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芊菀

9、知青9

　　一出站，林舒就看见了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守着出站口在等人。兴许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使，老太太催着老先生认真看，老先生戴着老花镜睁大了眼四处瞟。这会儿见他们一直盯着自己的方向，不由地喊了下李文文，“妈！”

　　李文文不耐烦的问了句“怎么了”，那么多的东西呢，重死了。谁耐烦这会儿搭理她，万一是想要让她帮她拿东西怎么办。

　　这反应，好吧，林舒拿着行李快步地绕到她面前，打量了一下她的神情，眼神对视的那瞬间，她居然诡异的明白了她妈的想法。

　　林海也跑来凑热闹，“小舒乖，是拿累了吧。你妈是女人，女人家力气都小。来！吧东西递给爸，爸来帮你拿，”

　　林舒：“……”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啊！虽然她的确不是很想拎这些，但他的手筋都快绷起来了，她怎么好意思……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后，才对着她妈怒了努嘴，“喏……你看那是不是外公外婆？我一下车就看见他们了，也不知道在那站了有多久。”

　　李文文突然就觉得眼睛酸酸的，她下乡那么多年，通信不便，也感受不了父母的爱，只感受了钱票逐渐减至虚无的冷漠，甚至嫁人后也只有逢年过节才有书信往来。她以为父母这么多年已经忘了她这个女儿了，只是拿她当一门不得不对付的寻常亲戚这么处着，谁知这会儿她们一得知她会回来，就立马来接她回家了。

　　等到一行人走近了，老俩口都很矜持，只听到了一句简单的：“你回来了。”

　　如果不是外公外婆那微红的双眼和握紧了拳头还颤抖着的双手泄露了主人此时的真实情绪，还以为他们只是恰巧遇见了。

　　“嗯，我回来了。林海，林舒，快来认一下人。”李文文跟在他们身后走着。

　　林海此时有些拘谨，红着脸喊了一声“岳父！岳母！以后我会好好对文文和小舒的，还会好好孝敬你们。”

　　外公外婆皱了皱眉，很快舒展开了，“嗯”了一声，背着手继续往前走。

　　林舒此时就放松多了，人们总是愿意对小孩子宽容嘛。甜笑着喊了一声“外公外婆！”

　　老俩口一下就笑开了，“哎哟！小宝贝呀，你今年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呀。你的名字又是哪两个字，自己知不知道？”

　　林舒：“今年七岁半啦，我叫林舒，小树林的林，舒展的舒。我都上三年级了，这些课难不倒我。”说完还挺了挺小身板，可是很快就被沉重的行李给压下去了。这一行为果然把大家都逗笑了，气氛瞬间好了很多。

　　要不怎么说小孩子是家庭的重要纽带呢，这么多人都因为爱她而愿意看在她的面子上让步。

　　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到了老俩口停放自行车的地方。

　　李德沛上前打开自己的那辆自行车，对着女婿指了指另一辆，“那是你妈的车，两辆车的前杆与后座上两边都绑了铁箱子，系的牢固的很，快把行李放上来和我一起驼回去，让她们母女两个在这坐着好好说说话，咱爷俩路上也好好说会。”

　　林海愣了愣，先看了眼李文文，见她点头后才对着李德沛说：“知道了，爸！我这就来。”

　　这你来我往的小眼神能瞒过谁！李德沛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没出息”，这小子竟然还要看女人眼色行事！但一想到这女人是自己的女儿时，心里顿时就得意了，闺女御夫有术啊！

　　一开始还摆着老丈人的架子不好意思主动开口，后来转念一想，这小子孤身一人来了省城，不依靠我这老丈人还能依靠谁？这老丈人，换种说法就是老泰山啊，泰山压顶，谁不怕！

　　心里美了，这才开口问林海，与李文文是怎么从认识到相熟的，又是怎么由相熟发展到搞对象恋爱结婚的，李文文与婆家人相处的怎么样，大家都喜不喜欢她，再问林海的家里人有哪些，村里的近亲又有多少，亲家的身体好不好，一顿能吃多少饭，睡觉睡的香不香，在村里过得开不开心，哥哥嫂子的年纪是多大，性情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林海一一细答了：“知青来我们村的时候，就是我和人一起去接他们了，这就认识了……”

　　“当时也没想太多，只觉得她好看。后来她在我们这儿的时间久了，大家经常一起在下地干活，也就慢慢熟了……”

　　这样的正常发展才正常。虽然从女儿寄来的书信里，说过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但是李德沛还是有些担心，只是沉默地听着女婿在那里说，然后自己慢慢在心里描绘女儿那时的样子。

　　“后来家里终于给攒够了娶媳妇的钱，正好那段时间她不知道怎么就有意在村里找对象。我是村里的初中毕业，虽说没考上中专，但是读了高中也不见得能考大学，就辍学回家了。虽说不是什么高学历，但城里的很多人不也是差不多的吗，也不算寒碜人了……”

