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呓江宁》隅伯LAR

5、第 5 章

　　絮柳分河畔，水城江中伴；清风及絮杨，拂掌粘衣乱。这美好的天气却伴随着糟糕的柳絮，令姐妹三人喷嚏不停。

　　远方一片红色映入眼帘，聘礼红绸铺摆满了江妤婉自家的大门口，在桥的分叉口，江静妡语气淡淡地说回去了，毫无看相亲的兴趣。

　　用她的话就是：“这不是该我关心的，”又接着说，“如果他俩都不愿意，我有办法让他们亲成不了，但若小姝愿意，那宁二就惨喽。”最后在桥上的江静妡又飘来一句话：“早晚会来，不知他会妥协吗？”其后，又转身走回来，郑重其事从包里拿出手掌大小的荆条交给江妤婉：“三妹，你虽不记得了，但是，对不起。我说完了，走了。” 话尽，转身即走。

　　一句“他”，一句“对不起”，让江妤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江妤婉和小妹婉娫等聘礼全被抬进去，才兴高采烈地走进大门回家。这个自己知道，江宁习俗嘛，应该是差不多说成且说定日子了，聘礼才会被抬进亲家府里。

　　进入江府东园大门，把门外的自然之景皆抛出头脑，挎着各自的背包往内院走去。四方的墙，古青的瓦，牵手的妹妹，还有嘈杂的人声……嘈动声败了江妤婉欣赏人、物的兴致。

　　“嘭……”只有零星残绿的莲池因为一声巨响添了久不见的生机。众人惊成一团，纷纷叫嚷：“快救上来、来人啊、谁会凫水、快救人……”叫嚷声此起彼伏，男子因为生意订亲和办满月酒的事，都去前面了，后边内院仅留老弱妇孺。江妤婉来不及思量，凭着在游泳池的点滴功夫，立刻跳下池塘，一时满溢污水，终是把人救上来了。众人立刻涌上，边救人边给江妤婉御寒。

　　江妤婉换完衣服跟着人群来到一处内堂，乌压压地站着好多人，中央跪着一黄面青年，样子狼狈。仔细打听才知，堂下为小厮秦四礼，跳水之人是二小姐贴身丫头吕莲。

　　老太太和大太太各坐在红园木桌旁的两个红木椅上，想必是被两个下人的事烦到而不太耐心，面上都不好看；刚才不见的小厮们此时却出现了大半，看来都是凑热闹的，还有各房的丫头们，有的表情肃穆，有的却满嘴闲话，乱糟糟的，什么也听不清；却不见一个主事的男东家……

　　“肃静，还有太太在这呢，像什么话。”说话的这人是大太太身边的第一人——银珠。

　　大太太发话：“好了，你们也安静会儿。且先说说怎么回事，不能只把人逮来，让大家瞻仰看笑话吧。还闹那么大动静，惊了老太太。”

　　那吕莲坐在偏堂凳子上只顾哭泣，早已泣不成声；秦四礼也是个闷瓜，不做半点表示。

　　老太太揪起心来：“他俩不说，你们呢？”大多数人安静下来，只有几个小厮、丫头交头接耳，声音不大不小的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老太太、大太太脸色立刻严肃起来，更甚至是铁青了。江妤婉也从看热闹变得正经起来，原来她穿过来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这种难以启齿的大案。

　　老太太被气得喘不上来气，众人忙安抚，恢复下来后，也不顾别人劝她去休息，就偏要坐在这，听大太太处理这事。

　　大太太用她的处事方式逼迫秦四礼说出事情经过以及这么做的理由，到底是不是见色起意？“小莲平日待人不错，又忠心侍主，而你在我印象中也从无差错处事周到。想你，家在本地，家寒贫困，十分孝顺，也就并未让你签卖身契，让你可回家随侍父母双亲。老爷看你聪明，让你做学徒，指你将来做个掌柜，也不枉老爷培养你一场，你也有个出路，可你如此，又如何对得起双亲和东家的厚望。小莲她孤苦无依，万不可受你这般欺凌，更何况这事关女儿家名节。你现在交代清楚，是否已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想他有所悔悟与懊恼，犹豫片刻，也就一一交代了。江妤婉心想：原来还是二姐说亲的错了，这可真是倒打一耙。秦四礼对吕莲情根深种，不好好追求，竟想歪点子，今个儿也是为办满月酒东家奖赏而高兴，交代完底下人就到酒馆喝了点杯中物，回江府时恰逢宁府来给二小姐提亲，被脑子灌酒的秦四礼听到，又有人嚼了点闲话，说什么主仆二人皆是美人尤物，怕是宁府小儿消受不住之类的难听话，这可把秦四礼恼着了，就把人揍了一顿，到内院耍了“酒疯”，便成这样了，欺辱了暗恋之人，想他也十分后悔。此时他就是这种懊悔的表情。

　　现场安静……嗯……还是安静，就等太太判罪了。

　　“大太太，小的知道，做了混事，犯了大错，已是不可挽回的局面，我……我想娶小莲为妻，好好待她，为我今儿的混账负责，若来日负她……”

