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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故地重游,南康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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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阙最后是被宋佳佳开车送回了邵航在五月华庭的公寓,不过宋佳佳没上楼,只是像丁薇一样问了句,你们真在一起了?
叶阙难免被这相同的台词触景伤情到,但还是点了点头,环顾左右言了句其他,道:真正的朋友就是,你明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是愿意跟他在一起。
男人,也是一样。
绕了个弯子还是说邵航,宋佳佳这下放心了,终于放叶阙进了电梯。叶阙进了屋,发现邵航还在客厅里等她,冷色调的房厅里吸盘灯亮着,越发显得饭桌上那盘凉了的意大利黑椒牛柳面寒得渗人。
叶阙见况不由心虚,倒是她怀里的狗崽来到新环境更加畏生,一个劲向她怀里钻,生怕被人看见似的。邵航原本还有些生气,但乍然发现当初用来讨好她的狗崽居然又回到了自己这,心情莫名地也变得不同了,但见着叶阙这个模样,显然也是和宋佳佳没讨论出什么方案的。
真是意料之中。
“我这里没有狗粮。”邵航站起身,故意冷着张脸,又道,“让合作伙伴等这么久不是个好习惯吧亲。”
叶阙没说话,虽然也觉得那声亲从他嘴里说出来实在微妙得很,不过今天的事还是让她心情低落,她换了鞋,再将那盘凉了的意大利面放进微波炉里定好时间,最后一屁股陷进了邵航对面的沙发里。
总觉得窝囊得很,就像是力气都打在了棉花上。她抬头看邵航,不想他在自己分神间已经走到了跟前,“你先听听这个,”他说。
叶阙疑惑地抬眼,很快听见一段熟悉的对白从他手里一支金属质感的录音笔里传出。
“没想到邵总竟会答应我们这次见面。”
“人总要了解清楚自己的对手,才好做下一步的准备,你说呢?”
“沈大公子,你又打算让我怎么做呢?”
“拖住叶阙,不让她回归沈家。”
“……”
“你居然把它录了下来!”叶阙震惊地站起身来,险些磕到邵航的下巴,“难道那个时候你就已经想要对付他了?”
她脑中高速运转着,倒是邵航按下她的肩膀,将她重新按回沙发,“你觉得对于像沈天宇这样的人,我凭什么不留一手?”
他这个反问掷地有声,只教她自惭形秽。是啊,也就是她才那样傻,敢跟他这个混账兄长硬碰硬,争些虚的东西,但那些其实又用什么用呢?
她撇撇嘴,一副好吧你赢了快继续往下说的表情,又见邵航将地上那只呜呜呜叫唤着的小狗抱进了怀里,一边安抚它,一边镇定道:“你和宋佳佳的见面,已经探出丁薇是有问题的了对吧?”
“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计划?”叶阙不知他是怎么发现的,但最终还是点点头。
他是个商人,商人不打无准备之仗,这是他很早以前就教过她的,而她会这么问,其实也是希望他能给自己指出一个突破口。
果然,他在她身边坐下寻了个舒适的姿势,再开口道:“你现在跟丁薇打电话,说希望她帮你一个忙。”
“帮忙?”叶阙更加疑惑,“但她如果真和沈天宇合作了……”
“她不是和沈天宇合作,像她这样的身份,至多就是枚棋子。”邵航打断她的话,直以现实的言辞撕碎她对那份友情最后的粉饰,“你就说,你想在沈氏三十年华诞上出现,但是你现在除了能想到让宋佳佳帮忙没有别的办法,但你和宋佳佳还没有和好,你希望她能帮助你。”
“但我不是已经跟佳佳和好了吗?”叶阙皱眉,还没反应过来。
“叶阙你是笨蛋吗?”邵航无奈揉了把她的额发,“如果她真的想帮你,那你和宋佳佳和好的消息她很快就会知道,但她如果不想帮你,这件事宋佳佳永远都不会知道。”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叶阙哦了声,只听下秒微波炉“叮”一声响起,提示面已经热好。
“那我要等多久呢?我是说,跟佳佳联系这件事。”老实说,叶阙真心是不想把这些心计用在最好的朋友身上,但无奈的是,此刻她除了同意,竟没有别的办法。
“放心,不会太久的。”邵航将怀里的嘟嘟丢回给她,迈起长腿走向了家里敞开式的厨房,“在这件事上,有个人会比你更着急。”
