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呓江宁》隅伯LAR

4、第 4 章

　　清晨，一缕明亮的光线，透过碧青纱窗映在妤婉小侠二人稍显稚气的粉嫩俏脸上。

　　江霏梦来到民国的第一晚，就在自己没心没肺的熟睡中悄然度过了。

　　看着铜镜中丫头们忙碌的身影，又看着水镜中与现代千差万别的面容，江妤婉的悲怆凄然悄上心头，未来就这样了吗？不能回去了吗？

　　民国？民国！二十五年，乱世枭雄已过，来的是八年抗战，华夏众志成城，国家分崩离析，繁荣不在，更多的只能是萧索落败。江宁，这座秀美水城会平安如昔吗？镜中的三四个女孩会一直美好下去不饱尝亲友离世的痛楚吗？可恨！可恨！可恨自己学的不是历史专业，许多历史上的细节都不清楚，对这座城也不了解。不，江宁城……和宁平市有什么关系？自己如何自处？又如何回到现代？小馥、江宁又在哪？这些问题从昨日醒来就一直萦绕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小侠轻轻与小婉梳头，看着镜中投射出的倩影，懂事单纯的小侠并不知小婉此时心中所想，二人目光在水镜中一方忧愁一方浅笑地交汇了。江妤婉手臂一挥，不再瞥镜，多么希望是一场水月镜花。及此，江妤婉赫然站起出门，留下丫头清扫，只跟小侠一人指引往大堂走去。

　　失忆头天，早些来也好，小侠说以前自己挺不懂规矩的，只是眼下似乎只有丫头在收拾老爷太太要用餐的东西。据小侠所说，每日早上一家人都在一起吃饭，小婉只好坐在副桌，等着便罢，小侠不用做许多杂事，应该去用饭，就让她放心，她犹豫地拖着走了。

　　眼波流转，江妤婉看到一位好不漂亮的女孩，想起过来时赏过的荷花池，只记“芙蓉不及美人妆”真是贴切，她的一声“三妹”如黄莺出谷，似水如歌，清挺空灵，美人温婉一笑，娇柔之中而有病态之美，“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不过如此，不过此美似乎还小，再长大可不得了，美人眉眼慈善，让江妤婉看得十分喜欢，就自然想更加亲近。

　　美人看江妤婉愣怔着，不由“呵呵嘻嘻”地笑了起来：“连姐也不叫了，婉儿，这可不行。”如此美人，想必就是小侠口中江宁富人有名家人中的“江宁第一美”——江府二小姐江静姝了。“姐。”“哎，变乖了。”这话绝没有半分取笑之意，更多的是姐妹间的嬉闹之趣。说话间二人坐下了，江静姝问她有无不适，问她失忆后陌生的感觉，总之这给江妤婉的印象，绝不是温婉小姐，倒像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姐姐。只是随着众人的落座，她的话渐渐少了，人也端庄了起来，只不过还是很温柔。

　　主桌坐着老太太、老爷太太们这两辈人，副桌坐着少爷小姐少奶奶们。

　　江妤婉在心中默默辨认着：在主座上有些华发的是自己的奶奶，就是老祖宗；旁边就是自己亲爹呀；那老太太另一边就是大太太了，小侠交代，要叫大娘；大娘旁边是自己母亲；那亲爹旁边和大太太年龄差不多的就是李铃李二姨太了，要叫二娘；还有个空位，不用说，一定是留给四姨太的，对，她叫“沐芷”，小侠特意交代，不能叫“四娘”，该叫“姑姑”，她应该是在屋里做月子，才没出来。这副桌呢，有大哥二哥夫妇四人，有二姐小妹和自己，剩下的不在这里的江家东西二园的人应该就是西园二叔江修禃他们一家了。

　　老太太庄严坐着，其他人都说笑调侃着江妤婉失忆之事，又让江妤婉一一识过人，让她自觉一家人的感觉真好……虽然人有些出奇的多。

　　饭桌上，老太太与江修祁商讨姑姑儿子——江府六少爷江继维的满月酒。小侠说，这个东园四个太太，只有大娘、姑姑出身好些，且四姨娘又是江家表亲，老太太又爱热闹，故这次酒席还得大办呢；主桌副桌两桌互为交谈，大哥江继祖又和江大老爷说了些生意上的事，江修祁让他办完酒席后去上海交易处理事宜。没有“食不言”的桎梏，一顿饭就在大家的交谈中欢欢喜喜地结束了。

　　由于养身体，江妤婉就在这江家园里呆了两天。

　　江府东西二园由一条河隔开，河不宽，却弯弯曲曲宽窄不断的绵延贯穿了整座城的南北，中间有多架石桥相连，其中最为壮阔的当属连接东南二园的那架。

　　桥的那边一个身着民国学生服的女孩步伐稳健地走来，桥的这边一个颇为普通但不失内涵的马车静候佳人前来。坐在车里的正是江府二小姐，轻倚窗边，尚比西子，自当美人；车下江妤婉站着，等着这位江府大小姐江静妡一起上学。

