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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你的月光 ...


  •   第二日许筝来时候,依旧在魔障似的念叨,一定会治好,她一定会治好他。
      韩贞贞,听说是被他爹困在家中,所以今儿没见着她。
      许筝一直在府中待到下午,该用的法子和方子都试过了,但皆是一无用处狂。枉费她自小跟着师傅学医许多年,师傅不救他,那她来救。
      她有点私心,可惜那点私心也实现不了了。
      她救不了他。
      这宫里的药都是天下顶一顶二的人制出来的,她是一点没那个能力去解……
      许筝吸了一口气哭了。

      许筝看着他,这是她一辈子触不到的人,到今,当了四年的朋友,仰慕了四年之久,她真是记恨苌欢,只在他身边那么一阵,便马上做了他夫人,她觉得真是不公,又真是不甘。连日来拼命救着他,望着救活了他,能满足自己一点点私心,可现在自己竟救不了他。
      他死,许筝便是不想便宜了苌欢。
      以后怕是再也不会见 他了,许筝慢慢伸了手,快要伸到他脸上。
      这四下无人,就许筝和昏睡的他而已,手离他越来越近,许筝眼里莫名其的光亮。

      苌欢没料到来时看到这一幕,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许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许筝被吓惊得浑身一僵。

      苌欢朝前走了两步,站在房中。
      许筝回过头看她。她本是坐在地上,也只好仰着头看苌欢。
      苌欢低眼望去,发现她眼瞳一层微红,许筝之心,苌欢大概也明白,可话说回来……
      “许姑娘,只要你一日和他之间的关系还是朋友,就别行此迂越关系之事,望你自持自重。”

      许筝似有些气不过,哼笑一声,盯着苌欢,“你根本照顾不好他,你就不配做他妻子。”
      苌欢心平气和跟她说,“等哪日你当上他妻子了,你再同我讨论这话吧。”
      许筝握拳。

      两日的光景过得很快,没多少工夫,这一天又过去了。
      夜里苌欢喂他喝过药,也就去厨房放碗那么一会功夫,有丫环哭着跑到她面前说,“公子吐血了”。
      丫环慌慌张张手无足措地说,“好多好多的血。”

      苌欢还以为他醒了,慌忙跑过去却发现他没醒,但嘴边全是血,染了枕头还染了床单,乌色一片,让人心惊。
      苌欢快步跑去拿了丫环正在替他擦脸的布巾,坐在他床边替他擦了嘴角的乌血,可那血怎么也擦不净似的,怎么也止不住似的,跟泉眼的水一样直往外流,无论如何也断不了。
      “偲年?偲年?”苌欢叫着他,喉里忽然一腔哽咽难出。
      布巾换了一条又一条,只有他嘴角的血没断过。

      他脸色越来越白,一身越来越冷,似乎熬不过今夜了,就要这么永远睡过去了。
      不知屋里哪个开始呜咽起来,呜了一阵,屋里其余的人也开始呜咽起来,后面苌欢满耳都听到低泣声,屋子里压抑极了。
      苌欢抚着他的脸,那凉得快没气息的冷让她心里打了一个颤,苌欢沉重呼了一口气,叫他的名字,“偲年?”
      苌欢又唤了两声,终于将头抵在被子上也哭了起来。

      丘管家在房内哭了一阵子,快步走到园子里双手合十跪拜明月,咽哭道,“老爷!夫人!公子还这么年轻,你们怎么忍心把他带走?公子这些年没有你们陪着,过得很不容易,才艰难成了家,安定一些,你们就忍心带他走?老爷,夫人……”
      苌欢守了他一整晚彻夜未眠。

      清晨细光照过纸窗,又是一天过去。
      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时日。
      他气息越来越弱。

      许筝早早来了,只为,送他一程。

      借故要为他检查毒症,需要安静,许筝让所有仆人都退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许筝反没替他检查,而是坐在他床前,十分自如道,“我许筝救不了你,别人也休想救你,”她止言一阵,又道,“皇宫里出来的毒药,也只有皇宫里的药才能冶,皇上没了,估计那些药都被皇后管着,皇后不比皇上心善,想从皇后手里拿到解药,不可能的。”

