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夜》东方桔雪

46、第九夜（3）

　　已经没有悬念，他是个只谈恋爱不谈婚姻的人，他说得那么明白，我又不是白痴，怎么会领悟不到呢？这让我很糟心，很糟心。我很想流泪，很想倾诉。这时，我又想起了我的那三个小伙伴。电话打过去，没接。再打过去，还是没接。不一会儿，李锦宣终于用微信回了话：我们在酒吧，玩得有点疯，有什么事晚点打电话。我叹了一口气，拿着一个抱枕自我哀伤起来，说我重色轻友，她们还不是重玩轻友。她们才是一堆儿的，我是游离在外的零头，与她们合不到一块儿去。我等她们玩够了，才等来一个消息：钱快玩没了。然后后面加了两两个哭脸表情。就在我气得发抖时，她们又发来一个信息：真累，洗洗睡了哈，你与你的秦大帅哥也良宵顺安。
　　原来，她们一直以为秦翊澍夜夜与我同枕共眠啊！
　　雪夜的朗洲岛，像个安静的新娘，不敢掀开盖头，也不敢嘤嘤泣语，连哀叹的声息也没没有。好静啊！这样的静加上白天里秦翊澍对我讲过的话，真令我感到窒息啊！
　　我猜想，秦翊澍一定是个和我一样刚刚遭受过爱情打击的人，他无意中遇见了我，所以，想利用我来度过情感的失落期。他爱的不是我，但是，我又是个难得的不会纠缠人的异性，他用关爱爱人的热情来对待我，以获得单方面爱恋的满足感。也就是说，他对他女友的爱遭到了拒绝，而我没有拒绝，这让他弥补了缺憾，找回了自尊。我傻傻地接受他对我的好，傻傻地享受和他一起冒险的快乐，然后，又痴痴地守着每个夜晚的空虚入眠。这样子倒是单纯很多，可是，那我的爱呢？要知道，我不是木头，我也有爱啊！
　　我感觉，他把爱注入给我，在我也爱上他时，他就会抽身而去的。就如每个白天他都会陪我疯玩，陪我寻乐，但一到晚上，他就会像一阵山野的风一样，吹到不知哪个角落去了。
　　我望向窗外，那片冰冻着的海此时与我一样，沉默着无奈的沉默，空虚着不着边际的空虚。我突然想起，秦翊澍此时会不会在大海里漂浮着，或是他砸开了一个冰窟窿，然后，跳了下去。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像他这样对冰冻如此痴迷的男子。
　　我看到了星空，看到了那渺远无垠的宇宙。我的秦翊澍会不会躲在那外太空的某一个物质后面看着我呢？
　　我又向身后看了看，他会不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怪我想得太多了。
　　但是，身后没有。只有一束束瓶中花，陪我沉默，陪我胡思乱想。
　　我决心走到外面去看看。他每次来我身边，都是无声无息，我每次去找到，都轰轰烈烈。他说要我爱得高贵，其实，我在他前面已经很卑微了。只是，他不知道。
　　这一次，我不想穿得太厚，我想和他一样，感知一下那冰冻的魅力。我想制造出自己想象中的那种浪漫，于是，扯下被单，披在身上，打着赤脚就走出了宾馆。很冷，冷得我有种钻心的痛。我时刻期待着我的秦翊澍能出现在我身边，把我抱入怀中，然后，像风一样地抱进宾馆，用厚厚的被子裹紧我，对我说：“你真傻！这样子，会冻坏的！”
　　可是，直到我走到那片冻着的海边，他也没有出现。此时天空飘着零星的雪花，可星空却很明朗。这朗洲岛的雪夜啊，寂寞得像我这无人问津的青春，清澈得像我和秦翊澍之间薄如蝉翼的关系，我呼吸一口冷空气，想透过这口气来缓解内心的狂躁与热望。冰冷的感觉渗入心肺，像是要鼓胀起来，吹开我身上披着的这层白色的被单，带我腾空而起，羽化登仙。我不是嫦娥，也不是白狐，我只是一个被玫瑰花的美丽吓破了胆的痴女，想在它的花瓣萎蔫之前，与送我花的男子来一个彻底的了断。
　　秦翊澍，你与MK又有什么区别？
　　MK是因为我对他太好而离开了我，你呢，是因为对我太好而要离我而去！你们的本质是一样的，那就是让我无所依靠，孤独终老！
　　我的脚已冷如冰棍，可是，我的心却指使着它不断往大海海面走去。借着星月雪光，我看到了海面上的一个冰窟窿，正如我所料，那个冰窟窿下面现出一张人脸来。他仰面向上，双目紧闭，正是秦翊澍。我不担心他会溺毙，也不担心他会冷死，他所要的刺激不是热，而是冷。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不去担心他还有没有呼吸。
　　回想他带我所到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冰天雪地的。看来，他对冷冻的天气有种特殊的爱好。或许，他本身就是一炉火，需要冰雪来冷却。又或许他犯了一种奇怪的病，百药不治，只有用冰镇才可以缓解。不管怎样，他是我认识的人类当中最怕热和最不怕冷的人。他不想待在房间，也仅仅是因为房间里太热；他不想与我共餐也仅仅是因为那些饭菜都是热的，而他冬天里还喜欢吃冰淇淋。他甚至不喜欢别人吻他，也是因为别人会在吻他的过程中，向他传递温热之气。他从不用赤手拉我的手，常常戴着皮手套，也是因为，他怕我的手传给他热度。
　　可就是一个如此怕热的人却对我使出了我平生所罕见的热情，传递给了我最美好的人间温情。如此相悖，又如此相谐，要我作如何之想呵。
　　手机响起，是我的。我一直把手机拽在手里竟然一无所觉。我赶紧按下接听键。不管是谁打来的，我得接，我怕吵着躺在冰窟窿里的秦翊澍。