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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双胞胎 ...

  •   第六章

      盛孙氏深陷在黑瘦脸庞的每一寸皮肤上的皱纹都因激动的情绪反复抖动,像是被风胡乱吹翻开翻合的枯树叶子:“虎子啊,二丫头那个野种,你不嫌丢脸要养就养了,但可千万不能领他进厂啊!”

      多好的铁饭碗,给亲兄弟啊!给女儿的儿子不就是给女儿吗?忒亏了!

      “大丫头不用你操心,人家日后就当军嫂享福呢!二丫头回城自然有国家安排,没准儿就在乡下嫁人安生过日子了也说不定。三丫头四丫头看着就不是个工人阶级的料子,一个整日琢磨唱歌,另一个就闷声写字,指望她们扛钢筋还是拧螺丝啊?五丫头更不用说了,从小就蔫儿,一点都不能吃苦!”

      盛孙氏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越讲越亢奋:

      “虽然国家号召男工女工都是栋梁,但你这几个女儿根本指望不上!你和你爹辛辛苦苦给工厂奉献了这么些年,与其相信几个赔钱货和赔钱货的野种能挣脸,还不如把这工作给你的亲弟弟呢!”

      眼瞅着大儿子没吭声,她的脸上乐出一朵皱巴巴的花。
      说动了!

      可惜盛孙氏是误会了,盛虎山的沉默是因为又一次想起昨晚切身感受到的震撼。

      家中最瘦小的盛末缨在雨夜里跪在泥地里给姐姐挖路的模样儿,在当父亲的脑海中无比清晰地一遍遍重播,仿佛一辈子都无法褪色。

      如果没有小女儿在,昨晚的山路险情很有可能会成为一场不可挽回的灾难,他当时其实真的怕了。

      无比踉跄狼狈的小女娃不过才四岁,跌倒就再爬起来,又跌到就再爬起来。在医院都没有对自己吐过一句苦水,睡到迷迷糊糊还无意识地给自己盖毯子。

      赤子之心,再多的道德赞美也不为过。

      他的女儿不比盛二牛能吃苦?!
      老娘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

      盛孙氏这头却已经美滋滋开始幻想大儿子去找厂领导和小儿子互换岗位。

      按照她的设想,大儿子家里的物什是小儿子理应得一份的,多年来盛虎山也没因为这事儿翻脸就足以说明“手足情深”,换个岗位换个住所又是多大事儿呢?

      况且两个亲兄弟,轮流继承亲爹给的铁饭碗有什么不对!

      工厂难道能不认?!
      她是完全遗忘了,当初盛二牛是自己贪心犯了错误。

      又不是工厂不管工人子弟,给了工作不好好干有什么办法,况且犯了错也还是给安顿了啊。

      抬眼瞧了瞧老娘两眼放光的兴奋模样儿,仿佛已经沉浸在小儿子得到所有好处的美好蓝图中。

      盛虎山突然产生了自己是不是应该当场吊死来成全“孝为先”的荒谬感。

      长子长子,长工般的儿子?

      *

      “缨儿,别杵在那儿听大人说话,快过来。”

      徐秀兰是不知道婆婆在外头和自己男人说啥,反正不过是说她没用,说她的女儿不学好之类的。以往可能还会受不了出去掐几句,但现在还是给彩儿收拾东西更重要。

      “可惜不能带孩子去送你二姐,免得让人瞎猜。”

      盛末缨爬上床乖乖帮徐秀兰叠衣服,叠成小件的方形然后放到一边准备等会儿和吃的一起收拾成包裹。其实吃食没有特别多的方便带,食物上只有窝窝头几个面点和白酥肉,都是家里吃剩下现成的直接用报纸裹起来。

      营养品有一罐“古巴糖”,徐秀兰一直存在家里谁来求也不给的金贵东西,这次直接整罐给盛彩儿装上了。在印象里,“古巴糖”是中国和古巴建交开始特意从古巴进口的商品,其实就是“红糖”,同样也需要糖票。

      上辈子还在上初中的时候,作为孤儿的盛末缨月经痛只能去办公室,慈爱的老师会边冲红糖水边说现在市面上的红糖加了太多有的没的,味道贼甜但不起效果,有点绣花枕头本末倒置的意思。

      还说当初她们那会儿吃的“古巴红糖”,不仅没有很甜还非常苦,原料简简单单就是古巴的甘蔗。

      然而,六十年代大部分需要坐月子的女性其实吃不起这个进口东西,毕竟有些乡村妇女直接在田里生孩子,生完歇一会儿就继续干活,别说医院了连卫生所都不找,更不坐月子。

      糖的苦和生活的苦根本不能比。

      徐秀兰还想到等会儿去工人食堂拜托装点花椒,让盛彩儿带回去吃方便断奶。鸡蛋也得多煮几个。女儿断奶辛苦,不知道下次见到亲生骨肉得等到何年何月更让人心疼,徐秀兰揉了揉心口。

      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畜牲毁了彩儿的清白!

