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夜》东方桔雪

47、第九夜（4）

　　是唐晶晶。这个死胖子，一开口就骂人，也不管我心情如何。她大概是酒醒了，突然想起了苏倚卿。
　　“陆向晚，都怪你。都怪你要我们来这里，让我们错过了苏倚卿头七纪念日！今晚卿卿都头九了，头九了啊！我们来你这儿的那天晚上正是卿卿的头七，我们本来是要烧些东西纪念他的，却被你那破事给搅黄了。现在，你的秦翊澍找到了，我们却没能好好地纪念卿卿，都是你惹的祸！今天在酒吧，有人说到卿卿头七纪念活动，我们才想起，原来，我们来你这儿的那个晚上正好是卿卿的头七，什么灯会，什么活动，都是什么嘛，纪念卿卿才是正事，可我们还是错过了！”
　　她借着酒劲，泼洒着无尽的气愤，把话说得语无伦次。不过，再怎么语无伦次，我都听懂了，她们在怨我。
　　“头九也可以纪念的啊，你们怎么不去纪念一番呢？”我看了看手机时间，“再过半小时就头十了，要纪念得赶快！”
　　说实话，要放在平时，在这夜黢黢的夜里听到“头七”“头九”之类的词，我一定会害怕得钻进被子里，任全身筛糠不止，可此时，我竟然一点恐惧感都没有。只因为，我的秦翊澍在我身边，尽管他睡在冰窟窿里，一动也不动。
　　“我们今晚在酒吧里纪念过他了，只是，我们在这里烧纸时烧坏了酒吧老板的沙发和地板，他要我们赔偿，我们赔不起，他就扣住我们不让我们回去！”唐晶晶的说腔由愤怒转为哭泣。
　　“我的天，我一直以为你们已经回到宾馆了呢！那李锦宣不是要我洗洗睡吗？这么说你们还在酒吧没回去啰！”我的脚已快作废了，我的嘴也快了，不过，在还没确定作废之前，该说的还得说，该问的还得问。
　　星空仍明，雪花偶尔飘落，我的秦翊澍还在冰窟窿里，静静地享受他的冰镇。
　　“是的，我们还在酒吧，老板不让我们走，要我们赔偿七千，可我们没有这么多钱了呀！”
　　人都说谈钱伤感情，可这会儿却感觉只有钱才能弥合我们之间的感情呢？
　　相悖又相谐，不是吗？
　　她们这是在向我要钱，都知道此时我正与一个富二代“同床共枕”呢！在她们想来我只要拱一拱身边熟睡的男人，把他拱醒轻声道“亲爱的，可不可以给我朋友打点钱过去应个急啊”就可以了。她们根本就不知道，此时我们正处在冰天雪地里，不，是在雪天冰海里，我光着脚披着白色被单，而我的男人正身处冰窟窿里，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
　　当然，我也弄不清楚，远处那三个我所谓的好友，此时正在酒吧里遭受老板的扣押还是躺在开着空调的房间里的洁白的床上的温柔的被窝里，一齐挤眉弄眼地想着办法敲诈我。
　　这时，微信里又有信息传来，我打开一看，是她们发来的现场视频。在酒吧昏暗的灯光里，她们三个挤在一张不算太长的沙发里，哭哭啼啼地向我求救，而一个老板模样的人则在旁边训骂她们：“追星就是不务正业，还烧纸，自己的爹娘死了，都不会这么孝顺！”
　　“还大学生呢，这个样子怎么得了。”“烧坏了的东西，不赔做得到么？要不要我报警啊！”
　　视频结束，后面又发来一些照片。其中有一张是秦翊澍的，他微笑着，很温暖，很阳光的样子，看了真令人着迷。我回信息道：“你发秦翊澍的照片做什么？”她们又发了几张，竟然是女孩子们纪念苏倚卿的照片，我仔细看着那些照片，觉得那苏倚卿竟然与秦翊澍有几份相似。
　　我又问道：“你们发秦翊澍的照片做什么？”
　　她们发回信息：“我们发的是苏倚卿的艺术照和粉丝们纪念他的照片，哪是什么秦翊澍啊！”
　　我道：“你们发的就是秦翊澍的照片。”
　　她们回：“我们没见过你的秦翊澍啊！”
　　接着她们又发了几张过来，注明：苏倚卿的剧照。天啊，有索道照，有滑冰照，有赏梅照，有射猎照，有竹林照，有灯市照，有冰海照！每一张照片都令我如此熟悉，最后发了一张，正是冰窟窿照！
　　我看了看眼前的秦翊澍，开始浑身颤抖起来！越看越象，越看越怕，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她们会有我和秦翊澍在一起玩乐的所有照片，为什么她们的苏倚卿会和我的秦翊澍如此相似？为什么？为什么？
　　星空仍是昨空，雪花仍是雪花，冰海仍是冰海，冰窟窿里的那张脸已经不是秦翊澍了！
　　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害怕！我想叫，可是叫不出来。我想逃，可是脚已经与海面冻在了一起！我寸步难行，我只言难述，我、我就要窒息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害怕中我又颤抖着双手问了句：“你们怎么有这么多秦翊澍的照片？”
　　她们回道：“这些都是苏倚卿《寻找雪原》的剧照，没骗你。江湖救急，别争论了，快点点钱过来吧，不然我们要被送局子了。”
　　我回道：“我只有现金。”
　　然后，我不再回答。对不起，朋友们，我真的爱莫能助。
　　星空还是星空，不过它在旋转；雪花还是雪花，不过它们开始狂舞；冰窟窿还是冰窟窿，不过里面已经没有了秦翊澍。我应该还是我，不过，已经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