      苌欢才走到门边,突然听到许筝最后几句话,整个人都惊住了。

      然而许筝始终不知苌欢正在门外,继续说着,“可惜没人知道皇后手中有药可救你,也没人知道你的毒是从皇宫里来的,除了我,无一人能救你……你死了也挺好的,我开心……”
      苌欢猛的想起——“你要你夫君死,本宫可以帮你,来日,你要你夫君活,本宫也可以帮你。”
      是皇后跟她说的这些。

      苌欢忽然抓住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转身便跑。
      那动静惊了许筝,可许筝往门外看时,人已经跑没影了。
      苌欢慌乱翻着自己房间桌子的抽屉,终于翻出一块玉佩,捧着那块玉佩,苌欢激动的不能自己,从府里牵了马便往皇宫里赶。

      她一路握着那块玉佩,仿佛要捏进皮肉里,终于到皇宫门前,她拔腿便去,皇宫门口御林军拦住她。
      苌欢举着玉佩哆嗦到语无伦次,“我要去见皇后!就是皇后给我的信物!我可以见她!”
      御林军看着玉佩的纹路,以物识人,那的确是皇后身份的凭征。

      御林军放了苌欢进去,才通过俑长的宫道,一个宫女打扮的中年女人抬手拦住她,半笑不笑,有一丝调笑道,“苌欢姑娘,皇后娘娘日日等着你来呢。”
      苌欢倔强咬了咬唇。
      呵,以人命做赌注,够无情的,可那是皇后。她能将之如何!

      苌欢跟着宫女进到皇后宫殿里。
      一瞧见皇后华服,连脸都没看清,苌欢便一声扑通跪下,“求您救他,求您救救他,皇后娘娘,我知道碧玺在哪,我愿相告皇后娘娘!”
      苌欢屈膝在地上弓了身,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两手握紧有些微颤。
      皇后高傲姿态,冷然笑着,牵起嘴角的嫣红口脂。
      那口脂就像一抹活人血。

      苌欢把身子弓得更紧,或是虔诚或是害怕,闭眼有泪落到冰冷地板上,“当初贵妃娘娘是告诉了民女碧玺藏匿的地方……”
      皇后胜券在握般笑了笑,“说。”
      苌欢弓着身子始终未抬起头,将那个地方说了出来,而后说得更具体。
      “在一座远看像狼形的巨石下埋着……”

      苌欢抬头看皇后,“这就是贵妃告诉我的话,苌欢已经全数相告了,请皇后娘娘赐解药……”
      皇后淡淡望她,问她,“本宫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皇后娘娘派人去找便是,若无,往后再来取我的性命,或取我和我夫君两人的命,但现下,可否先赐解药救我夫君!”

      “你可知此等解药,人血喂养,给你一粒便少一粒。本宫先前好言相说,你不听。如今来求,可没那么容易了。你叫本宫这些时日心中苦等的愤懑怎消?”
      “皇后娘娘想要苌欢如何都行,苌欢只想救夫君一命,求一粒解药!”
      皇后笑看她,语气里几分嘲弄,“活不清明,你还是把一个男人看得太重。”

      苌欢依旧诚恳将头低去,“无关其他,只想要一个人活着……”

      “好,你若愿献一蛊血给本宫喂养草药,本宫就赐你一颗解药。来人!”皇后喊。
      两个宦官,一人双手托着木蛊,一人执着刀前来,皆站在苌欢面前。
      皇后慢速道,“背后琵琶骨位置的皮肉,刀尖深剖便可割到骨头,流血少,若在那地方划上一刀,再等着木蛊装满一蛊血,不知你承不承受得住?”
      苌欢无所谓迟疑,“请皇后娘娘赐刀……”
      皇后微微做笑,“来人,替她更衣。”
      “皇后娘娘,”苌欢又道,“非民女娇贵,只民女已为人妻,一身本应只夫君一男子看得,不敢背弃他……”
      皇后冷眼,亦冷色言语,“换了了宫女,胆小畏缩,亦非熟手,捏不好力道,刀也不稳,或许会误划,划深了也说不准。”
      “无妨,请皇后娘娘赐刀……”苌欢低垂着眼。
      皇后吩咐了宛彩掌刀,让一个宫女捧木蛊,命那俩宦官退了下去。