“对了,如果她向你提出什么要求,答应她。”他替她打开微波炉,末了补充道。
不得不说,像邵航这样的男人一旦运筹帷幄起来,其魅力真不是一般的女人可以抵挡。但可惜的是,这件事涉及她和丁薇,所以叶阙无论如何也花痴不起来,她甚至隐隐有个想法,如果邵航的脑子不是这么好使,那么这件事她是不是就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地过去了。
但现实的情况是,当她依照邵航给出的范本向丁薇提出需要帮忙的三天后,丁薇忽然给她打了通电话,说南康有个老同学要办婚礼,无论如何都要她陪自己去一趟。
可怜叶阙听到这段话时心情已不能用诸如头脑一片空白这样的话来形容,那简直就是被人用铁钉生生将灵魂凿开一个角,浑身上下都在瞬间寒透了。
饶是这样她还必须得强颜欢笑,说,那如果这样的话,不能在沈氏三十年华诞前赶回来了怎么办?她这句其实是最后的暗示,但丁薇并没有听出,她不过是话音一顿,干笑道,叶叶你放心吧,到时候我们提前买好机票,一定来得及的。
是啊,你这般千方百计地为了能让我回去一趟,都已经舍得掏钱买飞机票了。话到这,叶阙已经不想再难过了,因为她忽然觉得不值得,她已经努力了所有该努力,可对方却不承你的情。也许就像宋佳佳说的,是看不透啊。
一切按照邵航的预期,她和丁薇在周五的晚上顺利登上了飞往老家南康的客机,但与他之前的剧本不一样的是,邵航也跟着一起来了。
他的官方理由是,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丁薇自然不信,还刻意淘汰说,是不是怕自己把叶阙拐跑了?可她这样说,正是中了邵航的下怀,他淡然一笑,道,我只是想去参考下,家乡的婚礼应该怎么举办。
他的话让人无法反驳,连以嘴炮著称的叶阙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好在机舱的乘务员很快提醒飞机即将起飞,请大家关闭电子设备。于是一切的尴尬都在飞机起飞的轰鸣声中渐渐消弭,三千米高空的夜幕里,十万亿星河仿佛一卷动态的画卷,它们在泛着银辉的舷窗外流泻,从记忆底,飞越向宇宙间。
在夜与星空的徜徉里,他们于两个小时后抵达了阔别多年的故乡——南康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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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康古城的机场是在大概五年前修建的,其实还新得很,但对比起高大上的首都机场,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了。依照旧历的算法,他们回来的时间点恰是立夏,叶阙还记得,南康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城里的香樟木便开始起香,雨水浸润着香樟木,迎着风浅浅吸一口,肺叶里一整年都忘不了这古城香。
但她却要在这一个对她来说最干净的地方展开一场阴谋,她握紧邵航的手,微微地颤抖。夜幕笼罩大地,香樟木的婆娑树影里,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从机场出来后,他们一行人打了个出租车,没多久就到了事先预定下的酒店。说来也是,毕竟像南康城这样大的地方,打个车,一个小时又不能到哪里?不过今天他们舟马劳顿,来到酒店后一番短暂休整,便是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一大早,邵航就过来敲起了门。事实上,那位丁薇一直未透露姓名的同学的婚礼是在第二日,只不过一来他们还未做准备,二来他们难得回来一趟,自然免不了一番故地重游,所以这一天,也算是个缓冲期。
丁薇要回老家,叶阙的家人此刻都已经在北京,索性就跟着邵航一起了。丁薇说,这位同学是位女同学,末了又一顿,道,你不要再买围巾了。言罢和邵航一个心照不宣地对视,看得叶阙心里直发毛,心说难道全世界都知道她送礼爱送围巾了?她原本还打算把A品牌送完再转战B品牌的。
许是已经猜到她的想法,邵航当下一摇头,道,放心吧,我不会再让她送围巾的。
叶阙:……
出了酒店,叶阙一路都在寻思着,如果不送围巾那该什么比较好?可怜她虽然是个脑洞丰富的写手,但遇到诸如送礼这样的问题,还是和普通人一样犯了难,难不成真要拎盒脑白金过去吗?
