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龙凤雏》小卡特里斯

3、身世秘密

　　护送着苏婉婉一行入了春城，行至苏府。我望着高耸的院墙，龙飞凤舞的门头匾额，一股熟悉之感扑面而来。
　　生活果然处处是惊喜。
　　昨晚，我好像就是宿在了这家的火房屋顶。这苏府就是春城城主府，这苏婉婉竟是春城城主之女。
　　我悄声问苏婉婉的婢女：“你家城主有几个女儿？”
　　“只有我家小姐一个女儿。”
　　真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八卦果然不可信。

　　许是城主和夫人听了下人通报，知道爱女遇匪获救的事儿，心焦地赶来厅堂，但见爱女虽形容略显狼狈，人却完整无碍，遂略感宽慰。
　　城主仪表堂堂，不怒自威，面上表情寡淡，透着一股不动声色的从容。
　　倒是苏夫人慈眉善目，言笑晏晏，对乔远之和我甚是感激：“自古英雄出少年，两位少侠年纪轻轻，武艺超群，前途不可限量！我们苏家万分感激二位少侠对小女的搭救之恩，若有用得着我们苏家的地方，但说无妨。现下还请二位在府上多逗留几日，以便我们聊表感激之情。”
　　我想，这逗留苏府的几日里，必然好吃好喝伺候周到，不禁心向往之。本想立即应承下来，但看了一眼乔远之，见他垂目沉吟，似是想婉拒款待。我亦不由得纠结，是独自留下来蹭吃蹭喝？还是追随乔远之，闯荡江湖？但一转念，他若是让人敬而远之的冷漠，不喜与人结伴，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遂立即朝苏夫人点头，十分赏脸地答应了她的邀约。
　　苏夫人果然好客，十分欢喜地安排下人去收拾两间客房。乔远之闻言，意欲上前阻拦，眼瞅着辞行的话都到了嘴边，我忙伸手将其拦下，朝着他暗暗地使眼色。乔远之对我不明所以、眼皮翻飞的形状，甚是不解，愣怔了一瞬，然后关切地上前探问：“小花姑娘，你可是眼睛迷了？”
　　我尴尬地继续眨眼，掩饰地回道：“啊？啊！风好大，迷了眼，得在城主府多待几日，好好养养眼。”
　　乔远之闻言更是不解：“但现下风平日朗，小花姑娘可是风由心起，竟自迷了眼？”
　　我发现拆台的少侠，再英俊神武，亦不觉可爱。
　　苏夫人掩嘴而笑，然后上前拉住我的手，细细将我打量，满眼慈爱：“啧啧，这眉目清淡的，简直为易容而生，可愿拜我为师，学易容之术？”
　　拜师学艺？我不禁忆起昔日在锅盔山学武的往事，风雨无阻，甚是辛苦。想来世人定大多不喜做学徒，否则这苏夫人怎么一见人，就想按头拜师呢。学“嗖无影”即可逃生又可捕猎，很是实用，但学易容术何用呢？遂我摇头婉拒了苏夫人。
　　然苏夫人似乎觉得甚是可惜，拉着我的手却不松开，还欲努力再劝说一番。苏婉婉见此上前，撒娇地拉开苏夫人，为我解围：“娘，二位恩人与匪徒周旋劳顿，先让人家去休息一下嘛。”
　　其实，过于盛情，也是一种负担。

