人过分遵守禁言令之后，阿亚纳米挑起眉，直接瞪了一眼以作警告。只不过四周被打斗弄得乱七八糟，他从沙发上捡起黑魔法的书，随后简单巡视了一圈，就从厨房那边拉来一把幸免于难的高脚凳，犹如无冕之王，泰然自若地坐了下来。倒是旁边习惯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黑发男人看了眼那本书的封面，耷拉下肩膀，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连着哀叹了好几声，才非常听话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哈哈，小米卡杰画得很好，下次别再画了。”

　　清晨的阳光斜斜地倾洒入怀，只见太阳镜后的紫色眼睛促狭地眨动了几下，休加就顶着被皮鞭抽飞的风险，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开玩笑的新征程。只是这个玩笑并不直接，让楼梯上的米卡杰不禁愣了一下，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昨天因为害怕语言描述不到位，还在报告的空白地方画了肖像的草图。

　　不过因为以前从没系统学过素描，当时手又疼得拿不住笔杆，所以成图的效果可以说是非常写意。于是那一瞬间，薄薄的绯红渗出少年的脸颊，米卡杰顿时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就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一边慢腾腾地走下楼梯，一边理了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嘛，因为拿不稳笔，所以您老就将就着看吧。”

　　小声的反击从少年的口中弹出，米卡杰努了努嘴，给对方看了看自己包扎的右手，琥珀色的眼睛则流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而休加瞅了一眼，虽然嘴上说着玩笑话，可最终还是认认真真地看完了报告中的每一处细节，然后安慰性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对着阿亚纳米露出了一个极尽夸张的招牌傻笑。

　　能让黑鹰的这只哈士奇懂得收敛的，恐怕只有参谋长的眼刀。米卡杰即使不用去看，也能感受到周围骤降的气温。他不禁感叹地啧了啧嘴，同样有恃无恐地拍了拍休加的肩膀，金色的发丝便随着动作，在他的眉骨前荡过令人惋惜的弧度。

　　“说起来，小米卡杰你当时是不是念了黑魔法的咒语？”

　　然而这点小挫折显然并不能击倒黑鹰永远的少佐。只见黑发的男人举起双手，做出了投降的动作，随后就眯起眼睛，像个没事人一般，乐呵呵地俯下身子，凑到了少年耳边。顷刻间，发丝间那股舞会的脂粉气息迅速盖过了糖果的甜味，混入两人的呼吸之中，休加如同报社里负责挖掘八卦新闻的记者，摆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而就在这样的侧视下，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虚便从眼睫上抖落，笔直地掉进少年的胸膛，融没于鲜活的血肉当中，销声匿迹。

　　那是野狼的眼神，原始且毫不避讳。米卡杰记得自己上辈子在审讯室里，仅仅被这个男人盯上几秒，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然而现在，他扭过头迎上那股视线，便立马看透了他的心思，知道那家伙虽然看着吓人，但也只是单纯的八卦心爆炸而已，所以少年倚坐在沙发的扶手上，点点头，简单明了地承认了这件事，不做丝毫的隐瞒。

　　毕竟都是同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只是没想到那个高个子的男人突然扶着墙，忍不住地笑出了声，尽管从那断断续续的漏气音能感受到，他是多么努力地想要憋住自己口腔中的气流。黑色的短发在他的鬓角微微颤动，米卡杰不禁疑惑地打量了下这位胡闹的太阳镜先生，又扭头看了看另一边坐在晨光下的阿亚纳米，却发现他竟然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坐在那里，若无其事地翻看着那本记录着许多黑魔法咒语的旧书，一页又一页的，只等到休加笑到蹲了下来，他才缓缓地抽回目光，将书定格在米卡杰曾经翻过的地方。

　　“Liberavi animam meam在神的语言里的意思是我的灵魂得到了解放。这不是一句单独的咒语，不单独使用。准确来说，最开始的时候这其实是黑弥撒仪式中赞颂歌的最后一句，没什么实际的作用，就像是信件结尾的祝福语，真要说作用，顶多只是让我能听到召唤。”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背对着光线的男人明明只是抬起了眼，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瞳就像是夜空里的明星，散射出令周围黯然失色的灿烂光辉。只见他盯着金发的少年，张开口，平静地做出一段解释，并且在说完后停顿了很长时间，任凭淡金的光芒披上头顶，增添一抹若即若离的朦胧美感。