      徐秀兰真的很想一刀剁死那个人渣!
      不对,一刀还不够!得千刀万剐才能勉强解恨!

      这时,外面突然一阵嘈杂,仿佛是有人在对骂。盛末缨闻声就想出去看情况,大脑飞快转动原剧情里这会儿有发生什么大事儿吗?

      结果直接被当娘的按住,耳提面命交代了千万别走出门,和包裹待在床角顾好自己就行。

      然后,徐秀兰就三步做两步顺着声音走到厨房门口,盛虎山这会儿已经去厂里了,况且丈夫也从来没和谁斗嘴过,那八成是盛孙氏在对谁骂骂咧咧或者自己碎碎念。

      肯定不能让这两天又掉河里又跌泥里,为亲姐姐“鞠躬尽瘁”如今在自己心里地位飙升的乖幺女来触霉头。

      她走出门,入目的却是打扮几乎一模一样,长相基本并不相似的两个女孩子在门口伸手拉扯对方,见她来了同一时间都委屈地撇嘴:“娘,我不想做饭!”

      “让秋娟做!奶奶说她得多练!”
      “让秋月做!凭啥让我做啊,就因为我是姐姐吗?”

      话没说两句,她们又掐在了一起。

      徐秀兰一见到是自己的三女儿和四女儿,顿时反应过来:“停手!你俩是真正打一个娘胎出来的,怎么整天撕吧呢?”

      盛秋娟甩了甩马尾辫,不忿道:“秋月是妹妹!总和我撕难道不该是娘你要好好骂她吗?”

      “双胞胎姐姐而已,你到底干嘛总摆姐姐的谱儿?你要真有个姐姐的样子,现在就去洗菜做饭啊,干嘛让我干活?”

      盛秋月还没说完话就被盛秋娟一把推进厨房,当妹妹的却不放过当姐姐的,另一只手眼疾手快狠狠抓住了盛秋娟的白细胳膊,直接把想溜走的盛秋娟拽的快手臂脱臼。

      徐秀兰烦躁地把眼看着马上要打成一团的两个女儿扯开:“闹成这样就是为做个饭?”

      不曾想这对姐妹还真正儿八经地郑重点头承认了:“就是做饭!”

      盛秋娟和盛秋月争先恐后地说:

      “奶奶说我俩总是跑出去不像个丫头的样子,刚就让我俩摘菜洗菜,抓紧做午饭。可我有事儿呢!没两年就要考文工团了,进了市文工团难道还愁吃的?我要上舞台,不想围着菜板转!”

      “娘,我也是回来拿书准备出门找个地方算题,不是回家来做饭的!”

      她俩其实是在说气话,因为从小盯着对方较劲儿,一个要开溜另一个就算没事儿也必须要溜。

      可能本身心里也不在意的东西,但争来争去就都委屈了。

      不过十三岁的两个女孩子叉着腰面对面,皆是一副怒火冲天的模样儿。

      “你既然是妹妹,做顿饭怎么了?耽误我练功就是耽误我考市文工团,你什么居心?”
      “耽误我考大学,你又是如何心怀鬼胎?!”

      盛秋娟稀奇地上下打量和自己鼻子嘴耳朵都不相像的双胞胎妹妹,笑得前仰后倒:

      “高考都停几年了,文工团考核可没停,凭什么让我由着你?!你还不如也说要考文工团,比考大学实际多了,只可惜你不能唱不能跳,还没我好看,根本考不上!”

      五个姐妹其实就没有丑的,不然也不会在原书里得了个“盛家五朵金花”的名头,但虽然是双生姐妹,姐姐盛秋娟是圆脸圆眼十分讨喜的长相,甩起长麻花辫子要多娇憨有多娇憨,妹妹盛秋月的五官则偏后世的盐系中性美,可以勾勒出纤细轮廓的短发比麻花辫更适合她。

      问题就在于,盛秋娟和盛秋月是双胞胎。

      一胎双生的姐妹花打一睁眼就事事都要求同标准,毕竟上头的姐姐是盛金穗和盛彩儿,两个俊俏高傲的女孩子已经占去院里家里的大部分关注,作为三女儿四女儿降临的她俩却打出生就让家里的氛围仿佛进入冰窖,处境尴尬且艰难。

      盛秋娟和盛秋月在成长过程中由此摸索出了一套“要不都得不到,要不就平均分配”的相处模式。

      因为争宠是没多大希望的,那就充分利用现有资源吧!既然是两个人分资源,必须得足够清晰划线才行。

      其实光看这个思路完全可以让两个姐妹相处很温馨,但她们却常大吵大闹缠斗在一处,还都吵得莫名其妙,和气尽失。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世仇家的女儿在斗狠,距离相亲相爱好姐妹相差十万八千里。

      全因为双胞胎自小秉承的核心思想不是什么共产公平,也不存在抱团情谊,仅仅是“大姐二姐没法比,但盛秋娟(盛秋月)绝对不能比我过得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双胞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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