　　当晚，苏夫人安排了丰盛的晚宴，答谢我和乔远之。
　　晚宴前，下人服侍我们梳洗休息，还备了上好面料、剪裁的华服，我自幼和师兄一样着男装，还是第一次穿上妩媚袅娜的衣裙，心中似长出了蓬勃的花园，美不胜收。
　　晚宴上，众人亮相，皆是精彩。苏夫人清丽和善、雍容典雅，掀帘而入，光彩满堂。而苏婉婉亦是盛装而来，比西山初见时更是明丽美艳，蕙质秀颜，十分引人瞩目。
　　我初穿裙装，以女生装扮示人，自觉甚是美丽。但不知何故，总觉得浑身上下皆有些别扭。进门时，竟不知要提裙跨过门槛，一个蹒跚跪坐地上，顿成满场焦点，甚是瞩目。
　　众人皆咬着嘴唇，垂目微颤，体贴忍笑。只有乔远之呲着一口大白牙，捶桌而笑，甚是畅快。我顿时有些后悔，之前为何多此一举，留他下来。
　　下人们欲上前搀扶，我忙伸手制止，轻跃而起，炫了一下卓越的轻功底子，以此挽回些颜面。果然，众人皆为我跃起时的潇洒身影所叹服，交口称赞。我亦心下暗喜，自己掉的面子，自己贴回来。
　　城主府的宴席虽丰盛，但敬酒名目繁多。
　　我自幼饮酒后，会浑身奇痒难耐，是天生无法享受佳酿的体质。遥记得第一次在满香楼屋顶，用铁抓子抓上来一瓶上好的陈酿，我饮了一口，醇厚回甘。但还没来得及喝上第二口，就见双手迅速覆上大片红色，掀起衣袖，胳膊上也是片片绯红。那红色的皮肤很快就散发出阵阵刺痒，像是从骨缝里冒出来的，让人忍无可忍。我控制不住地伸手去抓，奈何浑身上下，无处不痒，一时竟顾不过来，遂让师兄帮忙挠后背。师兄看我抓耳挠腮的形状，很是开心，说我这一出猴戏，惟妙惟肖。可怜我因需他解后背之痒，故不便翻脸，况奇痒之下，亦是自顾不暇。这一痒竟痒了一天一夜，我把自己挠得遍体鳞伤，看着身上层层叠叠的血檩子，我不由得怀疑酒中是否下了什么歹毒的致痒药。师兄不以为然，他把我喝了一口的那瓶陈酿都喝光了，却并无异状。遂提议，让我再换瓶酒试试。然则，我只想想就觉得奇痒又复上身，再也没有了饮酒的勇气，从此滴酒不沾，也再未见奇痒复发。
　　今日我据实相告，苏夫人也贴心的并不勉强，遂众人的敬酒攻势只能选无可选地集中在了乔远之的身上。我从容享受美食，亦从容欣赏众人劝酒的情态，只见乔远之甚是豪爽，来者不拒，酒量似无底洞，深不可测。
　　但凡宴请，若是来宾未能饮醉，主人即觉招待不周，遂甚感面上无光。于是双方一时陷入尴尬地困局，主人加强了敬酒的攻势，更不惜换上强劲的烈酒，但客人却依然千杯不醉，反而越饮双目越清明，似更加清醒。
　　我忍不住对乔远之竖起了大拇指，若是我，早就装醉示弱，给主人家铺个台阶，演一场宾客尽欢。
　　终于，主人一方渐露颓势，显出醉态。只见苏婉婉表情凄婉地呆坐一旁，已退出了敬酒的阵营。其神色之悲戚，我见尤怜，遂上前探查。
　　苏婉婉凝神看了看我，似忆起了伤心往事，眼泪扑簌地掉落下来。我一时有些尴尬，更有些慌张，不由得心软，伸出袖子帮苏婉婉擦泪。
　　苏婉婉缓缓拉起我的手，哭着说道：“小花，你父母对你可疼爱？”
　　她竟然还记得我，估量醉得不深，于是我在其身侧坐下，陪她聊天，以抒其悲情：“我连父母都没见过，何谈疼爱？”
　　苏婉婉闻言一愣，眼泪也登时止住，脸上显出歉意，言自己冒失，恐冒犯了我。
　　我笑着朝她摇头：“不会啊，我从小被师父养大，和师兄一起快乐成长，虽曾对父母有过怨念，但早已释然。也许，当时他们亦有苦衷吧。”
　　苏婉婉复又垂泪：“小花姑娘，豁达通透，不像我心藏执念，郁郁终日。”
　　我心想，你都这么美了，有如此有钱有势的爹，有享用不尽的豪宅、美食、华服，还郁郁个屁！若是我，必将终日沉溺享受，快乐赛过神仙。但面上依旧显出理解的神色，并打算循循善诱，欲趁其醉酒打开心扉之际，打探些堂堂城主府的八卦，遂问：“苏姑娘，有何执念？不妨说出来，许就释然了。”
　　苏婉婉面上哀伤更甚，缓缓说道：“你看，我长得可像爹爹？”
　　我闻言细细打量了一番苏婉婉，眉眼明丽出众；又暗暗回想了一下城主的形貌，细眉细眼，确实并不相似。我又瞧了瞧苏夫人，眉目疏朗，和苏婉婉略有几分相似。遂意识到，也许我今夜竟意外收获了城主府一个不小的秘密，这苏婉婉恐不是城主亲生。又看了下宴席，一直未见城主现身，我不免觉得这猜测又真了几分。
　　终于，主人一方皆败下阵来，乔远之酒量深厚，笑傲全席，晚宴也因此意犹未尽地尴尬收场。

