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2、【风云难料】 ...


  •   无论再怎样,苌欢也没拦着许筝,不让她进府,她照旧的来。
      百里偲年侧头看了许久,没有眼花,还是许筝。缓缓了一遍房里,除去许筝,没有一个人。
      心里有点失望,以为这么久守着他的人,只有许筝,没有苌欢。
      心里很难过。
      以为救他的人是许筝。
      “以为”很多东西,因为醒来最想见的人不在,觉得我果然对你不重要,连我死,你都不来送我。

      有丫环进来见到公子醒了,又乍乍呼呼地跑出去大喊大叫。
      管家和左一没一会儿就欣喜若狂地赶来,随后又来了两人,端着盘子,盘放着好几碗补食药膳,问公子想先喝一哪个。
      苌欢背对木门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却迟迟未进。
      园子里落着灰黄枯叶。
      隔了好久他才看到她慢慢走进来。
      管家才把他扶着坐好,问他要不要喝些什么,苌欢没走到他床前就停下了,隔着稍许距离看他。不像这里任何一个人见到他醒来后的欢悦,苌欢眼神平静,像平静的潭水。
      两两凝望,却不知隔了多少东西,他最先把视线收回来。

      各自相安无事过了一整天,晚上苌欢给他喂的药。
      药汤早放凉了,舀一勺满的,勺底划过碗沿,滤去多余药汁,再喂到他嘴边。
      此情此景,多少一副贤妻良夫的模样。
      门外几个丫环抱住廊道的柱子,露出脑袋偷瞧。
      “哎呀,真好,咱们以后又能编公子和少夫人的小故事了。”
      “谁说不是呢,以前还觉得少夫人不好,现在看少夫人跟公子在一起,心里总跟蜜糖一样甜。”
      “对呀,天天看都不会腻呢,嘻嘻。”
      丫环们小声笑着说着。

      药碗空了大半,苌欢再舀一勺递到他嘴边,他却把脸撇开。
      “喝了一半,差不多了。苦,不喝了……”他小声说。
      苌欢盯了他一阵,脸色差起来,最后提着声调说,“不喝就不喝吧!”然后“砰!”地把碗放在旁边矮桌上,样子像生起气了。
      见苌欢态度,他又委屈,改了口小声说,“我喝,我喝……”
      门外的丫环们捂着嘴笑了一阵,便又都偷偷溜走了。
      床上他端着碗,自己把碗底喝了个尽,然后捧着碗半响不说话,苌欢也气呼呼半天不去看他。

      次日白天,许筝再来时,他找了个机会问许筝。
      “是你救的我?”
      许筝默言。
      旁边丫环却接了话,“不是许大夫,是少夫人。”
      他很疑惑问,“少夫人?她怎么会有解药?”
      丫环认真想了想,“也不知道少夫人认识什么活菩萨,少夫人也不肯说,总之找了药回来呢。”

      午时丫坏跟苌欢说过这件事,再去他房里,他身上披了件外衣,站在窗边。
      苌欢说,“你睡了些时日,外面有些事不清楚,长安都在传,太子要继任皇位了,很多事都在准备着。”
      苌欢又跟他说了钰贵妃和碧玺的事,解药怎么来也说得很轻巧。
      “解药是皇后娘娘亲自给我的,现在你醒了,解药定然不会是假。偲年,待余毒都解清,你养好身体,还是会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他想着苌欢刚才告诉他的那些话,眼神空洞无亮,喃了一遍,又喃了一遍,“长命百岁……”
      他突然说,“我之前给你写了一封和离书,在书房,我去拿给你。”
      她跟着他到书房,他却看着桌上空空如也。

      有些奇怪,难道是自己记错了吗?
      于是又打开抽屉找,可两个屉子里都没有,他又低头往地上找。

      苌欢瞧着他的举动,终于开口,“找不到就算了,兴许被丫环洒扫的时候无意扔了。”
      他扶着椅子抿唇,似乎还在回想那和离书他放在哪儿了。
      苌欢又说,“你给我我也不会要。若是你哪日后悔了,又得娶一次,不嫌麻烦吗。”
      他听闻抬头看苌欢。
      苌欢只沉默。

      许筝每日照常来,过了两日,韩贞贞听闻他醒来的消息,要死要活从家中翻了墙出来看看,扑到他床边啼哭不止。
      他劝她回家,她便死也不回,管家留韩贞贞吃了一顿饭,晚上她也硬要挨在他旁边坐着,苌欢给她夹了几块肉,说要多吃点才能长身体。
      韩贞贞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肉,哼哼唧唧几声,道,“假惺惺。”又一边把碗里的肉大口吃了。

      苌欢笑笑,看她总跟看苌泠一样,觉得是没长大的小妹妹,还是个孩儿样。
      晚上在府外送她回府,她也是哼哼唧唧不想走,跟苌欢嚷着说,“骗子骗子,你以前明明跟我说,你要给百里哥哥选新夫人的。”
      他听后脸色垮了垮,转身自己往府里走了。

