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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佳梦微甜 ...

  •   眼睛盯着地面看了半晌,似在沉思,最后才眨了一下眼,他转过身来。

      苌欢走到他面前,然后又斜身望着那架琴,说,“那个琴是下午韩贞贞送来的,你没在,我就先替你保管了一下。”
      他目光越过苌欢看那琴,然后阖了下眼帘说,“你要是喜欢,你留着用吧。”

      “这不好,这是她一份心意……”后面的话苌欢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发现她说这话的时候,百里偲年抬眼,用深幽不可测的眼神去打量她。
      苌欢在他的目光里默然半刻,然后决意不再提这茬,换了个说辞,甚至换上一张笑脸,“我琴艺不精,方才弹的时候,好像弹混了几个调子,你来帮我改一改吧。”

      他动了下身子,好像转过身又想走,又一边说,“我琴艺也不精。”

      苌欢却快快抓住他一只衣袖子,待他半疑惑的回过头来,苌欢又快快的放开了。
      “你,你不是在长安一曲闻名的吗?”苌欢问他。

      他便答,“那是误传,而且是以讹传讹的传。”

      “就当是误传,指点我一二,帮我更正一下调子,耽误不了你多久的。”苌欢又道。
      他就久久未语。

      后来风朝他迎面吹过来,苌欢看见风扬起他两肩的发,风停的时候,终于听见他答了一个。
      “好吧。”

      苌欢便笑。

      迎着他到那架琴前,席地而坐,裙摆便像一朵打开的莲。
      他坐在正中间,她就坐在他旁边。

      “是哪一段不会呢?”他并无什么表情,语气也是有些轻淡的,像是简单的呵一口气一样去问。
      “你应当听得出我方才谈的是什么曲子吧,就是你刚才听的那一段,我有些弹混了,”苌欢说。

      他便没有再说话,节骨分明如翠竹的手指搭上琴弦,光滑的衣袖便沿着他的手腕滑下去,略微思索片刻,他便拨了第一个音,指尖勾拨点弹间,一个个音调便成了流水一样连贯的曲章。

      果然是如传闻那样,他奏的乐优雅恬淡,又婉转绵长,叫人过耳难忘。
      恰好他今天又穿了件白衣,月光倾泻,衬他如皑皑山上雪的清幽面庞和气度。是静默时光里温文闲雅的君朗。

      苌欢望他,想那时他更年轻的时候,大概也是这样,才轻易迷了一片长安少女的心吧。
      以前本不知他这些事,是旭娘老在她耳朵旁喳喳喳,她才知道。

      曲毕,一点回音荡在夜色里,像雨打在池塘中。

      “你试试吧,”他声音轻轻的,对苌欢说。

      苌欢把那琴往自己面前拉了拉,然后盯着那琴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终于才问她,“怎么了?”

      苌欢便抬头看他,跟他说,“你以为我天赋异常吗?看一通就会。以往老师教我弹琴,都是手把手教的。”
      “手把,手?”他眉目微皱。
      “嗯,手把手,”苌欢毫不避讳的再次说,说得很肯定的样子,表情都严肃不少。

      他却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你都学的差不多了,不用手把手。”
      苌欢却没在说话,只坐在他旁边盯着他,露出一点幽怨又撒娇的小模样。
      他架不住她这样看他,最终还是松了口,“好,好吧。”
      苌欢便瞬展出笑颜,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他望着她的笑,有点恍惚,不自觉又弯了弯嘴角,只是浅浅的弯了弯,他都不知道自己在那瞬间还笑过。

      随后他向她移了移,一只手臂横穿过她后背,然后手放在她手掌旁,把她整个拢到自己怀里的时候,大概还是有那么片刻的紧张的。然后又大概在心底长吁了一口气,才小心翼翼试探着,指尖轻颤了一下,用自己的手包裹住苌欢的。
      那份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从手掌传入心脏时,他反倒安定了下来,无比安定得仿佛一片漂泊的浮萍,找到地方落地生根。
      他不知道苌欢为什么要弹一首这样的曲子,因为此曲名为,《相思词》。

