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夫君的白月光不会是我》莫阿裙

19、往事：起

　　永历二年，十月仙水镇。
　　百里府。

　　百里老爷正带着他的独子从商铺里回来，百里夫人正在门外迎接。
　　百里老爷一见了夫人，不免有些嗔怪的道，“夫人站在门外做什么，风大，受寒了对肚里孩子不好。”

　　百里夫人也只是笑笑，抚着六个月大的肚子道，“没事，不打紧。”

　　又牵过站在百里老爷身边的一个男孩子，慈眉善目问，“偲儿今天都跟爹都学了什么啊？”

　　十二岁的男孩子，扬起温润的脸，倒很认真的说，“学会了分布料的种类，还有布料上各种花样纹路的区别。”这语气不急不躁，亦没有半分邀功的样子。
　　早在以前，就有很多大人说他懂事的很。

　　百里老爷摸摸儿子的头跟夫人道，“偲儿可聪明了，是个有才之人，比我当年可聪明多了。”

　　百里一氏是从爷爷辈开始经商，后来通过卖布匹帛锦发家致富的，到了百里老爷这一代，已经成了仙水镇最富有的一户人家，以外，百里老爷又找了新市场，买陶瓷和玉器。
　　所以在这仙水镇，论商人里面，百里家算是最有声望和最成功的了。

　　眼下在外面闲聊了会儿，百里老爷还是担心夫人身子，隧扶着夫人，一家人进屋去了。

　　此刻的沐家，一老秀才正“知乎者也”的教育着一个十多岁的男孩。

　　“你看看你，看看你，功课做的如此差！我教过的学生里，百里家的偲年公子也就比你小三两岁，人家那古诗是倒背如流，读的圣贤书是一点就通，要不是百里老爷非让他继承衣钵，我还真想让他进都赶考去！”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老秀才喘着气，歇一歇又说，“不扯远了，就你家那三妹苌欢都比你学的多，你说你怎好意思当哥哥呢？”

　　被训斥的少年悄悄吐了吐舌头，还在心里想着：等下了学该去找苌欢斗蛐蛐了。

　　沐家一直是仙水镇有名望的老家族，现在的沐老爷在镇上当着官，总共一个夫人，却养育了四个儿女。
　　眼下被斥的，正是沐家老二，却也是沐家最不上进的一个人了，而他最喜欢的事，当然是玩了。

　　对老二来说，大哥太忙，四妹沐泠现在还太小，才五六岁呢。
　　只有苌欢，在家中最是机灵好动，当然最跟他合得来，有什么好玩的，当然得去找苌欢了。

　　好不容易下了课，老二便风风火火找三妹斗蛐蛐了。
　　只是斗了两回合，老二连输两盘。

　　第三回合刚到一半，老二的蛐蛐竟然躺在那里，不动了，用细签子扒了几下也是没动静。二哥这才反应过来，他的蛐蛐是死了。
　　然后二话不说跳到桌子上，指着三妹鼻子大声问，“沐苌欢！你是不是又给我的蛐蛐喂老鼠药啦！”

　　而这十岁的，叫沐苌欢的，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见着二哥生气了，抱着装了自己蛐蛐的盒子便跑。
　　边跑还边道，“是你的蛐蛐自己要爬过去吃的，我又没逼它，这可不关我的事儿！”

　　这边二哥踏着桌子继续大叫，“苌欢，就你会耍无赖，以后再也不跟你玩了！”

　　小女孩子听了就回过头，朝她二哥吐了个舌。
　　其实从小到大，二哥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跟沐苌欢说过多少次，以后再不和你玩了。

　　仙水镇，虽算不上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却安静祥和。这里的人们的岁月，一贯都是美丽详好的样子。

　　直到这年十月中旬，仙水镇发生了一件特大的惨事。

　　那桩惨事发生的时候，还是在晚上，天都才刚黑。
　　一群穿着官服衙门服装的人闯进百里府，那气势汹汹的样子把府里人被吓得大叫。

　　百里老爷闻声出来，为首的一位衙役，拿着两份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给百里老爷看，那上面还盖了好几个漆红的官府印章。
　　两张纸收回卷好时，为首衙役倾斜着脑袋，嘴里颇为傲慢不屑的说，“对不住了百里老爷，您呀，刚被查出来走私盐铁呢。”

