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外》安 平

27、第七回 前编 笛生初涉案遇奇人 大用再图事攀权舆 其二

　　一干人等过去，人群复拢，各行其事。有闲人闲聊，只羡张家蒙受皇恩浩荡，风光无限，亦有人暗诋，张家仗势欺人，必得报应云云。

　　小学徒跳上马车，拉起缰绳，直恨地骂娘道，“真让人恼火，竟于紧要关头功亏一篑！”

　　“确实可惜，倒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证实郑旺背后必定有人教唆。”

　　“竟应了最糟的猜测，响生叔，接下去我们要怎么做？若抓了郑旺，只怕打草惊蛇，那幕后之人杀人灭口，我们更处于劣势。”笛生不无担忧。

　　“郑旺其人，市井无赖，穷极无聊，制造事端，骗些钱财使用，玩不出旁的花样，放置不管，也不打紧，不过为防万一，可派二人监视，如有异动，随时报告。”

　　“是！”

　　原先打算从小处入手，查清郑旺底细，再揪出幕后黑手，看郑旺这幅德性，定然无能布下这局来，应是全局中一粒棋子，所知有限。若是反过来思考，又当如何？太子的东宫之位动摇，获利者何人？如今民间沸沸扬扬，传言有二，一则非中宫所出，乃郑旺女儿所生，若是如此，如今今上直系血脉，仅太子一人，不管嫡出庶出，终能登基玉座，与旁系无干，此为大处，在小处，若太子嫡出，中宫为护东宫正名，定会依律制裁郑旺，若太子庶出，中宫之位堪虑，故中宫定要灭口，绝不会让郑旺这样逍遥。然郑旺明目张胆，却无人动他，这又是为何？或有强硬背景荫护郑旺，但能比得过中宫的，除却今上还有何人，只是今上会做这种事么？二则太子抱自宫外，并无皇室血脉，只因当年中宫与今上大婚四年间，尚无所出，臣下奏请今上纳妃，故中宫为固其后位，行此下策。若此事属实，太子之位必废，再则今上无后，需从近亲旁支择贤继位，且看天下各藩王，俱顺应天命，并无反迹，或许有逆心，并无逆胆，只静观其变，等待时机。若是如此，这则流言应更加真实，更加猛烈些，现下却有消逝之势，反倒太子庶出之流言更广些，更生动些。康响生越往深处思考，头绪越是混乱，究竟是何人为了哪般目的，要制造这等流言来？

　　“响生叔，适才郑旺道，乃是有人告知他，女儿在宫中，并得今上宠幸，育有太子，试想他父女二人别离二十年，又无音信往来，凭何相信？纵使他为名利发昏，总要考虑常理。”

　　“不错，若是方天德向我禀报，他一顿吃掉十斤面，因超出通常食量过甚，我便会怀疑，若是你说一顿吃掉十斤面，我虽会惊奇，却会相信。”响生点点头，竟是自己将事态想复杂，既小处断了线索，大处又过于纷繁，还可从拦腰处涉入，既能承上，又能接下。

　　笛生接言道，“换言之，将此事告知郑旺之人，必是得郑旺信任之人。只是，郑旺无牵无挂，朋党不亲，又区区军余，居其上者位份低下，只怕无从得知皇家秘事，故那人乃居上位者，这与郑旺方才所言，那人位比神仙，却是说通的。居上位，知晓宫廷秘事，按常理推测，不会亲自与郑旺相见，但为使郑旺信服并为其所用，必会以强有力证据佐证自己所言非虚，而郑旺若非愚蠢之极，应会据此私下调查，得知那人确切身份，判断可信。按此推断，郑旺应是见过这人真面目，那么，此人究竟是谁？”

　　“只可惜他就要说出来，却被打断。若知晓此人，也不必这样为难。”笛生一念及适才那阵锣声，便怒不可遏，如今失去良机，只怕难再寻隙。

　　“适才之事…”响生皱眉，渐又展开，却又皱起，道“…或许，此人也是线索！”

　　“是谁？”笛生大惊，只差跃起。

　　“寿宁侯府马车过后，紧接其尾，乃是建昌侯府，彼时第四辆纱幔飞起，曾出现一人，虽极短间，却许多人瞧见了的。”

　　“不错，我也瞧见了，是个女子，容貌算不得绝色，却兰馨气质，教人印象深刻，应是侯府女眷，同去上香，这有甚么问题么？”

　　“目前尚不知晓。那时，你摔在地上，起来后并未上车，而我却是站在车上的。那纱幔飞起时，众人皆被那女子引去注意，却不见侧隙间闪过另一人，而那人却是你认识的。”

　　“我也认识？与建昌侯府相干的女眷，我也相识的…”笛生竟不知还有这号人物，不知何人？“啊”地一声，也当下明白了，彼时，郑旺也立于车上张望，他也应看见了，却惊落马车，初时以为不慎掉落，原来如此，竟未想到这一层，后来，他便匆匆而走，现在想起来，怕是落荒而逃。

　　“正是你晋级的上马石…”响生道，“真奇怪，以建昌侯夫人身份，怎会与区区军余相识，然郑旺反应，却无庸置疑，乃是与建昌侯夫人相识，而以建昌侯夫人地位，若说出郑旺女儿在宫内，郑旺必定相信，只是夫人乃中宫眷属，反叛中宫，与她自身有损无益，又怎会做出这等事来？又看郑旺如此惊恐…”

　　“不如我立刻赶去广慧寺，说不得可找出端倪来。”笛生跃跃欲试。

　　“嗯！”响生点头，又提醒道，“对了，还记上次马车中所坐的女子么？现不知其人底细，这次有无跟着，你万事小心，不要逞强！”

　　“是！”笛生跳下马车，往回奔去，再转入胡同，直取广慧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