　　“静姝，身子才好些，不用急着去，先生知道你的情况，不会为难，”说着，江静妡上到马车里，“上来吧，你也刚好。”这句话是和江妤婉说的。江妤婉从车外看向车里，三姐妹正玩闹着。除了马夫胡叔、江家的四位小姐外，还有小侠在场，小侠不耐，叮嘱三小姐要和同学处好关系，要二小姐好好照顾三小姐，说完还看了江静妡一眼，似是防备与警告的一眼。“静姝才好些。我会替她照顾好三妹的，你回去忙吧。我们走了。”

　　小侠盯着马车好一会儿，等它消失在拐角处，方回药庐找义父。

　　马车上，江静妡左手一直握着静姝的手，像是要给她保暖，可已入夏，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了。江妤婉眼中充满艳羡之情，回头看着左边附上自己肩头昏昏欲睡的小妹，倒也添补了姐妹情，但江妤婉也把一只手贴在了静姝的手上，一触确实凉薄。这一动作看在静妡、静姝眼中，颇为复杂，静姝微微一笑，反手缚住，姐妹二人相视一笑，静妡看过，眼中欣慰，却无表情，稍许低头，把头扭向一边。

　　江静妡扭回头，笑说：“小姝，你不入学，我和她们俩都得走着去呢。三妹，到学校好好和同学相处，你和小姝在一班上，看你性子似乎变了，可不能胡来，别让同学老师绕着你走，小姝说的话可得听。”

　　“以前我很淘吗？”

　　“那可不是一般淘，还和老师干过架呢，你可是最不尊师重道的了。”江静妡不在意地回道，好像江妤婉这样是司空见惯、理所应当的。

　　“好的，我记住了，大姐。”应是因为这一句话，静妡惊诧了一下。

　　从家出门约莫小一刻钟，马车穿过拥挤的街道，穿过县城的大路，便由这座城的东南方走进正中央，这里有几座洋楼，还有一座看似小型的教堂，马车又绕了几绕，终于停在一条小巷里。没坐过马车的江妤婉在心里直感叹：这坐马车的滋味还不如拥挤的公交车呢。

　　这是江妤婉来这里几天后第一次入学，是有些激动的。

　　姐妹四人一起走进学校的大门，却分道三路。道路两旁有两三层的并不崭新的教学楼，也有上面贴着基础学习内容、高等学术研究以及话聊抨击时政……纸张的黑板报，即使上面的字江妤婉并不是全认识，但意思还是差不多懂的；但同样有的是那朴实无华的菜地、路两旁的垂柳，桐树……。

　　中午在学校简陋的食堂吃了顿普通的饭菜，到下午四点半放学。江静姝由于特殊情况，大部分是在家请女教书先生教的，只是为了不与她人、社会脱节，也上着这座水城唯一的女子学校。这不，原来的四人此时仅余三人，没有为江静姝专设的马车，三人行走在车马如龙的小街道上，没有影视剧上的繁华魔都印像，就是少得可怜的小轿车和稍微多些的马车、黄包车以及农民和手工业者的架子车，各自摆摊、各自营生。再走少顷，穿过人头嘈杂的街道，到了垂柳伏围的平河畔,河的那头是便是江府二园。

　　此时，迎面吹来一阵午后热风，随即有一清面英气少年踏马而来，一面青天白日徽，一身国民军装服。只有在电视剧中见到的画面，就这样被江妤婉遇到了。

　　见其扬马握鞭，勒马而伫，随即气愤与江静妡说：“我多次求亲不得，想是江门傲睨自若，瞧不上我罗家乃一兵痞出身，可如今也不过是嫁给个姨太太生的，即使天人之姿，只有一身病体，倒也不失一桩美谈。江大小姐，我有公务在身，告辞。”这人反讽倒是一流，只是，这人谁啊？态度极差，极其傲慢，谁忍心把女儿嫁给他？！

　　江静妡看出三妹和小妹一脸疑惑，遂讲与她们听，倒是个好姐姐形象：“他是罗大帅独子，不知道怎的，就看上你二姐了，多次托人求亲想先定下待几年后就娶进门了，都被大伯阻挠，如今已求了近两年，唉。虽然他也才十八，不过也是不可多得的军事奇才了。静姝中午回家，也不止是因为身体不好，更重要的是今天宁府老二的父亲来订亲，也难怪罗世瑾有些恼火了。”快说完时，还看了眼江妤婉，“咱也快些回家吧！婉娫，别吃了，快些！”江妤婉想：原来这就是和二哥打架的人啊。江婉娫把已经没有糖葫芦的棍往黄土地上一插，赶紧往两位姐姐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