      过了几日他的气色也好了些,苌欢便没再管他如何了,只是偶尔见到他时,觉着他精神仍是恹恹的,还有他醒来以后,也没再见过他笑过了。
      说他像行尸走肉,又好像说的太严重,他只是不笑而已,其他一切照旧,会上朝,会去太子府,也见一些人。

      但丘管家跟苌欢不一样,丘管家觉得,公子大有当年老爷夫人离开他之后的状态,时过境迁,好像一切心绪在公子身上翻倒重来,神经衰弱会随时临近崩溃。

      顾雄也没闲着,暗中在长安笼络联系他祖父的旧部。
      一切事情,不管是先皇的,还是百里偲年的,他都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之后又过了些天,半路在小巷里有人向他射暗箭,差点箭头就要穿过他脖颈,还好左一反应快,一把拉开了他,只受了些皮外伤。
      惊魂未定,箭头深深插进墙上,尾端嗡嗡作响,尾梢上挂着一张纸条,他扯下一看,上面写着:此仇不报,愤恨难平,定取你命!
      一猜就是顾雄,心有不死。
      这事情让他两天心中难以安宁,觉都睡不稳。

      偏偏立马又出了别的事。
      那日李明玄去满风楼找苌欢,苌欢又甩了他脸色,甩完便走,李明玄心中深感受辱。又听说百里偲年没死透,几日前活回来了,又回到太子身边,加上记恨苌欢如今这一遭,更是让他心里大为不爽。
      他当下便带了一队人去百里府,硬闯进去的,冷色笑着看了看府里惊恐的众人,只丢出一个字,“砸!”
      苌欢引来的灾,像他以前说的,我舍不得动你,只好动你的夫君咯。

      跟来的人推倒府里摆设,府里的人要去拦他们,李明玄身边的人举出一块令牌喝住,“此乃当今四皇子,尔等草民谁敢以下犯上!还不速速跪下!”
      他府中众人看着李明玄,李明玄笑得那般风轻云淡,他身边的人借机做威,大喝,“贱民!都跪下!”
      府里的人全部连忙跪下,紧缩肩膀听着一声声瓷器在脚边怦然碎裂,还有椅木横断的声音,他们不时发抖。胆小的丫环都捂着耳朵尖叫抽咽了,各种物件都啪嗒碎在石地上。
      有个丫环止不住害怕的哭得过于大声,却引起了李明玄的注意。
      李明玄摄人的丹凤眼盯那丫环,勾起一抹幽深残笑,伸出手朝她招了招,只道两字,“过来。”
      一句过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都难以想象。

      丫环摇着头,惊恐的撑手向后退了几寸。
      李明玄望着这个不听话的丫环,很烦恼般皱眉头,转瞬间就矢去了耐心和笑。他只是指了指那个丫环,旁边的人立马明了他的心意,不顾丫环的哭闹把她生硬拽在了李明玄面前,按着她的头让她下跪。
      更懂事者已经搬来了塌。

      李明玄扯着丫环到塌上。
      哗啦几声,不过衣服撕碎。
      常年随在李明玄身边的人,懂事的背过身去,将塌围成一圈。
      这边正是尽兴时,府中众人已经纷纷低头下去不愿看,丘管家刚要起身冲来,片刻被人按下,管家只有嘶声力竭喊,“畜生啊!”又喊,“造孽!造孽啊!”
      李明玄充耳不闻,直到被扰的心烦了,才停了一停,两指滑过塌上人满是泪水的脸庞,轻飘飘吩咐一句,“让他闭嘴。”

      丘管家不知被人从哪里找来的一块布塞了嘴,有口难言。
      李明玄的事做尽了,含着疯癫的笑把身下又哭又闹的人掐死在塌上,他看着塌上那睁大惊恐双眼的女子,却觉得她死亡的样子美丽极了,又露出一副病态般的欣赏表情。理了理衣袍,才终于转身走到丘管家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继续。”
      他一句话吩咐下去,随之带来的人开始又在府中又打又砸,那具年轻的尸体没人去管她。
      李明玄扯去管家口中之布,丘管家望着他额暴青筋骂道,“畜生不如啊!”
      李明玄很疑惑般皱了皱眉头,转头环望左右,仿佛在寻找什么人,是寻找他口中说的那个“畜生”。最后摊开手,异常惊讶的表情又问,“你说我?”
      他鼻子底下震出两声笑,一手扶着额头仰天大笑,活像个疯子似的,却又像个唱花旦的,会瞬间变脸。李明玄马上换了冰冷的神情,道。

      “你真是谬赞了。”

      他又用手指着地上的人,满脸阴沉,低声道,“还愣着做什么?”