      他目光从上方望向苌欢,望见她温顺的眉眼,望见她长长眼睫。
      相思曲应该只奏给相思的人听。

      他目光收回,再望向琴,拢着苌欢的手背搭上了根根如丝的弦,带着她的手指尖一抹,音色响彻在夜里。
      苌欢看着他指间斯文轻柔的动作,感受他掌心传来的点点温度,悄悄仰头看了他一眼,望见他稍有冷清又从容不迫的面容,还能望见他眼底一点看尽世事的平静。
      她在那一刻想起一些东西。

      她想起下午的时候,韩贞贞送来这架琴,她恰好从外面回来,就替他接了。后来她很疑惑,为什么韩贞贞平白无故的送了他东西,莫非今天是什么特别日子?比如,是他生辰?
      可等到她去问丘管家,向丘管家求证的时候,管家却跟她说,“唉,少夫人讲什么呢,公子的生辰明明就在少夫人之前,而且隔不了几日啊!所以公子的生辰早过啦,早就二十有二了!”
      那时候苌欢很是诧异,他好歹作为一家之主,又是朝廷官员,过生辰不应该大摆宴席吗?再不济,也该告知府里众人,帮他过个热闹生辰。可是,真实的却是这么无消无息的就过去了。
      后来管家跟苌欢说,她才知道,他这么多年生辰都是这般过的,吃顿饭便作罢,毫无宣扬。
      哪怕他每年清清楚楚记得那个日子,他还是一碗寿面都不曾吃过。
      而且还远远不止如此。其实这些年来,他什么佳节不佳节的,都没过过,生辰节日于他眼里,或许早成了平常日子中的一个,不想再多花心思。
      可虽是这样,他却又细心记得身边每个人的生辰,管家也好,左一也好,甚至许筝,每年都会收到他的生辰礼物,再有他每年一定要重视的,便是他爹娘的忌日。

      苌欢继续仰头盯着他,心想,他这个人呢,有时真的够让人心疼的,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独挡一面了,可能已经不太记得清阖家欢乐是什么滋味,没再被人疼爱过,没被好好护在手心里成长,却还是长成了参天大树。
      背后心酸苦闷定然只有他自己知晓,因为他也没处说,他能找谁说呢?夜里觉得孤独的时候喃喃自语吗?
      人生七苦里,她也不知道他在岁月洪荒中,都尝过了哪几苦。

      “苌欢。”他握她拨弦的手突然停了下来,静静的搭在两旁,眼睛还是盯着弦,声音低低的问,“不好好看弦记调子,看我干什么。”

      苌欢却将手从他手中抽出了。
      然后苌欢转过身。
      再接着苌欢伸手环住他。
      最后苌欢将头枕在他胸膛前。
      苌欢小女儿家一样窝在他怀里,抱着他,眉眼低垂,声音轻轻带半分耍赖的语气道,“我看你,因为你好看啊,看你又不要钱……”

      他说,“是吗……”然后眼帘阖了一阖,将置在琴弦上的手拿下来,却并没有抱她,而只是将手臂放下一点,手腕搁在放琴的矮桌沿上,好方便苌欢抱他。
      苌欢贴着他,眨了一下眼,又轻轻缓缓的问,夜色都是温柔的蜜一样稠。
      苌欢问他,“以前,有人这样抱过你吗?”
      他老老实实答,“没有。”
      苌欢浅浅的笑,眉眼宛若初开的花瓣一样娇俏,又问,“那你现在,什么感觉。”

      这晚从头至尾,直至结束,他都很安分的没有伸手去抱过她,但那时他在回答那个问题时,他感觉到自己脸上露出微笑。
      他声音像柔软的糖丝一样,撒在夜晚带凉意的空气里。
      他说。
      “我心,欢喜。”

      没有人这样依偎着抱过我,你是第一个。
      被你抱着是什么感觉呢。
      欢喜。
      苌欢,我心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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