　　“不，太太，求太太，看在我忠心侍奉二小姐多年的份上，不要把我给这混账，他今日做出这混蛋事，不管他平日多正派，也不要把我送到狼窝子啊。”吕莲从偏堂冲来，当即下跪，涕泗横流，委屈尤胜，愤怒更甚。

　　秦四礼脸色刷白，头沉得快比肩膀低了，“我来日不负你，家中听你调度，事事尊你为先，我……”

　　吕莲不理他，仍独自向太太禀明：“老太太、大太太，从前我衣不能遮体、饭不能饱腹，在街边乞讨，小姐把我收到府中，我虽不像府中其他丫头那样是买来或是短工的，但也是死契，我只想常伴小姐左右，不能把我给他。”

　　跟着吕莲出来的小侠向前拍拍吕莲的背，让她顺顺气，就要张口，大太太就抢先了：“小侠，我知道你和她要好，你要说的，我都知道，但我还是得劝劝。这里，你就别说了。妤婉，你和小侠，先回去吧。”“其他人，都出去吧。”

　　小侠拉着江妤婉走去后堂仍在不显眼处听墙根儿。

　　“小莲，我知道，凡是女子，无论贵贱，名节是大。只是，他并未签卖身契，我也不能随便处置了他，但以我江府在江宁这块地方，把他交到县城政府那里，你想怎么处置都行。可是，你还能一辈子不嫁人吗？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就算让之前在场的人全闭上嘴，今天这事怕外人也已经知道了，还有哪个清白人家或是伙计敢要你，就算没人知道你是谁，但他们知道江府是谁，江府丫头就烙下印儿了。哪怕像你说的，终生不嫁常陪小姐左右，但人言可畏啊，秦四礼平时也是个不错的人，相信你主子我，嫁给他，堵了别人的嘴。”说着，大太太把她从地上扶起坐在老太太旁，“我也想把他处置了，可今后，你怎么办？这是我想到最好的法子了，我知道，你委屈，可你们已有夫妻之实，他也相貌标志前途尚可，他只有这一个错，平常是个得力人儿，和你也算匹配。你再思量思量……”停顿了会儿，想到了静姝，又补充道：“无论你想怎么做，我都给你做主。今天，可是你小姐的好日子，把宁家人送走我才能来处理这事……”

　　时间过了许久。静悄悄地，江妤婉连自己的喘气声都听得见，她在想，自己该阻止吗？怎么阻止？阻止的后果吕莲能承担吗？这不是自己那个时代啊，吕莲又只是这个时代的一个丫鬟，她失去了贞洁还能怎么样？又能怎么样？

　　很久，吕莲冷静地说道：“我……嫁他。”

　　“这样也好，”大太太牵起她的手走向秦四礼，“秦四礼，吕莲嫁给你，是你的福气，你好自为之吧。时刻记住，她是二小姐的人，和二小姐好着呢。”二人的手就这样在并不你情我愿下，牵到了一起。

　　“就这样了……”老太太出来，扭头看向我，“奶奶还不知你会这等功夫，还好你救了她，救人一命啊，只是她……哎，不提也罢。你受惊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江静姝急匆匆的赶来，却被老太太拉着，“姝儿，来，陪我去歇着。”看来二姐已经知道事情原委以及结果了。

　　“家里刚有喜事，就出这等糊涂事。”老太太留下这句话，在孙女静姝、老仆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向后堂。大太太似有疑惑地看着江妤婉，但也走了，周围人也作鸟兽散。

　　江妤婉最终没有梁静茹的勇气，去阻止吕莲的顺从，她因看着一个花季女孩走向了她不情愿的婚姻而无可奈何。即使二人才见过几面，甚至没怎么说过话，可她心里仍旧堵得慌。

　　走在莲花池旁，想着老太太夸奖自己救人的几句话，还是挡不住心里的落寞。在礼法森严的传统封建家庭，没有法律可言，没人会为失去贞洁的女性说话，包括自己，即使那是无可奈何，在这里，女性的命运只要与贞洁挂钩，那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忽然想着，21世纪是个美好的时代。眼前的突然一击，让江妤婉对这个时代充满了失望，自己不能留在这儿，然，又怎么回去呢，在这待了几天，都还没有任何头绪啊，不能再找辆车撞自己吧。

　　从莲花池溜回自己的院子，这里寂静非常，看着满屋没有现代气息的房子，郁闷呐。

　　小侠一直看着三小姐坐在床帮子上愣神，看来她还在想今天的事。“不知道你是变了好，还是不变才好”肖侠坐在凳子上，目光看着空荡荡的门外，自顾自地对江妤婉说。

　　“你说我变了，什么方面？”江妤婉走向肖侠真诚地问。“以前你一定会阻止吕莲嫁给秦四礼的，你总有新奇的想法，虽然你往往会好心办坏事，但我还是跟着你做任何事，因为我认为你说的是对的，我们总是想法一致。现在的你，懂事了，不再依着性子了……也就少了一份敢说敢想、敢作敢为的恣意了。”

　　“这样不好吗？我阻止也没人会听，受苦的还是吕莲。”江妤婉看着这个比现代自己小的女孩，把心稳着说。

　　小侠说：“我希望你变，可也不希望你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