      几人围过去对丘管家拳打脚踢,木棍反复落在这个年老之人的腿上,仿佛能听见骨头被砸碎的声音。
      府里的其他众人只能在远处围成一团颤哭。
      丘管家几度要晕过去,府里上下更加一片混乱嘈杂,府中破败不堪,没有一件完整的物件。李明玄笑了笑,再也没东西可砸了,里里外外每间屋子也都被捣了个遍。

      “就这些吗?”
      “还发现一个小祠堂。”
      “带我去看看。”

      府中最偏僻的祠堂放着百里偲年爹娘的灵位,他的爹和娘亲没有一件遗物留给他,从仙水镇带走的东西,这十年来随带在他身边的东西,只有他当年自己刻的灵位。
      李明玄十分玩味的笑了笑,“带走!”

      百里偲年从太子府回来时,未进府里就听见隐约的哭声,心有不安,跑着去推开门,所观是满眼狼藉,府里的人都坐在地上哭哭啼啼。
      他带着不可置信向里走了几步,左一也错鄂的跟着。
      有丫环哭着到道,四皇子来了府里一趟,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他望到丘管家满是血迹的双腿,哭着奔到他面前跪下,“丘叔……”

      “丘叔……”他哽咽着看着丘管家虚弱的脸,似乎想碰碰他的腿,问问他疼不疼,却又说不出更多的话,也不敢去碰。
      他环顾府里的狼藉一片,突然又看到地上的那具尸体,不是很干净的布严实的盖在那具年轻尸体上,只露出了一个头,那个丫环他并不是十分认得,可她闭着眼,嘴边却淌着鲜血,能看出并不是很安详的死去,甚至十分痛苦的离开。

      “真是造孽啊,造孽。”丘管家摇着头哭着说。
      “丘叔……”他很无奈的抽泣,望着管家。
      旁边的丫环抽泣说,“四皇子还带走了小祠堂的东西……”
      他内心如山渊磞临,忐忑不安的踩过那些破碎物往府中深处走,直至走到小祠堂。哪里空空如也,爹和娘的灵位果真不见了,他几乎要倒地的呼了一口气,随后反头往府外跑。
      路过府门时丘管家坐在地上大喊了一口气,“造孽呀!”

      没料到李明玄正等着他找来呢,气定神闲。
      他停在李明玄面前几尺之外,“还给我……”他红着眼睛说。
      李明玄笑着,“还给你?”过一阵又说,“好啊,来人。”
      后面来了两人,弯着腰各举一块灵位,李明玄笑着看他,缓缓从腰后抽出一柄长刀,将刀悬在灵位上。两块灵位被拦腰斩断,李明玄道,“扔。”

      旁边就是一池湖水,湖边长草,湖水碧绿。长安的江水有一脉支流,那支流流经这里,便成了湖。
      两待从将灵位抛到湖里,他深棕色眸中震惊了一下,随后马上下到湖水中,水面渐渐淹过他的腿,冰冷潮湿的空气吸到肺腑里,他慢慢红了眼睛。
      此前李明玄在他身上留下的刀痕之痛,那晚与苌欢交缠时褪不去的痛,仿佛纷纷漫上他全身。
      爹爹和娘亲什么都没有留给他,什么都没有留给他,他只有这两件东西。
      只有这两件东西了……
      爹爹和娘亲会怪他的,一定会怪他的。他们会怪他,没有保护好他们最后的东西……

      湖水淹过他的腰际,他眼泪荡在湖面上,只剩一圈一圈的涟漪。

      等苌欢回到府里时,府中才开始收拾。
      苌欢看到这一切诧异又惊恐,知道这一切是李明玄做的之后,她又慌着问,“那公子呢,在府里吗?”丫环抽咽着说公子早去找四皇子了。
      苌欢听了撒腿便往外跑,她好害怕他会出事,李明玄是个什么疯子,她能不清楚吗。
      苌欢找到百里偲年时,他正独自一人蹲在湖岸的草地边,是个背影,多少有些凄寒,苌欢走到他面前蹲下,他浑身湿了个透,低着头瞧不清楚神情。
      可他怀中死死抱着的东西,苌欢透过缝隙看得很清楚,上头写着亡父、亡母……

      “偲……偲年……”苌欢小声又心疼的唤他一声,抬手想拨开他额前头发,他却十分害怕又抗拒一样往后躲避开了,那么不想苌欢碰他的样子,随后有两颗眼泪缓缓从他眼眶掉落砸向灵牌。
      他低声呜咽。

      苌欢更心疼了他,知道那两样物件对他而言比他性命更重要,如今却轻易被毁了,他才死里复生,又被这样被折磨心神,看着仿佛更加易碎了似的。
      苌欢握着他的手臂,皱眉,哄小孩一样哄他,“衣服都湿了,先回去换衣服好吗?会着凉的。”
      他没有回应,抱着两尊断了的灵位,拧眉,眼睛麻木的望着地上,泪水越流越多。
      苌欢见了着急道,“那不回去换衣服了,我们找一个能把它修好的人,把它修好行不行?”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