　　教堂里的神像也经常会在这种恢宏的圣光下，显露出类似的神性。阿亚纳米微微敛起眼睫，绝对克制的冷淡均匀地渗透在苍白的皮肤上，仿佛从不存在于这个世间。之后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迎着少年好奇的目光，重新开口，继续解释起来。

　　“只是后来黑弥撒中，打着献祭的名号，荒淫之事盛行，所以这句话传到现在，就被赋予了很多其它的含义。”

　　整个叙述的过程中，银发的男人的全身都保持着沉潭一般的静谧，反倒是休加蹲在少年的身后，自我克制地握紧拳头，还时不时地发出颤抖的闷笑。而他的话对于米卡杰来说，正好介于含蓄和直白之间，米卡杰听完呆在原地，失神了好一阵子，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这句话被单独使用时，竟会是在那种不可描述的场合。一时间，灼热的感觉燃烧起耳尖，他差点没坐稳从沙发上滑倒下去，也有点无法理解，那些狂热的信徒们为何会用召唤神的咒语当做自己欢愉至极点时的感叹，同时，又不禁有点同情地瞥了眼某位死神大人，毕竟总是听到这种等同于骚扰的召唤，有时候也算是一种折磨。

　　“好的，我明白了。我也没想到，那么多咒语我就看了一个，结果——哎，下次不会了，不会了，我要赶紧忘掉。”

　　杂乱无章的思绪因此瞬间堆积在心头，让米卡杰不得不扶着额头，暗自感叹一下人类的神奇操作。他已经能想象，当自己念出这句的时候，身在舞会现场的男人究竟会露出怎样的表情。而这种社会性死亡的场面，说实话，他只想赶紧忘掉，忘到再也想不起来的那种。

　　“不过阿亚哥应该不介意自己在床上听到小米卡杰说这句的吧。”

　　然而还没等米卡杰彻底催眠自己，笑了很久的休加就突然推了推滑落的太阳镜，欢乐地给人补上了一刀。刹那间，阿亚纳米和米卡杰几乎同时瞪了眼那个无所顾忌的黑发男人，至于谁是真的瞪，谁是象征性的警告，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好在休加笑着抬起手，及时且利落地在自己的嘴上做了个关拉链的动作。趁此机会，金发的少年假咳了一声，赶紧岔开话题，适时地打消自己周围尴尬的气氛。

　　“说起来，你们为什么今天早上才回来？舞会不是昨天就结束的嘛，今天该是加冕仪式了。”

　　虽然停职状态下米卡杰接触不到男人的日程计划，但国家重大事件的时间安排他还是十分清楚的，尤其是像皇室成员的仪式，时间表更是会精确到了分钟，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出现延迟的情况，更不会允许参加舞会的宾客逗留王室城堡。他微微皱起眉，忽然想起昨天自己好像是在电视新闻里听到了紧急插播的音乐旋律，但具体播报了什么内容，少年当时只顾着应付坏人的攻击，根本没听到。

　　而听到他的疑惑后，阿亚纳米和休加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定格在原地，脸上掠过一丝讶然，好像在他们眼里，不知道缘由的人简直就和躲在森林中久不见天日的怪物没什么两样。

　　“哎呀呀，你还不知道吗？这事可是早就闹得沸沸扬扬的了。”

　　终于，喜欢热闹的休加按耐不住心中的惊讶，率先开口，打算和少年好好聊一下所谓的惊天消息。只是还没等他坐到米卡杰的身边，窗边的银发男人就做了个手势，制止了少佐的势头，然后放下手里的咒语书，发丝后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瞳则紧紧地盯住少年茫然的眉眼，凝聚起一股冷冽如雪的寒光。

　　“如果不想一直被停职下去，那么这是你拿到特赦令的机会。”

　　那一刻，只见阿亚纳米慢慢地站起身，俯视着满屋子的残骸，低沉的嗓音便清清楚楚地共鸣于墙壁之间，亲自将一个不可推翻的事实摆到金发少年的面前。

　　他说。

　　“公主殿下在生日舞会当天遇刺，刺客下落不明，同时，第五区发生暴动，未知势力奇袭并拿下了驻军基地，无一人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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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哼唧了半天我终于又回来了
真的要走剧情了吧，可是后面的我还没想好
就先撒花庆祝一下米卡杰小天使终于摆脱咸鱼生活，要开始努力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