      衣服退到肩胛下,宛彩以刀尖刺入,划破一道很深的口子,细白皮肤裂开丑陋的痕,刺目的血涌出,宫女跪在地上小心翼翼捧着木蛊接着。
      而这时机,皇后转头跟人低声吩咐,“带人去她说的地方找,低调行事,切勿暴露身份,必须立即将东西带回。”
      待寻碧玺的人走了,皇后又看苌欢。
      宫里头生活的人,自古心狠惯了,大多爱血腥,并早已麻木于此。
      血装了半蛊,苌欢额上已全是汗,唇色里是褪血后的惨白,背后的痛仿佛拿热油烫着似的啃噬肌肤。
      苌欢闭眼咬牙撑着,好不让自己轻易倒下去。
      一蛊血盛满,睁开眼面前都是昏黑。皇后扔了一个手掌大的木盒在她面前,她打开看了很久,里面的东西才渐渐明晰形状。
      明黄的绸帛中间放着一颗花生大小的药丸。
      苌欢虚弱笑了,眼睫上的汗滴在地面。穿好衣服后苌欢叩头,“谢皇后娘娘赐药。”

      离开皇后宫殿中,神游一般出了宫外,站在人马喧闹的街上,总有人转头看着苌欢,她衣服背后渗出大片血迹,脸色苍白跟刚从牢狱中逃出来一样。
      颤着手打开木盒子又看了一眼里面,确定是一颗药,可以救他了,他不会死,世间各样的光景他都还可以再看看。
      平静的关好木盒,平静的往回走,走到最后却跑起来了,跑得所有发丝和裙摆都扬起来,她一生都没用力的这么跑过,跑着也开始流起泪来,但一边擦着眼泪还是一边拼命往前跑。
      街上的人都很奇怪的看着这个女子。

      苌欢回到府里迫不及待到他床前跪下,把药放进他嘴里,找水喝了一口,将水渡进他嘴中。
      他面色还是那么白,眼睛紧闭着。
      可做完这一切,苌欢无可抑制地放声哭出来,握着他的手,把头抵在他冰凉的手掌间,哭得很大声,歇斯底里。

      苌欢哭了许久都未停下,静静坐在他床边地下等他醒来。
      没多少时间许筝却进来了,看了苌欢一阵,开口,“我真是恨你,恨他身边有你。”
      苌欢止住抽泣,只是缓缓抬头,并不是看她,而是想侧耳听清她说的话。
      许筝带着一些恨意道,“你跟他成婚,你算什么?你才认识他多久?我认识他四年了!”
      苌欢眼中积泪,弯唇笑一笑,“我和他相识十年了,十年修得共枕眠,你修得来吗?”
      许筝气结。
      苌欢仍旧没有看她,“今日这里用不着许姑娘了,许姑娘还请回去吧。”

      府里的人都知道公子快要好起来了,脸色回了血,体温也渐渐正常了,虽然不知道少夫人从哪里求的灵丹妙药,但大家还是高兴的忙上忙下,给公子炖了好多补品。
      什么乌鸡灵芝人参,该炖的都给炖上了,灶上的小钵里,一直冒着烟,咕隆咕隆滚着泡,还有府里该打扫的地方,大家拧着湿帕子把府里能擦的地方都擦了个遍,园子里的枯枝也都拿剪子剪过了,府里的人从来没忙得这么开心过。
      想到公子以后还可以温柔地跟大家笑,可以私下里编排公子跟少夫人的小故事,暗戳戳的争风吃醋一小下,就可以开心的跳脚呢。

      他醒得没那么快,第二日上午手指才小小动了一下。
      这一睡,反复一个朝代都过去了。
      昏去前的一切事物,都在脑海里反复上演,但貌似已经离他很远了,耳边有啾啾的鸟叫声,然后有和煦暖阳铺在眼皮上的炽热感觉,眉头动了动,他挣扎着张开眼睛,终于醒了。

      对着帐顶看了一会儿,百里偲年转头,却看到许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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