好吧,脑白金什么鬼都是说说而已,因为就在她纠结了又纠结还是没纠结出个所以然的情况下,邵航忽然提议说要带她去个好地方。
叶阙被好地方这三个字惊起了一身鸡皮,心说他有没有可能想表达的其实是老地方?可惜邵航并不等她反应,就将她拉上了几乎能环绕全程的724路公交车,也是那个时候他们坐得最多的一趟。
熟悉又陌生的街道里,豆腐花的香味随着晨风送人鼻息,南康城里昨夜下了雨,被打湿的落叶铺开了一地,草木的气味混着馋人的豆花香,直能将回忆底的柔软一寸寸抽离出。
经过的音响店里,循环播放的是那首《平凡之路》。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
叶阙觉得这首歌的歌词很合适形容这里,南康只是一座小城,但这小小的城,满满都是她的,不像北京城那么繁华那么大,却找不到一个家。
“到了。”随着邵航话音的落下,叶阙这才惊讶于公交车已经报站了。她在熟悉的乡音和拥堵的人堆里被挤下车,好在最后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给拉住了。
“叶阙你是笨蛋!”索性连那个吗都省了,邵航那双透出些生气的漂亮黑眼睛睨过来,简直不知该让多少美瞳广告含恨而死。叶阙从前就爱看他略显生气的模样,最好再添上一层薄红……
岂一个回味无穷了得。
她故作漫不经心地哦了声,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上漫出青苔的石阶,道:“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回学校,没想到……”
她的话音在发现那幢红砖的建筑时戛然而止。
“叶阙,我要带你见家长。”他吐字清晰,发音也分明,但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她却好像不认得了,于是本能地就要跑,可惜却被他牢牢拽住。
“我已经跟他们说了,他们都在等你。”他看着她的眼睛,口吻轻松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可怜叶阙“你……”了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是被他生生给拽上了楼。
“虽然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不过你也不用紧张。毕竟我也都见过你的父母了不是吗?”他的话直想让人抽他,但面对那张好看的俊脸,叶阙却是煽不下去了。
好吧,这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但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准备,甚至还没有化妆……她真的好想找块豆腐撞一撞!好在邵航接下来的话稍稍让她安慰了些,“我爸妈对我找女朋友没什么多的意见,除了,希望能早日抱上孙子孙女。”
这前半句她听得还算正常,但这后半句是什么个意思!叶阙听罢又有打人的想法了,倒是一扇暗墨绿色的防盗门猝不及防打开,惊地她差点从狭窄的楼梯上给摔下去。
“妈,我回来了。”邵航一边稳稳拉住她,一边道。
叶阙正要对自己这个奇怪的姿势加以解释,对面的女人就忽然开口了,“你就是叶阙吧,来,进屋。”
她的语气带有一种旧式的优雅,全然没有邵航曾形容的酒醉打人的架势,她穿着身孔雀蓝的毛呢套裙,盘起的黑发梳得光且顺,虽是坐在轮椅上,但那气场分明就让人觉出一种旧上海的韵味来。
“我爸呢?”邵航显然已习惯母亲这个模样,径自走进了门就要推开餐桌旁的开窗,“家里这么闷,怎么也不开窗透透?”
透透(tou三声)是南康的土话,叶阙鲜少从邵航口里听到过,不过乍一感觉,居然还格外亲切。倒是邵航的妈妈随即拉住了他,道:“别开窗,你爸最近感冒。”
邵航皱眉,只得作罢。叶阙礼节性地说了声阿姨好,便不知再该说什么,只好将屋子四下打量开:大概七十平不到的样子,格局就是那种八十年代初的老房制式,但即使是在南康这样的小城里,怕也能算是建筑中骨灰级的存在,直等着旧城改造的春风几时吹到这里。
这多少让叶阙感到意外,毕竟像邵航这样的成功人士社会精英,又怎么会让父母住这样的房?
好在这样的疑问没有持续多久,叶阙的爸爸就从外面回来了,手里买着豆腐花油条,还有用塑料袋装着的几个热腾腾的包子,叶阙曾经见过他,却不想这几年又苍老了这样多,和邵航站在一起,俨然只剩下一个壳隐约地相似了。
“小阙是吧,欢迎你加入我们家。”邵爸裂嘴笑着,热情地向她伸出右手。
叶阙忙站起来回礼,这下只觉得连仅剩的那个壳也不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