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芊菀

10、知青10

　　入目，便是西市制药厂几个大字，大门是用一片铁栅栏拦着的，大门的另一端是一方小亭子，亭子里坐着个人，穿着一件白色的汗衫，手里拿着一把扇子，看见了他们一群人了，赶紧过来把门打开后就打了声招呼：“哟！老李这是把女儿接回来啦。”

　　李德沛笑着应了：“是呀，前几天我特意去火车站打听了下这趟车什么时候到，这不，算好了时间就把人接到了么，我们老俩口骑着车去，也帮她们驼些东西，好让她们轻省些。”

　　亭子里的那个大爷也笑了，这做父母的，对子女哪会有隔阂呢。哪怕是这女儿一声不吭就抛下父母下乡多年。想到这儿，便对着李文文打趣道：“文文哪，这次回来了，可得好好对你爸妈，把你这些年落下的时间给好好补上。”

　　李文文也没介意旁人的指点，都是些当年的熟人呢，多年不见，时光也给记忆中的这群人加上了一层滤镜，连忙应声道：“哎！我知道咧，那是肯定的。丁大爷，您这是退休了又返聘啊。”

　　“那可不，年纪大了，不认老不行啊，车间忙，我就只能做这种活了。”丁大爷拿着那把圆竹扇在慢慢扇着风。

　　待到走远了，才听到冯淑贞在那小声对着李文文说，“老丁才多大年纪啊，他儿子没考上，又在那边闹着要回来，老丁没办法，才想办法找了门路，让儿子顶了自己的岗。厂里考虑到他是做熟了的老师傅，才给了看门这个活计，拿的是临时工的薪，过往的什么福利都没了……”也好盼着又什么事了好问问他。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德沛给打断了，“孩子还在呢，你在这乱说些什么。”

　　冯淑贞不服：“什么乱说，你不把情形给孩子介绍清楚了，难不成让他们眼抓瞎的撞的头破血流啊。”

　　然后又转头看着林海道，“我刚刚听小舒说了，你会木匠活，还能做得一手好饭菜，待会儿晚上把你大哥大姐小哥都叫过来聚聚，大伙儿商量下，看有没有什么出路。”说完就打开了门，招呼着大家进去。

　　这座家属院坐落在厂门西侧，看得出来年代很久远了，红砖露在外面，也没拿水泥糊上，还能看到砌墙时的泥。不是楼房，就只是一座小平房，门前的地上还种满了菜蔬。

　　李德沛看见林舒四处打量的眼神，不由有些好笑的问道：“怎么？小舒失望了，因为不是楼房？”

　　“没呢，”林舒边走边看的继续说，“我听村里的小伙伴说，城里都是住的楼房，好是好，就是地方挺小的，人多了转身都不方便。这下就放心啦~”

　　冯淑贞走过来解释道：“我和你外公是厂子刚建立没多久就来了这里上班。那时候，厂里资金不足，就只建了这片平房。后来人多了，就又在东南角建了楼房，新来的人就分到了那边。你妈也是在这里长大的呢。”

　　“哇！真的啊”林舒伸手接过李德沛递过来的小板凳又递给了冯淑贞，“外婆，你坐。我去帮我爸妈整理。”

　　刚起身就被她拉住了，“乱说什么呢。他们俩那么大个人了，清理下东西还不行啊，你别管，咱们祖孙俩好好说会话。”然后又进屋去拿等着出来坐。

　　还能听到人家在房间里对着女儿女婿说，“小海呀，虽说你这是女婿第一次上门，但你们毕竟也结婚这么久了，我就不客气了啊。文文啊，手脚麻利点，还是那三间，我和你爸住一屋，你们俩住一屋，小舒住一屋，收拾好了记得叫我！”

　　林海见丈母娘出去了，小声地对着李文文嘀咕：“怎么回事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

　　李文文瘪了瘪嘴，瓮声瓮气地说，“我爸妈就是这样，嫌麻烦，也不是嫌弃你，刚才去接咱们，那是因为人家知道咱们带的东西多，就两个大人不好走，这才来接了下，好让你们认认门，现在看咱俩能干完，就不管了。他们就这个性子，以后你就知道了。”

　　说完还看了看外面，林舒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逗的老俩口不停哈哈大笑，叹了口气后作势对着林海恶狠狠地说，“快！干活，不许说话，不许偷懒。我也想歇着，你多干点啊。”

　　林海也不气，笑着应了一声。

　　两人说话归说话，手上也没闲着。就这说话的功夫，已经把东西都摊开了，然后再慢慢地把它们放在该放的地方，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行李也差不多安置好了。