　　我好奇地上前探查乔远之，却见他朝我灿然一笑，清明依旧。我俩并肩离席回房，路上经过城主府花园，一潭湖水映着一轮弯月，清幽寂静，遂停下脚步，坐于湖畔赏月。
　　我迫不及待地打算将刚刚获知的城主府秘密分享给乔远之。秘密如果不说，又怎会显示你知，若是不分享，知之又何用？
　　“你可看出来了，苏婉婉好像不是城主的亲生女儿。”我贴着乔远之的耳朵，用气声说道。
　　乔远之面露惊讶：“苏姑娘是抱养的？”
　　我忙向乔远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抬眼朝四周看了看，继续贴着他耳边用气声说道：“不是，好像是苏夫人和别人生的，但也只是怀疑。”
　　乔远之闻言不置可否：“哦？可做个滴血验亲，印证一下嘛。”
　　滴血验亲？似乎听说书的时候提到过，确是个好主意。但恐城主一家并不喜，若要验过是亲生，虽结局皆大欢喜，但面上却不太好看，显得城主过于多疑。然而，若是验过不是亲生，就更难看了，城主和苏夫人皆没了脸面，苏婉婉也无颜在府内继续生活，是个百害无利的局面。
　　但是，他们不方便验，我可以悄悄替他们验，然后结果自知，不告诉他们，则一切麻烦皆免。如果师父在，一定会因多管闲事而惩治我，可惜师父不在，所以我竟可为所欲为。可是，如何取到几人的血液呢？看来还得拉武艺高强的乔远之入伙，方可实现。
　　遂我拍了拍身旁的乔远之，刚准备开口，他却一头歪了过来，倚在了我的肩头，呼吸均匀，竟已沉沉睡去。
　　我将乔远之的脑袋从我肩头搬开，却不想他的头却似粘住一般，竟无法挪开。看来酒劲还是上头的，千杯不醉并不存在，只是醉得快慢而已。
　　我不禁想起了师兄，他每次喝醉都睡成死猪一般，任人蹂躏皆无知无觉，哪怕我把他踩在脚底下练“嗖无影”，他亦不会反抗毫分。想到“嗖无影”，我心念一动，施展轻功，将肩膀快速朝后移去，然后整个人向后瞬间平移，终于抽身而出，乔远之也应声躺倒。
　　我本欲自行离去，但见乔远之侧身躺在湖边，想来夜深露重、蚊虫众多，不禁心下不忍，遂上前欲将其扶回房内。然，我发现酒醉而睡之人，会变得尤其沉重，以前师兄如此，现在乔远之亦是如此。我只好施展“嗖无影”，胸中提起一口气，才总算提起了乔远之的后脖领子，把他拽成了半坐之态。随后再次提气，将他拖出一小段距离。
　　凭借着深厚的轻功基底和不屈的韧性，我一路拖拖歇歇，终于成功将乔远之以坐地之姿拖回了他的房间。可怜他一身崭新合身的外袍，后襟生生地磨出了一块大洞。好在他还穿着中衣、小衣，也好在湖边距房间并不太远，似乎并未擦破皮肉。
　　这一路折腾，乔远之竟依旧熟睡未醒，想来定时酒劲上头的原因，枉他在人前好似酒量如海，不知暗自里自己硬撑地有多艰难，真是个好胜心强的家伙。
　　我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将乔远之拽到床上，终是大功告成，自己稍一放松，亦跌坐到床侧。我想，就眯一小会儿，恢复点儿气力马上回房。然后顺势躺倒，谁曾想瞬间就睡了过去，而且睡得极沉，竟然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