　　府里下人们顿时叽叽喳喳炸开了锅，都说这不可能。

　　百里老爷却闻之色变。心下惶惶，这不义之财，终是要害死人的吗？

　　人群里只有百里夫人听到这一切，转身便往儿子房里跑。

　　走私盐铁，先帝还在世时，就严令下令禁止的，更何况这两年边关战事吃紧，朝廷为增加国库收入，对盐铁一事更为关注，非朝庭，决不可私制，私运，私售盐铁。
　　但偏偏啊偏偏，老爷是财迷了心窍了，要干这么危险的事！可这东窗事发，又未免来得太快！

　　到了儿子房里，百里夫人一言不说扯起他就走。

　　百里偲年跟在后面，一路踉跄着问，“娘，怎么了？这么着急带我去哪儿？”

　　“别管了，只管跟娘走！”

　　一路跌跌撞撞来到百里府的后门，百里偲年才发现一辆马车和丘管家在等着他，他心中突然感觉如此不妙。

　　百里夫人蹲下来抱了抱他，这个十二岁的，她唯一的儿子。
　　她是流着泪跟他说，“偲儿，以后跟着丘管家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知道吗？你将来还要建立事业，娶妻生子，兴旺家族。可惜，可惜这一切娘都看不到了。”

　　百里夫人又抱紧他，颤着声说，“偲儿，娘会保佑你的。以后在你看不到爹和娘的地方，爹娘都会保佑你的……”

　　“娘，你在说什么啊！”他急急问了一声。

　　百里夫人把他抱着，泣不成调。

　　“其实爹娘都知道，我们偲儿脆弱的很，最不能吃得苦了，最不能一个人待着了，你都还没有长大，可惜以后再也没人能疼你了，娘都不知道以后还有谁能来心疼你……偲儿……以后遇事，千万别哭，知道吗，偲儿……”

　　他娘亲，真的是看得清楚他。
　　或许隐隐都能想得到，来日方长里，无人帮扶他，无人与他共立退，无人解他心中愁。
　　可能日后要吃很多苦，常常无奈无助而泪目，最终却不过，喉头一滚，将所有一切生硬咽下。

　　十月中旬的夜晚，百里夫人觉得，风都是凉透到心里去了。

　　但是这个小公子百里偲年，却咽着嗓子唤了一声娘，又问，“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娘！”
　　他现在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百里夫人的泪已经更多，就差嘶声哭号。
　　她拼命把他往怀里抱，衣服都皱成一团。一直跟他说。 “可怜你还这么小，偲儿，以后谁来疼你呢，娘亲都不知道，以后会有谁来心疼你呢……”

　　百里夫人还未来得及再多说什么，身后大厅里传来一声瓷器砸地的声音，很响。

　　她回头看了一眼，百里偲年也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

　　“娘，是不是府里出事了，府也保不住了……”

　　都已经这样了，好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事，他问的时候眼泪已经流出，平日淡然温和的一张脸，此刻尽因哭泣而扭曲在一起。
　　百里夫人也舍不得，可是最后一狠心还是将他推出了门外，并迅速锁上了。

　　门外他疯狂的拍打着大门，呯呯作响，掌心都拍红。他大喊大叫，他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他才不要走。

　　但是，身后丘管家只轻声道，“对不住了，公子。”然后将一块下了迷药的布蒙在他鼻。
　　他片刻便昏去，管家将他塞进了马车，大力扬鞭，马儿吃痛跑起来。

　　隔一扇门，百里夫人听见马蹄响起的声音，又轼了轼泪，转身就往大厅跑去。

　　等到了大厅，才发现百里老爷已是躺在血泊中，再无生息。
　　百里夫人见此，一时感到腹痛，可还是指着那些衙役骂，”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这么狠心！我们百里家成为仙水镇修过多少祠堂，修过多少路！蝗灾的时候，谁千里迢迢把粮食运到仙水镇，难道你们都忘了吗？忘了吗！”

　　领头的衙役却双手交叉在胸前，“百里夫人，此一时，彼一时。功是功，过是过。”
　　然后又对后面的人一挥手，说，“把府里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搬走！”

　　话毕，大家已经开始搬东西。

　　其实这上面发下来的通文，本没有这一条的，但那些衙役府的大人早窥觎百里家的钱财多时了，便拼了命的找百里家的错处。

　　终于让他找到一条，那便是走私盐铁。

　　这下终于有名正言顺的理由，霸占他们的家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