　　林海扫完地后走出去倒灰，对着外面的人说，“爸！妈！东西都安置好了，你们进去吧。”

　　“哎！”应了一声后三人就进了门。

　　大堂桌子上放着干花，一看就知道李文文自己做的，昔日她在家时就喜欢这么干。墙上糊着的旧报纸也换成了他们自己带过来的白纸，崭新的，洁白无尘。屋里的窗户都打开了在散气，房子已经全部打理干净了，窗帘也取下来了，就连老俩口床上的被单床垫都换了新的。

　　李德沛与冯淑贞的心顿时就安定下来了，这还是他们的那个女儿，岁月也没改变她柔软的心，眼神柔和的看着她说了句，“你有心了。”

　　李文文笑了笑没说话，只放任着林舒跟老俩口亲近。自己端了个盆就出去坐着洗衣服，还使唤刚回来的林海给她打水。

　　林舒四处打量了下这房子，果然跟她妈说的一样。四四方方的大开间，拿很薄的一层木板给挡住了，里侧隔成了两间，外侧靠窗的那边是老俩口的床，床头靠着墙，与窗户相临，床尾放了一个大柜子，看样子是放衣服的。窗户前挨着床头放了一张桌子，东西都被收到了抽屉里，透过窗还能看到桌子上泛着水光，那是李文文刚才擦桌子留下来的还没干的水渍。

　　厅堂与厨房合二为一了，进门就能看到靠着墙放着的小碳炉子，旁边放着一张案板，上面搁着锅碗瓢盆，下面放了两个没有外包装的保温瓶内胆，对面靠着墙也放着一张小桌子，看样子是吃饭用的。中间刚好能让两个成年人同时过去。

　　房间与厅堂的中间也跟他们家一样拿帘子隔开了，此刻它们被人拢到了衣柜后。里间的门窗也打开了，进门就能看到全景。两个房间一样摆放着一张铁架子床和一张桌子，每个桌子上都搁着一个竹篮，里面放着干花。柜子没有，可能是原主人拿走了。

　　“你妈小时候啊，明面上看着乖得很，大人说什么她都应了，实际上总爱加进自家的小想法，还以为人家不知道呢......”

　　李文文：“......”一来就听到你们小声诋毁我。

　　她也不吱声，就这么倚在墙上静静的看着，还用眼神示意林海也别说话。

　　“哇！真的吗？”林舒还没说完就看见她妈在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立马改口道，“那是听话又聪明的象征呢，就跟我一样~”

　　李德沛的话还没停，冯淑贞就接着说了：“那是！她呀，从小就有主意的很，还焉坏的很。老隔壁胡家的，跟你妈一般大，小时候老撩拨她。之前人家心情好，就拿他当逗趣的，一捧一逗，看着也好玩。结果吧，有天她心情不好，你胡叔叔还过来招惹她，还扯她辫子，人家就不高兴了嘛，冷冷的瞥了人一眼......”

　　说着还干脆站起身示范李文文当时的动作神情，“二话不说就直接过去掐人了，哎哟喂！那个小指甲一拧，然后再一转，疼的老胡家小儿子那是‘嗷嗷’的哭。被人掐了腰窝上的软肉，肯定疼嘛，然后就开始还手打人了......”

　　林舒“咯咯”的笑。李德沛也笑了：“是啊，大人们过来的时候就是这么幅场景。男孩子不停打女孩子，还专往人脸上招呼，你妈拿手挡了，手背上全是划伤。当时我们可心疼了，胡家的也不好意思，不停的赔礼道歉，你妈连着几天吃了人家给的好几瓶橘子罐头才跟我们说实话。”

　　冯淑贞就这么接过话头：“是哩！这知道了实情，肯定要跟人家说啊，结果被你外公拦住了，说什么‘人家现在都没找过来，那就是不知道呗，真说了，两家大人碰面得多尴尬，孩子也玩不到一起了。那俩孩子现在不一样又玩到一起了，咱们把人家送的礼在那孩子来的时候再悄悄给他吃了还回去就行了。’你说说，这像话吗？”

　　“哪里不对了？啊，你说说我说的话究竟是哪里不对了，”李德沛急忙说道，“这样不挺好的嘛，你以为老胡家那口子看见小儿子每天拿在手上吃的罐头，心里就没数了啊，不也一样什么都没说。”说完还瞥了冯淑贞一样，得意地翘起了二郎腿。

　　其实这些事哪里需要讲那么清楚，自家不愧不欠就行了。这人就是怕闹出来了让自己名誉受损，也不想着些孩子的脸面，尤其是七、八岁的半大孩子，刚萌芽出这种意识，人家不要面子的嘛，所以得好好维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