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夫君的白月光不会是我》莫阿裙

20、往事：初相见

　　这些人粗鲁，看不上的东西还通通都砸了摔了，屋里顿时乱糟糟一片，丫头婆子们有的还哭嚎起来。

　　慌乱错杂之下，有人被撞倒在烛台，那烛火便燃到一旁的帘子上，不过片刻，火便窜到了房梁之上，乌烟笼罩府邸。

　　最后之景，仙水镇的人们只知道，在这群衙役走后，有大火在百里府内烧了一整夜，直到第二日早晨才冒着冉冉黑烟熄灭的。
　　而那日夜里，一府二三十口人，皆成为火里的一把灰烬，凄惨的叫声绵延附近，如同地狱之音一直盘旋在乌蒙蒙的上空。

　　这事过后第二日中午的时候，官府来了几个人，拿着告示在被熏得乌黑门外宣读，一群路过的人围过来听。
　　告示说，百里一府犯了走私盐铁的大罪，而且有几桩命案，也出自这百里老爷之手，简直十恶不赦，是仙水镇的罪人。昨日已经就地抄家处决了。

　　当即就立即有人跳出来说，“谁不知道百里老爷修路建祠堂，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成了罪人了呢！”
　　念告示的人只将告示一收，说到，“我只是个念通告的，您呀，还是别问我怎么回事了。”
　　身后贴封条的人也已将封条在门上贴好，没顾追问的行人，他们都离开了。

　　然而仙水镇几十年了，没出过这么惨烈的事，人们有所疑惑和愤愤不平，便齐齐跑到官府去闹，官府最后不堪其扰，关了十天的府门。
　　十天过后，这事却自然而然也过去了，提的人也少了。
　　更多时候大家想起这件事，也不过是叹口气罢了。

　　之后又过一个月，这衙役大人被调离了仙水镇。
　　话说，这衙役大人本来也不是仙水镇的人，是两年前才调过来的。

　　直到十一月的天，已经有些冷意了，树梢上挂不住一片叶子。
　　自丘管家带着公子出来，已快一月，丘管家看着马车轮边坐着的人，有些不舍，公子还那么小……

　　这一路而来，已经到了镇子边缘，再走十几里路就可以出镇了。
　　而这一路上关于百里家的流言蜚语，十二岁的他亦是听了很多很多。

　　丘管家走到小公子百里偲年旁边，慢蹲下，问，“公子，你还好吗。”

　　“嗯……”回答的人低着头，眼神木纳，没什么神色。

　　“公子别听那些路人瞎说，老爷是不会害人性命的。”

　　“我知道……”

　　“公子要保重身体，好好活下去。”

　　“我知道……”

　　“那你还在难过吗？公子？”

　　这下，小小的百里偲年没再说话，良久，他嘴唇颤抖，眼角泛红，手埋在臂弯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怎么可能会不难过。
　　家都没有了。
　　亲人都不在了。
　　昨日还是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富家少年，今日已沦为街边流浪的孤乞儿。
　　还有，娘亲肚中那个还未来得及出生的弟弟或妹妹，他曾幻想着要第一个抱一抱那个婴孩。
　　可是一切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会让他不难过。

　　怎么才能不难过。

　　十二月的雪也很快飘起来。今年的雪，从下那一瞬间就异常猛烈。

　　不过是一晚，仙水镇就埋在了一片雪白里。
　　而他白天黑夜都在忍受亲人的逝去痛苦，冰雪的侵蚀。

　　雪下到第三天，他们已经断了粮了，身上毫无分文。且，这里已经是镇子边缘，毫无一户人家，讨不到任何吃食。
　　晚些时候，雪下得更密，丘管家说，不如把这马牵到镇里最近的地方卖了吧，好换些吃食盘缠，再继续赶路。
　　他点了点头。

　　丘管家临走前要把自己身上的一件衣服留给他，他不要。

　　最后他坐在墙角，一座破败的墙堆下，看着丘管家牵着马车走在很深的雪里，每一步都很艰难，那么厚的雪，仿佛都要把人给吃了。

　　不知何时才能走到镇子里。
　　又不知何时才能走回来。

　　冬天夜晚暮色降得很快，丘管家才走不久，天就黑了，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室外，即使现在雪停了，他仍无法闭着眼睛睡去的。
　　繁星满布的夜空下，他观望了仙水镇这个冬天第一朵梅花开放的模样。

　　从小小一朵花苞，像孔雀开屏一样慢慢展开。

　　他似乎还能听见那些花开的声音，如此寂静的夜晚，花开的声音像水下气泡炸裂的声音，轻轻的细微的，“啵”的一声，花就开了。
　　然后面前一片空旷的土地上，尽是花开的声音。

　　风吹了一个夜晚，第二日清晨的曙光从蒙着雾气的山头绽放，一直洒在前面这片梅园上。
　　梅枝和花瓣上都泛着光，红彤彤的颜色绵延百里。
　　开的是朱砂梅中的骨里红，属上乘品种。

　　整个仙水镇也只有这一片有。

　　可此刻的他，怎有兴趣欣赏这些。
　　他看着那些花开的那样好，就觉得自己会在这个冬天成为它们的养料。
　　太阳完全出来的时候，天上又下起雪，他抬头看着天，雪是密密麻麻的，阳光没有暖色。

　　他怕是挨不到管家回来了，眼皮都有些沉重，腹中空空如也，风夹着雪跟针似的刺进皮肤里。血管里的血液流速缓慢，快跟河面上的冰似的结在一起。

　　活不下去了吧，会被雪埋着，会冻死，或许又会饿死吧……

　　他抱膝将脸埋在臂弯里，眼睛缓缓阖上，要睡着了，睡着了便再也醒不来了……

　　意识慢慢模糊，雪积在头和肩上，变成一个小山堆。

　　“哎，你醒一醒，睡着了吗？”

　　有声音，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响起，柔柔的，是个女声，还很惟嫩。

　　十里了无人烟的冰天雪地里，这像是一声幻听，他没动。

　　然后头上又响起声音，仍旧是柔软而稚嫩，“醒一醒啊。”

　　他才缓慢而艰难的抬起头睁开眼，眼前站着一个小姑娘。
　　年纪似乎比他还小。
　　额前刘海把她脸蛋罩的小小的。
　　睫毛长长，眸若星辰。
　　披一件白色的袍子。
　　站在飘雪的冬天，站在他面前，对他轻微含笑。

　　这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