　　李德沛听的暗暗点头，这样才是懂礼数的周全人家，不管媳妇家要不要，你自己得先有这个意识。

　　“就这样就有人给我俩做媒了，然后就是处对象，结婚，虽说她在当地没娘家，但我们家也没欺负人，是她自己不要缝纫机要自行车的，钱和票该给的都给她了，我和我爹妈都不介意，家里的钱也全在文文手上……”

　　不是被欺负了才被迫嫁人就好，这会儿他的心已经慢慢放下来了，对着女婿的态度也是越来越和蔼。女人细心，精打细算才能当好家，男人忙外面的大事就好。

　　“我家兄弟姊妹五个，三个姐姐早就出嫁了，就爹妈和一个与我年龄相近的哥哥，还有哥哥嫂嫂家里的几个侄儿侄女……”

　　人口简单，没有太多的妯娌姑嫂矛盾，这样的家省事！

　　“我爸妈在操持完几个儿女的婚事后就把家分了，爹娘一家，哥哥嫂子一家，我和文文一家，三家平分的，就是分家后每个月要给老人赡养费……”说道这里林海暗中瞟了瞟老泰山的神色，见对方还是神色如常后才松了一口气的准备继续说下去，“我……”

　　谁知很快就被打断了，“你能这样就很好，爹妈养大了你们，还给你们娶了媳妇，帮你们成家立业，每个月都给赡养费是应当的！”

　　林海的心里那个美哟！越听越觉得实在。没错，没错，这都是应当的，难怪媳妇和我爹妈平时处的那么好，原来都是爸您教导有方啊。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这么说出来了。

　　李德沛这会儿也笑了，连连说道，“你继续说，爸不打断你说话了。”

　　“我爸在村里就有三个亲兄弟，还有七个堂兄弟，都是三服内的，再下一代的孩子可就多了去了……”

　　人多力量大，这就很好，老家亲友多，就不会想要跟着小儿子小儿媳进城了。

　　“那个饭量就不用说了，还跟年轻人差不多哩，老俩口每顿饭都能吃两大碗，睡得也香，不是农忙的时候，天一黑沾床就睡，天亮就自动醒了……”

　　老人能吃能睡，是身体好的象征，也是长寿的显像。

　　“由于分家的早，不住在一起，大家也没什么大摩擦，就是当面有摩擦，事后也就忘了，都处的不错。哥哥嫂子比我大几岁，在家里人很好说话，不过妇人嘛，难免有些爱说嘴，但是为人做事还不赖。”

　　这是说他嫂子大体上还过得去，偶尔碎嘴，却又不会往外传，只爱在家人面前啰嗦那些？行吧，这小子还挺滑头的。

　　说话间路就走完了，把东西直接往家里一放，也没来得及整理，两人就直接踩着自行车过去接李母和李文文、林舒去了。

　　而那头，李母冯淑贞也在和李文文说起这事呢，但是顾忌着外孙女还在，没敢说的太透彻，只挑了最关心的几项在说。

　　李文文也知道冯淑贞想听什么，真的是媒人做的媒，不是因为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给了彩礼，都握在了自己手上呢；家里现在也是我管钱……

　　林舒本来听着听着还觉得有点意思，后来居然就听到她们母女俩开始说些家长里短的琐事了，有没有搞错？每天都是那么过日子的，这有什么好说的呢。囧了，只能默默地拿出四年级的语文书看。

　　李德沛与林海返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李文文母女俩说的来劲的很，而乖孙女正乖乖巧巧的捧着一本书在看，这个聪明劲哟，一看就是我们老李家的孩子。

　　上前摸了摸乖孙的头，然后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几颗水果摊递给林舒：“小舒，吃吧！这可是在供销社里卖的特别俏的糖，水果味的。你二舅舅家的小楠哥哥可喜欢吃了。”

　　林舒听到这话果然感兴趣了，伸手接过糖，再取出一颗放到嘴里，“果然很甜，就像在吃水果一样，难怪晓楠哥哥喜欢。”

　　“好啦，少吃点，你可是在换牙期呢，现在不养好，以后的牙齿可就不好看了。”然后转过头对着说，“妈！文文！东西放好了，我们先回家吧，有什么话在路上说也行。”

　　俩人应了一下就坐上了自行车后座，此时林海的那辆车上已经把箱子卸下来，林海年轻，因此前面载着李文文，后座上载着冯淑贞，前杆上载着李文文，但俩人的手上也不是空着的，都提满了东西，自行车的龙头上挂满了。李德沛只载了林舒一个小孩子，但他车上的箱子也没卸下来，几个照样“负重前行”着，手上都拿着那么多东西呢，也没什么说话的心情，很快就到了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