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夫君的白月光不会是我》莫阿裙

21、往事：小姑娘

　　“看来，还活着呢。”她说。
　　又朝很远的地方喊，“乳娘，帮我把桥里的暖手炉拿来可好？”

　　远处，乳娘便匆匆拿了手炉给她。

　　她接了就轻轻跪在雪地里，是把小炉子放在他掌中，又对着自己的手掌长长的哈了一口气，然后用自己温热的小小的手掌包住他的手。

　　“暖和吗？”她是这样去问，又弯着头浅浅的笑着。

　　他看着她，好漂亮的一张脸，比冬天的素白的雪还干净，笑起来眉梢眼角，好像能开出粉粉的桃花。

　　随着掌心的暖，随着她的笑。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能慢慢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砰咚，砰咚。

　　一声又一声。
　　响彻在他自己黑暗寒冷的世界里。
　　带着清晰有温度的回音。

　　这个漂亮的小女孩，后来又这样问他：“小哥哥，这里这样冷，不如你跟我回去吧，我让人给你准备厚厚的冬衣，暖烘烘的茶点，还有……”

　　但是她话没说完，就看见他摇了摇头。

　　他不能离开，他还在等着丘管家呢。

　　于是她就没再继续说话，看了很久他略带灰尘的一张脸。
　　他没看她，但掌间她一双柔软小手给的温度，久久没断。

　　最终她将她的的小手抽出，从绣着紫色朝颜花纹的衣袖中，抽出一块白色的丝帕，抓一把雪放在那帕中，对帕缓缓呵着气，又用手将那裹雪的帕子捂着。
　　用了很长时间，终于将那雪，捂成了水。
　　最后就用那雪浸湿过的帕子，轻轻给他擦脸。

　　当那指尖的温度夹透过一丝湿帕的寒意，触到他脸上，他抬头看着她便说不出话。

　　他年少的眼睛里盛着她的样子。

　　全是她的样子。

　　他突然觉得这大雪都停住了，全世界荒芜了，他脑里一瞬间闪过很多东西，都是关于他和她的。

　　可是明明，他们才第一次见。

　　可是，层层衣服下那颗愈渐强烈跳动的心，好像在宣示着什么。

　　是后来第二次再遇见她，心房里心脏又莫名怦怦然使劲跳着。
　　他才知道，原来这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怦怦然心动了的感觉。
　　原来当时只是这般，他便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动了心，更加轻易的，就此交付了一生的情爱……

　　丘管家回来时，女孩早已离开。他带回来吃食和两件大祆，马和马车，理所当然是没有了。
　　女孩子走时留给他一个银镯，还有那个手炉，加一方手帕。

　　当时，女孩将银镯给他时跟他说，“等雪停了，你找个地方把这银镯当了吧，换些银两，买点吃的，租个客栈。”

　　后来他将今天这事告诉给了管家。

　　更晚些时候，管家望着梅园前方，问他，“再走一两天，应该可以出仙水镇的，公子，不如离开这个镇子吧。”
　　但他沉默过后说，“不，我要回去。”

　　从梅园回来的当天夜晚，乳娘给女孩送吃食时，问，“小姐辛苦卖字赚来的钱，才买了那镯子，怎么就送了人？”
　　小女孩子仰着粉嫩的一张脸，笑着说，“没有钱财，我怕他活不下去这个冬天的。”

　　乳娘又问，“那小姐前些天说镇边梅花要开了，吵着要去看，那今天带了你去，怎生看也不看就回来了？”

　　女孩双手捧杯，喝一口梅子汤，才笑嘻嘻说，“我今天瞧着梅花开得那样鲜艳漂亮，当然要早些回来告诉哥哥和妹妹，明天好带他们一起去看呀。”

　　到了第二天，她依言带了两个哥哥和妹妹去看梅花。
　　但哥哥妹妹在雪地里跑着笑着的时候，她独自一人来到昨天的墙角下。

　　墙角下，早没有她昨天遇到的那个人了。

　　走了吗？会活下来吗？她想。

　　转身要离开时，眼角却瞥见墙下两朵鲜红的梅花。

　　梅园离这里稍有距离，就算花被风吹来，大概也不会吹到这里。

　　她疑心蹲下去，用手拨开面上一层雪，雪下便露出了用梅枝拼成的两个字，是“谢谢”，这两个字摆的极其工整。

　　她望见便笑了，心想，“好可爱的小哥哥呀。”

　　离了墙角她转身向马车里走去。二哥在远处见了便问她，“苌欢你是要回去了吗？不是才来？”

　　“对呀，”她回头答，“这里不好玩儿，我要回家了。”
　　昨日确实是想看梅，但今天她找借口来这……
　　其实只是想看看，昨天那个小哥哥是否还在。
　　是否，活着离开了。

　　而这小小的百里偲年，最后也是依言当了她的银镯子，并且换得了一大笔钱。

　　真的是很大一笔钱，他抱着那一大袋银子，觉得都是沉甸甸的。

　　当初接那镯子时没注意过，是当镯子时才知道的，原来这样貌看着普通的银镯，上面竟镶了一颗红玛瑙，正是靠那玛瑙才得了这么一大笔钱。

　　他把她的小手炉也当了。
　　因为留着这似乎并没什么用。
　　虽然，那小手炉并没有换来多少钱。

　　可是好在她那方丝巾是没法当的，他便留在了身边。

　　当然，除去当了她给他留下那些东西换来的钱，管家卖马车也得了不少钱。

　　回到镇里第一天的时候，他和管家在镇里找了个客栈住下。

　　第二天，天未亮他就出去了。

　　第三天下午，他终于找到个地段好人又多的铺子，盘了下来第五天铺子开张，虽然是做小生意，却也慢慢攒了不少积蓄。

　　然后，这个承载他很多痛苦的冬天就慢慢过去。

　　而在来年开春的时候。
　　他居然又碰到了，那个雪地里跟他有一面之缘的小女孩。

　　那是他们第一次擦肩而过，他看着迎面走来的人，他马上认出了她，他想叫住她跟她说声谢谢来着。

　　那时春天到处都是嫩绿色的，而她穿着一件嫩绿色的裙衫，步调轻盈，还一边笑着，跟柳树枝头那些翠绿色的鸟儿一样雀跃可爱，她头发两旁还扎了长长的丝带。
　　可是当那个小女孩拿着糖人，朝他越走越近。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屏住呼吸，突然不敢说出话来，甚至心跳如鼓。

　　他定定的站在那里，春天和煦的暖阳洒在他年少又清朗温致的面庞上，风吹起他水蓝色的衫子，他期待那个小女孩能认出他。
　　但是最终，她直直的走过，甚至连抬头望他一眼都没有。
　　后来他回头看她的时候，轻微眉头一皱，一直在想。

　　我不敢跟他说话？

　　我为什么不敢跟她说话？

　　她叫什么名字？

　　她是镇上哪户人家的女儿？

　　她……
　　她……
　　我对她到底是？

　　之后又过了几天，他才终于知道，那天那个在雪地里她盈盈而笑的小女孩是谁了。

　　是镇上沐家的女儿，叫沐苌欢。

　　知道她名字的那个晚上，他一夜没睡去，枕下是她留下的那方丝巾，他在心里默念了一万遍她的名字。

　　沐苌欢。

　　沐苌欢。

　　沐苌欢。

　　……

　　原来她叫沐苌欢……

　　这日夜里，窗外是星河坠汉里，绿影映纱窗，蝶双飞，鸟双栖。

　　似乎一切事物，都有一个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